蘋果樹之死

朱庭萱

有一棵蘋果樹，終于結果了。

第一年它結了10個蘋果。9個被拿走了，自己得到了1個——10％。

第二年它結了5個蘋果，4個被拿走了，自己得到了1個——20％。

蘋果樹暗自高興……

第三年它結了1個蘋果，沒被拿走，自己得到了那唯一的1個——100％。

它好開心。

第二天，主人拿鋸子把蘋果樹鋸斷了。蘋果樹帶著它那個蘋果倒下了……

主人嘆息，畢竟栽棵蘋果樹也不容易，可不曾想這收成那么差。

外人笑話這棵蘋果樹，說它為了純粹的數(shù)字漲幅、心理平衡而遭此結局——活該!沒有人同情它，沒有人可憐它。它活該。

蘋果樹自己，即使在生命的盡頭，最后一片葉子凋零，最后一絲養(yǎng)分耗盡，它也守著它唯一的那個蘋果。它笑了，它不曾后悔。然后它死了。

沒有人理解，它一輩子就是一個孤獨者。

在外人看來，蘋果樹天生就是結蘋果的，那是它的使命。它自己想要得到更多的相對份額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它歪曲的價值觀。它為求得心理平衡而進行了自殺式的毀滅。

只是他們不知道，蘋果對這棵蘋果樹的意義。

蘋果樹從沒想過去占有什么。它只是想守好自己的蘋果。這是它努力的結果。它由不得別人去竊取。它愛它的蘋果。它明白這些蘋果對它的價值，那是無數(shù)個風雨之夜而死命求生換得的結果。它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同伴們對任采蘋果的行為毫無反感。

它不是個奉獻者?；蛟S有人會覺得它很自私，但它從未認識到這“自私”有什么錯。誰說蘋果樹天生結蘋果就是給人吃的?

其實這一想法它也動搖過的。它也想過是不是可以心胸開闊些向同伴們學習“奉獻”?？墒窃诳吹揭粋€年長的同伴奉獻了一輩子后還是成了柴火，它也就斷了這念想。它繼續(xù)著它的“自私”。

它就這樣，一年，兩年，三年，然后死亡。

這三年或許比它同伴們的一輩子還要漫長，至少它這么認為。到死了，它也是笑的，至少它得到了屬于自己的蘋果。它為自己活了三年，盡管孤獨，但是瀟灑。

外人的眼光它不在乎。

而這棵蘋果樹，不曾注意過主人的嘆息。

主人不理解這棵蘋果樹的叛逆因何而來。他記得這棵蘋果樹從發(fā)芽開始，就一直想長大想要結果。主人一直覺得它只是棵蘋果樹。無論怎樣，就算人不采蘋果，其他鳥獸也會把蘋果吃了的。這是一種不容改變的法則，它不可能沖破這道墻變成別的什么。蘋果樹就是蘋果樹。而主人也明白這棵蘋果樹的與眾不同，所以每年都留下—個蘋果，他以為它會感到滿足。

而它并不滿足。

主人不知道蘋果樹是多么愛它的蘋果，蘋果樹也不知道主人是多么愛它。

最后，主人還是為了收成將蘋果樹鋸斷了。

主人嘆息了。蘋果樹死了。外人冷眼笑看這場黑色幽默還津津樂道地談論著這棵蘋果樹的無知并肯定著自己高尚的價值觀。

究竟是誰釀成了這場蘋果樹死亡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