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合
美麗的礦山
□張青合
身居礦山,朝入幕出,櫛風沐雨,忘了閑下心來置身其外,好好欣賞一下這有山有水、錯落有致的煤礦。問其原因,一個字:忙,忙得忘了工作之外還有很多美好的事。驀然回首,盡是暖暖溫情。不必說高聳入云的井架筆直如脊,不必說頗為壯觀的矸石山綻放了滿眼綠色,僅那棟棟樓廈掩映在村落、山水之間,就如一幅水墨畫卷,有著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有關煤礦的一切,在我的眼里又何止是一幅山水畫?
那條條縱橫交錯的巷道,像一座不為外人所知的迷宮;那陣陣機械轟鳴,如同催人奮進的戰(zhàn)鼓;那盞盞明亮的礦燈,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給人無限遐想。夜空因為有了星星的璀璨,人世間才有了詩意的浪漫;井巷里因為有了盞盞礦燈,工業(yè)建設的史詩里才有了被稱為普羅米修斯的礦工。他們勞作在沒有陽光的地層深處,把那些可燃的礦石開采出來,經(jīng)過篩選、研磨、燃燒,才有了另一種象征意義上的陽光——電能。很多時候,我自私地認為,發(fā)電所燃燒的并不是煤,而是無數(shù)礦工的汗水和青春。有幸,我是一名礦工的兒子。子承父業(yè),我用自己的親身歷程,見證了這一切。穿上礦靴、礦衣,戴上安全帽,束上礦燈、自救器,隨著罐籠的迅速下降,我在瞬間穿越了若干地質時代,來到了遙遠的侏羅紀。
在侏羅紀,我手上的煤炭是一株茂盛的樹木。它的茂盛與頑強,時時讓我熱淚盈眶。
上個世紀90年代中葉,我們舉家從冀南大名遷至峰峰煤礦。那一段歲月,就像一把刻刀,把苦難刻進了我的軀體。
當時,沒有錢購買商品房,一家七口像沙丁魚一樣擠在一間單身宿舍里,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全指望父親那點微薄的工資,母親恨不得將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與其說是勤儉,不如說是為了溫飽而掙扎。禍不單行,母親又因長年勞作、營養(yǎng)不良,患上了乙肝、胃下垂、頭顱痙攣等疾病,吃不起西藥、中藥,就找民間偏方。每年5月之前,我們都要去野外山坡上薅一種叫“茵陳”的草,放在門前晾干后,讓母親沖水喝、當藥吃。熱水泡開的“茵陳”,把水染成一碗辛黃,漫出一屋苦澀。就在我們幾近絕望的時刻,礦工會來了,幫我們貼上了紅彤彤的對聯(lián),給我們送來了糧油米面,還有一個扶貧紅包。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我技校畢業(yè),回礦參加工作才算結束。
這只是生活的一個縮影。煤礦的風景,在我腦海里已不是一個單純的畫面,更多的是一種情感的融合。每當我?guī)系V燈、自救器走入罐籠,我就想起了鋤禾耪地、撒種收割;每當我為工作面、硐室的設備忙碌檢修,我就想起身背噴霧器給禾苗打藥;每當我看到煤壁被割煤機收割成滾滾煤浪,我就想起堆放小麥、玉米的農(nóng)場。同樣的勞動,一樣的收獲,我已分不清哪里是生養(yǎng)我的故鄉(xiāng),哪里是我工作的煤礦。我以耕種田地一樣的執(zhí)著耕耘我的崗位,一年365天,年年出滿勤,即便在最困難的上世紀末,每天工作12小時只收入五六塊錢時也不例外。鑒于我的表現(xiàn),我的崗位也逐漸發(fā)生了變化。先是由井下勾罐工改成了井下電鉗工,接著又由電鉗工變成了車間宣傳員、團支部書記。如果說這僅僅是我個人努力的結果,那后來的事則完全是煤礦的恩賜。2004年,結婚后剛有了女兒的我被企業(yè)選派到河北工程大學學習。我找到了當時的礦工會主席,說出了想放棄的念頭。工會主席問我為什么,我說家里困難。第二天,工會主席把我叫到辦公室,拿出了1000元錢,對我說:“如果因為貧困而放棄,我愿意代表企業(yè)為你的貧困埋單!”
那是一種怎樣的慷慨!她的慷慨,融化了我對未來的迷茫。
6年的歲月轉眼即逝。如今,我已回到礦山,成了一名工程技術人員,又因工作業(yè)績突出被調(diào)到了集團公司總部。臨行那天,母親叮囑我說:是煤礦培養(yǎng)了咱,報到前一定要給領導道一聲平安。礦長得知我已經(jīng)調(diào)離,一再囑咐我的主管領導:“小張家里困難,來回上下班時,就讓他坐咱礦里的班車吧!”
煤礦的溫情再次感染了我,讓我的離別充滿了眼淚。
地處太行之東的峰峰煤礦,因為有家一樣的溫暖,在我的人生履歷中成了一個異常美麗的地方。
很多美麗并不是風景,而是生命中的關懷。
(作者單位:冀中能源峰峰集團通訊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