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癲』人語

●文 陳歆耕

入文學圈數(shù)年，目睹諸多怪現(xiàn)象，耳聞不絕的欺人之談，胸中“塊壘”漸積，于是乎如骨鯁在喉，不吐便心慌憋悶。奈何眼睜睜看著“靶標”林立，手中卻缺少一柄“青龍偃月刀”。那就趕緊打造，無論是中國古今的文論或國外什么“斯基”“諾夫”、什么“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皆在我“生吞活剝”之列。但利器的鍛煉非一日之功，因此我手中舞動的也就常常是“玩具手槍”、“模擬兵器”而已……

所幸我既無“學者”、“教授”桂冠，又無躋身“理論家”、“評論家”行列之“野心”，反倒輕松起來，用不著顧慮因“瘋言醉語”而辱損“專家”、“學者”的形象。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便形諸筆端，至于是非正誤則任由別人“笑罵”評說。雖“滿紙荒唐言”，卻無“辛酸淚”。誠如魯迅先生所言，我只有“雜感而已”，如果連“雜感”也沒有了，我只有“而已而已”。

通常作家、評論家，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聲音。他們不應(yīng)是學舌的“鸚鵡”，也不應(yīng)該是滿嘴“你好我好大家好”、專討主人喜歡的“喜鵲”，他們應(yīng)是在樹干上尋找“蟲子”的“啄木鳥”。不用擔心它們的尖嘴會如同鋸子那樣，把大樹“鋸”倒。它們找出“蟲子”來，是為了讓大樹枝葉更繁茂，生長更茁壯。今天的作家雖然不大可能像曹雪芹那樣“舉家常食粥”，但他們不應(yīng)因衣食無憂而失去精神的“焦慮”，他們也應(yīng)像薩拉馬戈那樣腦子里灌滿“不合時宜”的思想，與現(xiàn)實總是保持著一種緊張的“對抗”。因為，他們看到由于人們的貪婪，這個星球已經(jīng)被啃嚙得百孔千瘡；因為，他們看到人們的精神并不因物質(zhì)的富有而高貴起來；因為，他們看到人們在光鮮的衣著下，裹藏著的卻是一顆扭曲的靈魂；因為，他們看到世界離“人人生而平等”的理想還有無限的距離，弱者正在底層發(fā)出痛苦的悲吟；因為，他們看到污濁的潛流，正不停地向山清水秀的“精神”圣地排放……

真正的作家、批評家，總是不那么受“歡迎”，因為人們喜歡“口紅”勝過其他。而真正的作家不是“口紅”，如果你天生麗質(zhì)，“口紅”不會使你更美麗；如果你五官歪斜，“口紅”也無法為你矯正。我常常發(fā)現(xiàn)有些貌似專家學者的人，用一本正經(jīng)之態(tài)說出的話，往往多虛妄。君不見，博導“抄襲”幾成常態(tài)，有些高官在被“雙規(guī)”的前一天還在臺上大講特講反腐倡廉呢；“瘋癲”之言或醉后囈語，沒準兒倒是還有幾分真言。《紅樓夢》中那個焦大，醉后把賈府的那些大戶人家羞于啟齒的臟事緋聞?chuàng)v騰出來，使得賈府上下顏面盡失，不得不派人將他的嘴巴塞滿馬糞……

慶幸的是，至今還沒有嘗到“馬糞”的滋味。雖然我并不比焦大多識幾個字，但比焦大的命運好多了。說我是資深媒體人大致不差，早年在北京的媒體謀生，現(xiàn)在到上海的媒體謀生。要說作家，則始終是“業(yè)余”的，現(xiàn)在寫點批評文字，也是“業(yè)余”的，只能忝列于“票友”行列。雖“大刀”亂舞，卻斬獲甚少；“鋒刃”所至，卻不見“靶標”倒地。奈何“刀功”不夠，徒費了許多氣力。

要衷心感謝曾給這些“瘋言醉語”提供發(fā)表陣地的諸多報刊，是這些媒體的老師們的寬容和抬愛，才使得這些文字與讀者見面，也使我增添了不少“盲目”的自信心，繼續(xù)烹煮一點這方面的文字，也遂使所“言”漸多能集成此書。他們的寬容，也“逼”我不敢懈怠，始終趴在陣地前沿的“塹壕”里，尋找我們時代的“敵人”，以便扣動手中的扳機。令我愧疚，也令他們失望的是，我射出的可能都是些虛張聲勢的“煙幕彈”和“空爆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