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華清,朱西學
(廣州大學 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十三行貿易體制與鴉片戰(zhàn)爭的關系
郭華清,朱西學
(廣州大學 人文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廣州十三行經清政府特許負責與外國通商并處理相關外交事宜。以英國為首的西方列強認為,十三行貿易體制是自由貿易的枷鎖,他們多次試圖施壓清政府改變這種體制,均未達目的。后來,他們通過向中國輸入鴉片獲取暴利來解決貿易入超問題。清政府不得不嚴禁鴉片輸入,英帝國主義便發(fā)動了骯臟的鴉片戰(zhàn)爭。
十三行;貿易制度;鴉片戰(zhàn)爭
此前學術界對鴉片戰(zhàn)爭的研究頗多,大多認為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是由清政府禁止鴉片輸入而引起的,而更進一步探討便可發(fā)現: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與清朝的貿易制度——十三行有密切的關系。
廣東自古就是中國對外貿易前沿之地。唐、宋以來,政府多設市舶司管理貿易,明時,廣東已官設“牙行”開展貿易。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開海禁,“康熙二十四年,開南洋之禁,番舶來粵者歲以二十余柁為率,至者勞以牛酒,牙行主之,所謂十三行也”[1]。二十五年(1686年),兩廣總督吳興祚、廣東巡撫李士楨、粵海關監(jiān)督宜爾格圖共同商定,將原牙行分為金絲行和洋貨行,洋貨行專門經營對外貿易,[2]當為清代十三行之始。
初始十三行重在與南洋諸國貿易,繼而與西洋諸國來華商人貿易。當時的通商程序是:凡外國商船來粵,先泊于澳門,由海關監(jiān)督親自或派人丈量船只,得監(jiān)督許可后,由引水人將船只引入黃埔,起出船上炮械武器(交易完成后再還),由大班、二班(中國人對東印度公司夷商稱呼)拜謁海關監(jiān)督并獲準將船只泊于十三行館區(qū),再得獲準后大班、二班與十三行行商見面,議定貨價,成交后卸下貨物,搬入十三行行商倉庫,由行商再行分售,貿易完成后由十三行行商負責繳納出入口貨稅。①
十三行成立初期,由于清政府剛開海禁不久,廣州商業(yè)新興,各個行商之間、行外商人與行商之間激烈競爭,商品價格亦難穩(wěn)定,后行商們經過協(xié)商,于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1720年12月25日)成立公行。公行成立后,外商及非行內商人便設法破壞,英國大班訴至兩廣總督以停止買賣相要挾,迫使公行于成立次年終止。當時,閩海關、江海關、浙海關均可參與對外貿易,因此,廣州十三行在清對外貿易中的地位并不突出。
清乾隆十年(1745年)兩廣總督策楞奏準,于十三行行商內部選擇殷實之商作為全體行商的“保商”,負責十三行內部的稅餉。乾隆二十年(1755年)粵海關監(jiān)督下令除十三行行商外禁止他人參與對外貿易。此令一下,赴廈門、寧波等處的外國商人驟增,所帶來的問題也漸多。為了便于通商管理,防止“外夷”滋事,乾隆皇帝遂于二十二年(1757年)十一月下令關閉江、浙、閩三處海關,只留粵海關一處。自此,中國與外國通商地僅限于廣州,是為一口通商。廣州十三行專攬了中國的外貿,其地位與作用日益凸顯。
乾隆四十年(1775年),公行重新確立,清發(fā)布如下規(guī)定(亦即十三行制度):
(1)外國商船抵粵時先須在十三行行商中選擇一人為“保商”,保商對于該外船及其船舶水手之一切行動即負完全責任。外商只能將貨物賣給公行。除將貨物原裝運回外,決不能將貨物賣給公行以外的商人。外商不須自行收買貨物,應俱由公行代為辦理。
……………
(2)十三行行商應連帶擔負對外人債務及政府課稅責任。若外國船員水手犯罪案件,十三行行商亦須負責。
(3)行商一面各依其私人籌度及其情愿選擇與外船貿易,但一面又須擔任官吏與外商的媒介,并須保證外人生命財產之安全。政府課稅有變更時,由行商通知外商。外商因行商之一員破產而蒙受損失時,行商因須連帶賠償,可得征收行用。行商須監(jiān)視外人,使其服從禁令。行商須保護外人,不使外人在城市里迷惑失路及對本地人滋事。如夷館區(qū)發(fā)生火災,行商應出其存?zhèn)浞阑鹬患捌涔ひ垡跃茸o外人之生命財產。外人欲往澳門或由澳門來廣州,行商應代外人向政府請領通行證。[3]144-145
雖以后對管理細節(jié)有不斷完善,但十三行制度大致不出于此,直至十三行終結。十三行,一方面是壟斷性商業(yè)組織,一切外國進口貨物由其承銷,出口貨物由其代購,并負責進出口貨物的定價;另一方面,行商又受政府委托,承擔外交管理職能,外國商人來華貿易,并不直接向粵海關納稅,一律由行商代收代納,若有漏稅欠稅,行商負責賠償。行商又代政府辦理交涉事宜,外商不準和清朝官府直接來往,一切命令、文書都由行商轉達。所以,十三行兼有商務與外交的雙重性質。[4]519-520
(一)對本國商人的限制
行商的開設須得官府指定。商人若想充當行商,必須有相當的經濟實力,還須有其他行商保舉,在領取行商執(zhí)照時需要繳納數額不菲的費用,一般的商人根本不夠格,而大多商人在獲得執(zhí)照后已經筋疲力盡,開張后與外商交易時資金往往捉襟見肘,直至欠賬經營;行商要應付清政府各種官吏的勒索、巨額的捐輸、攤派,欠賬破產后還會受到官府的嚴厲處罰,所以真正發(fā)財的寥寥無幾;因為有保商制度,如果一行破產,破產者的債務要由其他行商共同承擔;一旦成為行商,便沒有機會退出,直至老死還要兒孫接任。行商潘致祥于嘉慶十三年(1808)花銀十萬兩獲準辭退行商,歸家養(yǎng)老,但在六年后的嘉慶十九年(1814年),兩廣總督蔣攸铦又奏請他重新充任行商。進退兩難是每一個行商的真實處境。行商的出路不外兩條:一是破產;一是為清政府的壟斷貿易效勞終身,父死子繼,世代為商——清王朝富有的奴仆。[5]
由于十三行制度本身規(guī)定了行商有管理外商的任務,外國人來華貿易,在最初的幾年還受中國法律的約束,聽從行商的勸告,尚能相安無事。但隨著貿易次數的增加、對中國的熟悉,外國商人及其隨從膽子越來越大,他們藐視中國法律,走私漏稅、尋釁滋事、打架斗毆、致傷人命等時有發(fā)生。外商的這些不法行為給十三行的行商帶來了巨大的麻煩,因外商鬧事官府要拿行商是問,行商輕則受到官府訓斥,重則被摘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官銜,甚至下獄。嘉慶十二年(1807年),Neptune船與中國海關官員互毆,保商盧茂官被南??h監(jiān)禁,備受苦楚。道光元年(1821年),美船Emily水手傷害致死一民婦,官吏沒有搜到兇手,保商黎光遠被鎖押獄中。[3]375外國商人認為在中國沒有獲得相關自由,權利受到限制而反復申訴,通過行商代遞代稟給官府,受到官府直接訓斥的還是行商。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英船買辦擅自投遞稟帖,觸怒官府,廣利行盧茂官被鎖系公堂。[3]375所以行商一方面要應付官府,一方面要管理外商,兩頭受壓受氣。
(二)對外商的限制
當時,清政府從皇帝到一般官吏都抱一種居高臨下的心理,認為準許“外夷”來華貿易乃天朝的恩賜,中國作為天朝泱泱大國,物產豐富,原本不用與“夷等丑類”互通有無,只是大皇帝懷柔遠人,方準許“外夷”來華貿易,因此,“夷商”應該感恩才是,遵守中國官府的規(guī)定更應責無旁貸。基于此種認識,清政府在原十三行貿易規(guī)則之外,多次頒布條例,以加強對外商的約束、管理。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兩廣總督李侍堯奏準約束外商五條例;[6]545-547嘉慶十四年(1810年)兩廣總督百齡、粵海關監(jiān)督常顯奏準五條;[6]548道光十一年(1831年)二月,兩廣總督李鴻賓、粵海關監(jiān)督中祥奏請防夷章程八條;[6]560而至道光十五年(1835年),兩廣總督盧坤更是詳細增定防范章程,于道光十五年頒布施行,規(guī)定如下:
(1)外洋護貨兵船不準駛入內洋,應嚴申禁令,并責成舟師防堵;(2)洋人偷運槍炮,及私帶番婦至省,責成行商一體稽查; (3)洋船引水、買辦由澳門同知發(fā)給牌照,不準私雇;(4)夷館雇傭民人,應明定限制,嚴
防串同作奸等弊;(5)洋人在內河應用無蓬小
船,禁止閑游;(6)洋人具稟事件,一律由行
商轉稟;(7)行商承保洋人商船,應認派兼
用,以杜私弊;(8)洋船私賣稅貨,責成水師
查拿,嚴禁偷漏。[7]
可見,清政府對外國商人的限制越來越嚴,十三行體制對外商的束縛越來越多。
在十三行貿易體制下,清政府在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貿易中處于有利地位,而西方國家(尤其是英國)則處于不利地位,貿易入超嚴重,白銀流入中國,這與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方向背道而馳。可以說,十三行體制的游戲規(guī)則阻礙了西方資本家的發(fā)財夢想,因此,來華貿易的西方商人對十三行體制十分不滿,他們不滿的方面主要有:
(1)粵海關的各項勒索規(guī)費;(2)公行的壟斷制度,不能與行外商人自由貿易;(3)從中國商人們收取到期債款的不可靠性;(4)管理商館生活規(guī)章的嚴格,不許全年留住廣州的禁令;(5)不能向官府直接陳訴要求。[8]95
因此,以英國為首的西方列強企圖沖破十三行貿易體制的約束,為此他們進行了一系列努力。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英國東印度公司派洪任輝為代表直接赴北京申訴。洪任輝申訴的主題是廣州海關的弊病和外商對十三行制度的不滿。洪在控狀中羅列了粵海關和廣州行商“縱關口勒索陋規(guī)”、“關憲不循舊例,俯準夷商稟見”、“隨帶日用酒食品物,仍遭苛刻征稅之苦”、“商船來往澳門、廣州之間,往來需索銀數十兩”、“自設保商過后,外國之船受累多端”等7項“罪狀”。②
清政府破天荒地接受了洪任輝的控狀,乾隆皇帝閱后大為震驚,派新柱、朝銓二位大員赴廣東查辦此案,但查辦的結果對東印度公司及洪任輝沒有一點積極意義:洪任輝被乾隆皇帝下令在澳門圈禁三年,兩廣總督李侍堯奏請防夷章程五條(已見前文)。英國東印度公司企圖改變十三行制度的希望成了泡影,十三行制度紋絲未動,外商仍不準進入廣州以外的地方貿易。相反,清政府緊縮對外通商,且對出口貨物亦加種種限制。
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英國政府第一次派遣喀塞卡特為使者,準備就中英貿易同中國協(xié)商。英國政府給喀塞卡特訓令的主要內容包括:“在廣闊的中華帝國內為印度的土產和制造品找到一條出路”,以“促進英屬印度的繁榮”;“要求中國給一塊安全的地方,以給英國船只存貨卸貨之用”;“力求在中國擴大英國的特權,修改現行的廣州危害英商利益和體面的不合理措施”等等。[9]不料,喀塞卡特在前往中國途中病亡,英國政府這一次試圖改變十三行制度的努力隨之落空。值得注意的是,英政府的訓令第一次提到了鴉片問題:“如果同中國談到鴉片問題,必須謹慎處理,若中國提出不再把鴉片運往中國,必須予以接受,不要為此而犧牲根本利益?!盵9]可見,此時的英國政府尚認為鴉片問題不是根本問題,也不是英國的根本利益所在。
五年后,英政府再次派遣使者來華。承擔此次任務的是馬戛爾尼,他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來到中國,向乾隆皇帝遞交國書,提出:
(1)請中國允許英國商船在珠山、寧波、天津等處登岸,經營商業(yè);(2)請中國按照從前俄國商人在中國通商之例,允許英國商人在北京設一洋行,買賣貨物;(3)請于珠山附近劃一未經設防之小島,歸英國商人使用,以便英國商人到彼即得收歇,存放一切貨物,且可居住商人;(4)請在廣州附近得一同樣的權利,且英國人自由來往,不加禁止;(5)凡英國商貨,自澳門運往廣州者,請優(yōu)待或者免稅;(6)英國船貨,按照中國所定稅率交稅,不額外加征,請將所定稅率公布,以便遵行。[4]532
顯然,這些要求多是針對十三行體制的,其目的是要解除這一體制的束縛,實現中英之間的自由貿易。這與清王朝的閉關鎖國國策和居高臨下的心態(tài)差距太大,乾隆皇帝駁斥并拒絕了英國的全部請求。馬戛爾尼的使命未能完成,但他卻通過此行收到諸多中國情報,清政府的腐敗衰弱盡為所窺。
其后,英國商人又在廣東躍躍欲試。大班Brown向兩廣總督提出十一條改變英國商人在粵貿易和生活條件的要求,兩廣總督重申例禁后未作改變。[10]英國商人意識到,單憑自己的力量想改變這種貿易體制不大可能,于是他們一再請求英政府遣使來華,同中國政府談判改變通商體制。
嘉慶二十一年(1816年)英國第三次派遣使者來華,擔任此次任務的是阿美士德。英國給阿美士德的任務是遞交英國攝政王致嘉慶皇帝的國書,向中國政府交涉下列條款:
(1)為避免廣東地方政府的不公,求詳細規(guī)定英公司利益;(2)為保障商業(yè)的繼續(xù),求給英大班有與閑散商人貿易往來自由;(3)為免除中國官憲侵犯商館,求許商館人員雇傭中國仆役,并禁止中國官吏任意輕蔑及傲慢無禮的舉動;(4)另辟英商館人員與中國公衙或禮部往來途徑,求允許英國遣使駐扎京師,或準其直接用中國文字陳訴地方政府,并保證任何文牘亦可用中國文字。[11]
這些請求比馬戛爾尼來華所提條件的語氣溫和了許多,但阿美士德本人越過廣東當局徑直赴京師,到天津后又因覲見禮節(jié)與清廷發(fā)生爭論。清政府認為他傲慢無禮,嘉慶帝怒而不見,下旨逐其回國。阿美士德此行目的沒有達到,英國希望同中國就通商談判且改革十三行體制的愿望再度落空。
道光十三年(1833),壟斷同中國貿易的英屬東印度公司解散,來中國貿易的英商成了自由商人,追求貿易自由與利潤最大化是他們的夢想,但是十三行制度與自由貿易規(guī)則相差甚遠,英國政府也想在東方獲得巨大利潤,因此,英國外相巴麥尊于是年派遣律勞卑來華,任命他為英國在華商務監(jiān)督,并諭示律勞卑:
(1)要設法擴張英國商業(yè)勢力于廣州以外;(2)要在中國沿海奪取一個港口以作英國海軍的據點;(3)不要干涉鴉片貿易。[12]
巴麥尊還特別提醒律勞卑同中國接觸要注意方法,不得違反中國的各項規(guī)定。值得注意的是,巴麥尊讓律勞卑“不要干涉鴉片貿易”,說明向中國輸入鴉片對英國已經相當重要。1834年,律勞卑到達中國,他不遵從巴麥尊的訓令,也不循舊例,要求直接與官府對話,造成局勢的緊張,中英之間沖突一觸即發(fā)。此次交涉的結果,是兩廣總督盧坤重新增訂了防范章程(見前文),對外商的約束更加嚴格,律勞卑也因病把自己的命丟在了澳門。但從此英國政府派遣的商務監(jiān)督一直留在了廣州。在英國商人看來,商務監(jiān)督便是英國政府在華的代表;商務監(jiān)督與廣州當局打交道,便是兩國政府間的外交往來。但是,抱持傳統(tǒng)觀念的清政府卻既不會意識到、更不可能承認這一點。在清廷看來,作為天朝上國,與遙遙萬里之外的夷蠻打交道、進行國家層次的平等外交往來是不可思議的。因此,清政府依然遵循舊例,由十三行代行外交事務。這兩種外交觀念的差異,在其他利益的摩擦、激化下,便不可避免地會演變成用武力來解決爭端。
長期以來,中國的茶葉、生絲、土布一直在英國暢銷,而英國卻沒有什么商品在中國暢銷,在未對中國大量輸入鴉片之前,英國在中英貿易中一直處于入超地位,只有從歐洲運來白銀以彌補貿易差額,這對掠奪成性的大英帝國及其商人是不能容忍的。但在發(fā)現鴉片之前,他們還未找到一種既能在中國暢銷、又能使他們獲利豐厚的商品;一旦發(fā)現了鴉片的“妙用”,在利益的驅動下他們便會喪失理智、不顧一切?!傍f片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而是一種有害的奢侈品,除僅僅為對外貿易(專指對華貿易)的目的外,它是不被容許的?!雹邸爸袊鴮τ邙f片的需要是受到歡迎的,這可以作為一種減少西方國家白銀儲備大量外流的手段,這種很嚴重的大量白銀外流是由于提供和留作購買茶葉的錢幣發(fā)生的;就這個目的來講,中國人對任何商品只要有購買的需要都會是同樣受到歡迎的?!盵8]196正因為如此,向中國輸入鴉片無論對西方列強(尤其是英國)政府還是商人,都至關重要。
鴉片以藥材身份進入中國由來已久。十三行貿易開始時,允許外商進口的貨物中有之。乾隆三十年(1765)以前,每年輸入不過二百箱。道光元年(1821)前,每年輸入四五千箱。但后來輸入激增,至道光七年已超過萬箱;道光十三年,更是突破兩萬箱。[12]19鴉片在中國大肆泛濫。
清政府自雍正七年(1729)始禁止民眾吸食鴉片,乾隆四十五年(1780)始禁止藥用外的鴉片輸入,嘉慶元年開始完全禁止鴉片輸入,道光元年(1821)重申嚴禁鴉片輸入,但卻屢禁不止。清廷禁止鴉片輸入的命令在廣東沒有得到認真執(zhí)行, 1821年前,英商帶鴉片入粵可以直進黃埔。后兩廣總督阮元打擊鴉片輸入,東印度公司便將鴉片貿易轉入地下,進行鴉片走私活動,鴉片漸成泛濫。終于,因購買鴉片致中國白銀大量外流,改變了中英貿易地位,也改變了中西貿易格局,至道光七年(1827),中英貿易中方入超達千萬元。[12]17
白銀的大量外流和國民體質的下降,直接危及清王朝的統(tǒng)治,道光皇帝在憂國憂民的士大夫階層的嚴重呼吁下,不得不采取嚴厲的禁煙措施。這就嚴重地威脅了大英帝國的利益。在十三行體制下,英國無法在正當的商品貿易得利,而鴉片走私卻可以改變英國的貿易地位,讓其牟取暴利。唯利是圖的資本主義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這一發(fā)財之路,當英國發(fā)現清政府越來越嚴的禁煙運動大大妨礙其利益時,慣于窮兵黷武、鋌而走險的英帝國政府便不惜厚顏無恥地訴諸武力,發(fā)動了鴉片戰(zhàn)爭。
清政府站在自己的立場認為,十三行貿易體制既可懷柔遠人,又避免了官府與夷商直接打交道,同時限制了外國人同中國人過多的接觸,還可以通過行商間接對外商進行管理,此外尚有一筆可觀的稅收,可謂一舉幾得。但在站在資本主義立場的以英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看來,十三行制度限制了自由貿易,限制了外國人在華的自由,同時使他們不能與清政府建立平等的外交關系,不能在中國獲得預期的經濟利益。所以,他們不愿意遵守十三行制度,多次要求改變十三行體制,一直處心積慮地想沖破十三行體制的藩籬。在外交交涉失敗后,他們便借助鴉片走私來彌補貿易缺口,在這種手段也遭受重大挫折后,便不惜采取武力手段來解決,那就是發(fā)動鴉片戰(zhàn)爭。因此,如果對鴉片戰(zhàn)爭進行追根溯源的話,就會發(fā)現這一戰(zhàn)爭在很大程度上起因于清朝的外貿體制,與十三行有著緊密的聯系。
注釋:
①參見梁嘉彬《廣東十三行考》第2章第1節(jié)之注18,載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78頁。
②參見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案卷號158檔案:《軍機處錄副奏折-外交類》。轉引自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清史研究集》第六輯第270-271頁之林建《洪任輝案》。
③參見英《皇家委員會關于鴉片的報告》。轉引自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戴逸《簡明清史》第2冊第54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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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朱 濤]
K250.6
:A
:1009-1513(2010)04-0045-05
2010-06-30
本文是廣州大學人文學院十三行研究中心課題《十三行與鴉片戰(zhàn)爭》的階段性成果。作者簡介:郭華清(1966-),男,湖南常寧人,博士,教授,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