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 抗
試論網絡集群行為的生成演變機理
——以胡斌飆車案引發(fā)的網絡公共事件為例
□ 高 抗*
網絡集群行為已引起人們的高度關注。本文以胡斌飆車案引發(fā)的網絡公共事件為案例,從社會心理學角度,探究網絡集群事件的形成機理。本文認為,個體事件演變?yōu)榫W絡公共事件的機理是:第一,發(fā)生了具有特殊性的個體事件;第二,命運的共同依賴和共同關心的問題、以情緒積累為基礎的社會認知圖式、媒體的放大作用等因素激活了潛在參與者的情緒,使其轉變?yōu)楝F實的參與者;第三,去個性化、群體極化等群體心理機制和現象是網絡集群行為升級的“內在變量”;第四,公共權力機關的應對失當是網絡集群行為的“助燃劑”。
網絡;集群行為;形成機理
為什么一個小小的個體事件會演變?yōu)榫W絡公共事件?這一問題值得我們深思。本文試圖回答這一問題。筆者將以發(fā)生在H市的胡斌飆車案引發(fā)的網絡公共事件為典型案例,從社會心理學角度,探究網絡集群行為的形成機理,以揭示網絡集群行為的發(fā)生、演變規(guī)律,從而為有效預防和合理應對網絡集群行為提供理論基礎。
胡斌飆車案本身是一個個體事件,但它引起了與事件本身沒有直接利益關系的公眾的高度關注,這是個體事件演變?yōu)楹髞淼木W絡公共事件的重要原因。從網絡公共事件生成機理的視角來看,要對胡斌案為何演變?yōu)楣彩录M行解釋,首先必須回答的問題是,個體事件是為何、如何激發(fā)公眾的情緒的?
通過對案例的觀察,我們可以看出,公眾情緒的激發(fā)與下列因素有關:
1.命運的共同依賴和共同關心的問題
由胡斌飆車案引發(fā)的網絡公共事件的參與者中,絕大多數人都與事件的起因沒有直接利益關系。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跟死者素不相識的人要站出來打抱不平呢?許多市民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我非常關注這個事件的發(fā)展,我每天也得過馬路啊?!币粋€在BBS上流傳甚廣的簽名檔準確表達了人們的想法:“他們殺共產黨,我不說話,我不是共產黨人;他們殺工會分子,我不說話,我不是工人;他們殺猶太人,我不說話,我不是猶太人;他們殺我的時候,沒有人說話,已經沒有人了?!庇纱丝梢?網絡公共事件的參與者有著命運的相互依賴。這種“命運的相互依賴”在勒溫看來是群體存在的條件①[英]Rupert Brown著《:群體過程》,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07年9月版,P22。。
2.以情緒積累為基礎的社會認知圖式
在網絡公共事件發(fā)生之前就已經存在著大量網絡集群行為的潛在參與者,他們是由“相對剝奪感”強烈的人組成的社會統(tǒng)計群體。由于網絡行為的匿名性和參與者地域的廣泛性,我們無從知道由胡斌案引發(fā)的公共事件的參與者是否具有某種特定的心理特征和情緒傾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同樣處于社會結構轉型、社會利益調整、社會矛盾不斷積累的社會心理環(huán)境之中。
在近年來的社會轉型期過程中,社會分配不公導致了兩極分化,產生了普遍的仇富心理。這種社會性的心理狀態(tài)既是網絡公共事件的“燃燒物質”,又是網絡公共事件參與者社會認知圖式中的情緒要素。根據社會認知理論,認知圖式影響認知者對于認知對象的選擇。胡斌飆車事件發(fā)生后,公眾關注的目光馬上越過了事故本身,而落到了肇事者“富二代”的身份背景上。當“富家子弟”、“飆車”、“撞死人”等關鍵詞匯聚在一起而成為公眾的知覺刺激時,公眾潛意識中的仇富心理就被激發(fā)出來了。
農業(yè)推廣的主要目的在于提高農產品的生產質量,使市場對農產品的需求得到更好的滿足,從而推動當地農業(yè)經濟的發(fā)展。農業(yè)推廣一直是農業(yè)生產中的重要內容,通過對新技術的運用,能將潛在的勞動力轉化為生產力,提升農業(yè)產量和質量。
此外,政府信任危機作為一個重要的社會心理環(huán)境變量,對公眾的社會認知和歸因產生了影響。與仇富心理一樣,對權力機關的不信任也是社會公眾認知圖式中的重要因素,它影響著公眾對行政行為和司法行為公正性的判斷。交警的“70碼”通過仇富心理、信任危機等認知工具的加工,變成了“欺實馬”和“黑幕說”,從中折射出來的是社會公眾的不安和焦慮。由此可見,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演變成為后來的網絡公共事件,其“路徑依賴”的初始條件就是公眾的情緒積累和已有的認知圖式。
3.媒體的放大作用
5月8日晨,H市的《都市快報》刊登了二個版面的車禍報道。在這篇報道中,一個畫面占據了半個版面:肇事司機的朋友們在事故現場叼著煙,互相勾肩搭背,表情輕松而漠然。此外,該報道中披露了現場目擊者對當時情景的回憶、富家子弟的身份以及其他一些細節(jié)。來自事故現場的細節(jié)顯示,胡斌肇事后“曾表現完全不在乎”,下車打電話。十多分鐘后,七八個打扮時髦的同伴分別駕保時捷、法拉利等豪華名車趕到,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抽煙說笑,聲稱“可以用錢擺平”?!靶』镒觽冊谝慌猿鲋饕?趕緊找找人,看看有啥路子……黑衣女士躲到了一邊,不斷按著號碼,捂著嘴小聲說著——直到三菱跑車被拖走,警車也開走了,她的電話還沒打完,算了下時間,至少有40分鐘?!雹凇段亩髀纷瞎鸹▓@門口飆車奪命》《,都市快報》,2009年5月8日。。
可以說,公眾對胡斌及其親友的第一印象是通過《都市快報》的這個報道而形成的。肇事司機朋友的冷漠、肇事者的傲慢及其母親的舉動,激起了H市市民和網民的憤怒。網民通過搜索肇事車車牌發(fā)現,該車有數次改裝、超速“前科”。胡斌駕駛的跑車曾多次出現在過去的新聞報道中。2008年12月1日,在H市建國北路樂購超市附近玩漂移,被巡邏交警攔下。隨后的12月7日,該車又在滬杭高速公路(限速120碼)往杭州方向違章超速,時速高達210碼,超速 75%。網民追問:為什么超過規(guī)定時速50%以上,駕照沒有被吊銷?由此可見,《都市快報》的報道對于公眾憤怒情緒的激發(fā),以及對于在憤怒情緒和好奇心理驅使下的信息搜尋行為的激發(fā)無疑具有誘導作用。不僅如此,公眾對此后新的知覺材料進行加工、判斷和歸因,也是以通過《都市快報》的報道而形成的印象為基礎的。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個體事件的特殊性(如胡斌飆車案中的“富二代”、“飆車”、“優(yōu)秀大學畢業(yè)生”、“人行橫道上被撞”等)是其可能演變?yōu)椤昂钡南忍鞐l件。潛在參與者的情緒是如何被具有特殊性的個體事件激活的呢?第一,個體事件是激發(fā)參與者情緒的誘因,它強化了參與者的命運共同依賴感,產生了共同關心的問題,而命運的共同依賴和共同關心的問題是參與者行為動機的依據;第二,在長期的社會心理環(huán)境中形成的參與者的情緒狀態(tài),以及相應的社會認知圖式決定了參與者對刺激的感覺、認知和行為反應,是參與者對外部刺激進行反應的中間變量;第三,媒體迅速、高效的細節(jié)披露為廣大公眾提供了吸引眼球的知覺材料,從而影響了公眾的認知選擇和認知結果。以上三個因素的共同作用,就是公眾情緒被個體事件所激發(fā)的心理機制。
暗示、模仿、從眾、去個性化、群體極化等群體心理機制是集群行為演變的“內生變量”,它們無疑對群體情緒感染具有重要影響,因而對于參與者情緒的燃燒具有一定的解釋力。不過,在這里,我們將把分析的重點放在權力機關的應對行為上。因為從社會互動理論視角來看,警方和法院的應對行為就是對作為互動另一方的公眾的刺激因素,它們是公眾的知覺對象,從而成為公眾情緒燃燒的條件或“助燃劑”。下面讓我們擷取幾個事件演變過程中的片段作為這種分析的對象。
片段一:事故通報會。5月8日下午2點,區(qū)交警大隊召開了事故通報會。警方公布的初步調查結果稱,肇事車輛是否存在改裝、死者是否走在斑馬線上不詳,車速認定70公里每小時。警方稱,“根據當事人胡某及相關證人陳述,案發(fā)時肇事車輛速度為70公里/小時左右。至于行人當時行走的確切位置,警方仍在進一步調查中?!薄罢l都不能避免越過雙黃線的!”“沒有飆車這一說法,只是你超我,我超你的追逐!”此言一出,現場頓時嘩然。在輿論質問下,警方承認,所謂的“證人”,僅僅是詢問肇事司機及同行者的結果,而對于車輛有否壓過雙黃線,是否逆向行車,以及是否經過改裝等問題,警方都支支吾吾:“可能沒有”①參見呂明合:“杭州飆車案警方所稱70碼成最熱網絡新名詞”。http://www.sina.com.cn.2009年05月14日10:48.南方周末。。
對片段一的分析。車速——飆車——罪名,是胡斌飆車案司法審判的邏輯鏈條。其中,車速是飆車的依據,飆車是定罪的依據。因此,車速問題從一開始就成為公眾關注的一個焦點。然而,警方恰恰就是在這樣一個敏感的問題上犯了一個低級錯誤:僅根據肇事司機及其同伴的口供,就草率作出車速為70碼的結論。由于在警方召開事故通報會前,《都市快報》就已經對飆車事件作了報道,并披露了有關細節(jié)。而警方的“70碼”結論與現場目擊者的回憶(譚卓被車撞擊時飛起來,“有兩層樓那么高,至少20多米遠”)相去甚遠。因此,警方在事故通報會上的所作所為,在公眾看來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這無疑大大刺激了公眾的神經。再加上肇事者“富二代”的家庭背景給了公眾更多的想象空間,讓人們聯想到警方這樣做是否存在不良動機(因為事發(fā)路段限速50碼,車速70碼未超過限速的50%,這關系到對肇事者的定罪)。此外,警方在事故通報會上的行為的失當之處至少還有:(1)對公眾說謊。在事故通報會上,當受到質疑時,警方宣稱“事故現場沒有監(jiān)控錄像”。而在5月9日,Z省衛(wèi)視播放了一段監(jiān)控錄像,畫面正是三菱跑車高速飛奔的鏡頭。(2)用辯護的口氣說話。在談及肇事車是否越過雙黃線、是否飆車等問題時,警方稱“誰都不能避免越過雙黃線的!”“沒有飆車這一說法,只是你超我,我超你的追逐!”(3)對媒體的提問避而不答。如對于車輛是否逆向行車,以及車輛是否經過改裝等問題,警方都閃爍其詞??傊?警方的行為給人留下了“警察包庇肇事者”的深刻印象。由于這種印象的形成,使得案情的調查從一開始就被蒙上了“黑幕”的面紗,而“黑幕說”又為后來的“替身說”埋下了伏筆。由此看來,警方在事故通報會上的不當行為所造成的后果是“潛無窮”的。
人們以懷疑執(zhí)法公正性的普遍社會心理為內隱社會印象①“內隱社會認知”是美國心理學家格林沃德于1995年提出了的概念。格林沃德發(fā)現,雖然個體不能回憶某一過去的經驗,但這一經驗對個體當前的認知具有潛在的影響。格林沃德進一步指出,內隱社會認知是一種深層的、復雜的社會認知活動,是認知主體不需努力的、無意識的操作過程。關于“內隱社會認知”的概念,可參閱金盛華主編《:社會心理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10月版,P124。,以此前媒體披露的肇事者富家子弟的身份為認知背景,對當前警方的行為進行推理,得出了合乎邏輯的結論,即“警方是在為肇事者開脫罪責”。這就是人們對警方的第一場發(fā)布會的認知反應。而且這種懷疑和不滿情緒迅即在網絡上蔓延。此后不久,“70碼”成了最熱的網絡新名詞。網友們還在互動百科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物種——“欺實馬”。
片斷二:車速鑒定結果公布后的警方行為。5月15日,H市公安局公布了事故鑒定報告,調查組認定事故車在事發(fā)路段的行車速度為84.1~101.2 km/h。但是對于這個由七位專家組成的調查組作出的權威性鑒定結論,網友們依然表示懷疑。一家網站專門組織了一個名為“你想知道這‘84-101碼’是怎么出來的嗎?”的投票,高達98.01%的網友強烈要求公布鑒定結論是怎么得出的,依據是什么,專家用于演算的數據是多少。但是網友的要求始終沒有得到警方的任何回應。
對片斷二的分析:對于車速在84.1~101.2 km/h的鑒定結論,網民們表示了強烈的懷疑。本文在此援引一位網友的代表性質疑:“‘肇事車時速在84.1公里至101.2公里范圍’,這樣的鑒定結論,怎么看也有點詭異。‘欺實馬’成為網絡新的流行詞之后,警方已就曾經發(fā)布消息的不嚴謹,向大眾作了誠懇的道歉?,F在讓人感到詭異的是,權威專家們既然能把肇事車時速數據的精度把握到小數點后一位,為什么對于肇事車速度的范圍估計就拉得那么開闊呢?就下限84.1碼來說,101.2碼的誤差,達到驚人的20.33%!即使按照上限101.2碼來考慮,84.1碼的誤差也達到16.90%。誤差這樣大,帶來的后果是什么呢?公布消息的裁量權大了,表述過程中的裁量權也大了。請看,現在的有關新聞就說‘肇事車輛被改裝,時速逾84碼’。對于‘肇事車時速在84.1公里至101.2公里范圍’而言,‘逾84碼’確實沒有錯。但是受眾的注意力不會在‘逾’字上,而是在‘84碼’上。漸而漸之,人們就感覺是‘84碼’了。轉而一想,‘84碼’和‘70碼’也差不到哪么去啊,警方曾經的‘70碼’也錯不到哪兒去也。人們不禁要問,‘肇事車時速在84.1公里至101.2公里范圍’,為什么沒有表述為‘不足101碼’呢?也就是說,為什么取‘逾下限’而不是‘不足上限’呢?這個問題該由警方和媒體來回答。我不禁要問,既然專家們只能得到‘肇事車時速在84.1公里至101.2公里范圍’的大概結論,為什么不取上下限的算術平均值‘92.65碼’呢?說成‘92.65碼左右’難道不更科學、更中庸嗎?我還想問,7名專家在鑒定結論上都簽名沒有?難怪網友們要求公布參與鑒定的專家名單,公布測試方法、測試過程等數據,以示其公正”。對于網民們的質疑,有關部門始終沒有作出任何回應或解釋,“84.1~101.2 km/h”又成了人們的一個新的心病。而每一個新的心病的背后都蘊藏著人們對公權力越來越強烈的不信任。
片斷三:法院的辟謠行為?!疤嫔碚f”一出現,法院就立即給予了回應。法院稱這些猜測毫無根據,純屬無稽之談。法院給出了三點理由:一是胡斌發(fā)胖可能與他在看守所中生活有規(guī)律、活動量比案發(fā)前減少有關;二是胡斌的“溫順”是認識到飆車案教訓的結果;三是胡斌從看守所到法院接受庭審全程均有法警護送②參見袁爽柴燕菲:杭州飆車案胡斌被疑替身出庭法院稱無稽之談,http://news.QQ.com.2009年07月21日14∶24中國新聞網。。
對片斷三的分析:筆者認為,法院在辟謠之前首先應當認真分析產生“替身說”的背景和具體原因。(1)由“七十碼”積聚起來的公眾情緒焦慮,是產生“替身說”的心理背景。警方第一場新聞發(fā)布會時所犯下的錯誤在很多網友心中留下了陰影,而胡斌在事發(fā)當晚回家的事實為胡家“貍貓換太子”提供了理論上的可能性。(2)網友質疑胡斌用替身的直接原因是,從照片對比看,法庭上的人和肇事時車中的人差距太大。(3)信任危機是產生“替身說”的深層社會心理原因?!疤嫔碚f”在胡斌案中出現或許偶然,但在信任危機的大背景下,出現此類凝結公眾焦慮的事件又有其必然性。(4)過去的經驗在一定程度上為“替身說”提供了支持。在交通肇事案件中,頂包很容易發(fā)生,一些地方也的確發(fā)現過頂替事件。總之,在胡斌案中出現“替身說”,看似偶然,實屬必然。
然而,法院對于這樣一個有深層原因和復雜背景的現象卻僅僅作了過于簡單的處理。法院的辟謠行為的基本特征是,先以“毫無根據”、“無稽之談”這樣居高臨下的口吻給出結論,然后以三點沒有說服力或不合邏輯的理由來論證結論。其中,前兩點理由分別解釋胡斌為什么“發(fā)胖”和“溫順”,但從司法角度來看,這些都不是能夠證明一個人身份的證據。第三點理由即“胡斌從看守所到法院接受庭審全程均有法警護送”,只能證明接受庭審的人是關押在看守所里的人,但并不能因此證明出庭受審的人就是胡斌本人。試想,一個邏輯不嚴謹的解釋怎么能說服公眾呢?
此外,法院的做法違背了社會心理學關于態(tài)度改變的基本原理。首先,法院的辟謠所采取的是單面?zhèn)鞑?但這種傳播方式并不適合于辟謠對象的態(tài)度特點。因為對于態(tài)度差距(即信息接受者的初始態(tài)度與傳播立場之間的距離)較大的公眾采用單面?zhèn)鞑?不僅不利于他們改變態(tài)度,而且還會引起他們的逆反。其次,態(tài)度改變理論還告訴我們,辟謠者的可信度與說服效果成正比。在事件初始階段就形成了“黑幕說”的社會心理背景下,法院的辟謠難以被人們所接受的可能性本來就很大?,F在的實際情形是:一方面,作為說服者的法院自身在公眾心目中的可信度不高;另一方面,作為信息接受者的公眾的態(tài)度距離又比較大。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應當采用雙面?zhèn)鞑?。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法院卻偏偏采取了單面?zhèn)鞑ァR虼?從信息傳播與說服的原理來考量法院的辟謠行為,可以知道其措辭是很不恰當的。難怪法院的“辟謠”不僅沒有消除人們的懷疑,反而激發(fā)了網民們進一步求證的積極性,并促進了“替身說”的升級和更為廣泛的傳播。可以說,“替身是張禮礤”就是“替身說”的一個新進展,它是公眾在“禁果逆反”心理驅使下對事實真相進一步求證的成果,表達了公眾對庭審中胡斌身份真實性的進一步質疑。
以上,我們只是從整個事件過程中擷取了幾個片段作了分析,綜觀全過程可以更清楚地發(fā)現,這個公共事件是由一系列質疑(諸如:70碼車速能否將人撞飛5米高20米遠?事故通報會上,警方為何稱沒有監(jiān)控錄像?在事故當晚,肇事者為什么還能回家上網?胡斌有飆車的前科,有超速50%以上的違章記錄,為什么不吊銷他的駕照?為什么不調查神秘的黑衣女子40分鐘的電話內容?胡斌的非法改裝車是如何通過年檢的?車速84.1-101.2公里/小時的鑒定結論是怎么得出來的?法庭上受審的人是否是胡斌的替身?為什么是交通肇事罪,而不是危害公共安全罪?等等。)組成的。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通過對本案例的分析發(fā)現,公眾的質疑與有關部門的不當行為之間存在一定的相關關系,即公眾的每一個質疑都是在有關部門的行為刺激下產生的。執(zhí)法和司法部門反應遲鈍、關鍵時刻的誑語和失語、對焦點問題回應不夠等不當行為遍布整個過程,使得種種質疑不斷產生,不斷放大。而且通過公眾認知圖式的加工,這些先后串聯起來的質疑發(fā)生了并聯,組成了一個具有邏輯關系的系統(tǒng),這個邏輯系統(tǒng)的關鍵詞就是“黑幕說”。據此我們認為,從網絡公共事件生成機理的視角來看,除了暗示、模仿、從眾、去個性化等群體心理機制外,執(zhí)法和司法部門的應對行為也構成了對由胡斌案引發(fā)的公共事件參與者情緒性行為進行解釋的重要變量。
通過對由胡斌飆車案引發(fā)的網絡公共事件的案例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影響網絡公共事件生成、演變的主要因素有個體事件、潛在參與者的心理狀態(tài)、信息傳播、群體心理機制、政府部門的應對行為等。其中,個體事件是激活潛在參與者情緒,引發(fā)網絡集群行為的初始誘因。個體事件的特殊性是使個體事件引起潛在參與者關注的條件;潛在參與者的心理狀態(tài)作為認知圖式,影響到他們對個體事件的感知、解釋和行為反應,因此是刺激(個體事件)和反應(潛在參與者的后續(xù)行為)之間的中介變量;網絡時代迅速、廣泛、匿名的信息傳播具有高效的社會動員作用,它使得大量潛在參與者迅速成為現實的參與者;情緒感染、去個性化、群體極化等群體心理機制和現象是網絡集群行為不斷升級的“內在變量”;政府部門的應對行為作為影響網絡集群行為的“外在變量”,是對參與者的刺激,因而是參與者行為反應的重要依據?!?/p>
(責任編輯:吳錦良)
C9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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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9092(2010)05-0080-05
高抗,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公共管理教研部副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