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培學
冬日里,北方的麻雀是值得我們把它當作鷹來看待的。
數九寒天,麻雀用一抹褐色,氤氳著不屈的情懷,在枝頭曼妙地搖曳,溫暖著我們的心情。它們是寒風中光禿禿的枝梢上印象派的花朵,用小小的身姿,俯仰間點綴著清冷的時光。
麻雀原本是再普通不過的鳥兒,它貌不驚人,聲不迷眾,平凡得像坊間的小狗小貓和一大片叫“狗蛋”的孩子。
但麻雀又是值得我們敬重的。冬日麻雀最值得稱頌的是它的堅守——與生它養(yǎng)它的土地不離不棄。麻雀是孤獨的舞者,在北方冬日的天幕下,跳著并不優(yōu)美但還算靈動的舞。
麻雀的聒噪,源于它們嚴寒中堅守的孤獨,沒有更多的鳥兒可以參照和參與,當然也就缺少愉悅的交流。這個時候,些許嘰嘰喳喳,抑或聒噪,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此時,鳥兒們都在冬日里噤了聲,除了麻雀,誰還會來活躍冬日的氣氛?
忘記說一句,麻雀也叫北國鳥。
不管首肯與否,我們都不得不承認,麻雀是城鄉(xiāng)冬日里最活潑的意象,夸張一點說,麻雀幾乎是冬日天空中惟一活躍的意象。
冬日,皚皚白雪覆蓋了一切,麻雀們如何尋找果腹的東西呢?冬日的麻雀是素食主義者,只能以草籽果腹。這個時候,人,乘虛而入,在雪地里,支上一只籮筐,下面撒上點谷粒,就等著麻雀上鉤。那些不幸落入人手中的麻雀,任你威逼利誘,都不吃不喝,目不斜視,視死如歸。
有人說麻雀是動物界中最后的烈女。此話不假,麻雀不媚人,特立獨行,是公認的惟一不向人類屈服的鳥兒。
今天上午,我正在書房里寫字,聽到陽臺上麻雀們一陣歡快的鳴叫聲。抬頭,隔了窗上的玻璃,就見十幾只麻雀擁擠地站在窗臺上,你擠我挨,像一串躍動的音符。間或,有幾只自得地梳理著羽毛,還會忙中偷閑地給伙伴們整理妝容。
它們是兄弟、姐妹?還是溫馨的一家?
飯后外出,走在路上,就有一群麻雀落在我的身前,我往前走,它們就往后退,等到我前進的速度足以大過它們跳躍著后退的速度時,它們便旋風般地飛起來,然后降落,再次在前面迎候著我。
想起去法國巴黎旅游時,在廣場上,那幾只站在我手上的麻雀,此時的北國鳥,不是彼時的麻雀啊。我便惆悵:如果這群麻雀也會站在我的手上,哪怕只有一只,只有短短的一秒,那該多好啊!
它們會站在我的手上嗎?
鳥類學家亨德森說:“如果沒有鳥類的作用,人類就不能在地球上生存!”
仿佛是突然間,我心里打了一個冷顫:某一天,沒有麻雀陪伴,我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呢?我有些惶恐。
【原載2009年12月27日《山西晚報》】
題圖 / 背井離鄉(xiāng) / 羅薩德(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