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 吉
東亭,是巷不是亭
□ 梅 吉
渴望被一個男孩喜歡,不是我的錯。
初二那年,我喜歡穿過東亭那條長長的巷。
那巷據說是民國年間修建的,都是青石的墻,朱紅的瓦,低窄綿長的石路在這城市的繁華里,顯得孤僻寂靜,還有因為歲月浸染的滄桑。那一年,我的父母離婚,我跟了媽媽。
性格里那股子憂傷鋪天蓋地的,我越發(fā)地沉默了。迷上了那條巷后,即便回家的時候要多繞幾條街,我也愿意。
還有一個秘密,巷子里的那對情侶。
他們有著那樣幸福的神情,手牽手旁若無人地穿過長長的巷子。男孩低著頭說話,女孩側著身子聽,他白色的襯衣,她藍色的裙子,經過我身邊時,整個世界都停了下來。
我每天都去東亭巷等候,有時候在巷子里來回走幾遍才能碰上他們。那個夏天,我窗臺上的指甲花開得特別艷,我把花搗碎了,把紅色瓊漿敷在特意留長的指甲上。
巷子里的那個女孩,涂了粉紅色的指甲油。
我見過他們胸前的校徽,是附近一所重點高中的學生。
初中畢業(yè)的那個夏天,我看見男孩和女孩在巷子里爭吵。他們的聲音那么大,不是我故意要去偷聽。
男孩說:如果你們之間沒什么,那這封信是怎么回事?女孩抽泣得厲害,拽著男孩的手,卻說不出話來。
我站在那里很恐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們爭吵,第一次看見那女孩哭泣。我不知道要不要趕緊走開,但我的步子又虛又軟。
曾經那樣幸福,給過我快樂的男孩女孩,他們,是在說分手嗎?
是的,男孩是在大聲宣布分手,他的眼里沒有往昔的溫暖,那些微笑的片斷都在這里終結了,他的冷漠那么堅定。
男孩離開的時候經過我身邊,瞥了一眼,就徑直走了。
女孩頹然地蹲了下去,哭得不可抑制。
我不過是旁觀了一段青澀戀情的開始和結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不過是兩個夏天,所有的微笑都可以仇恨起來。
我不愿意和米拉說起那些情景,因為米拉就是我關注了一年多的那個女孩。那天下午,我坐在米拉身邊陪她,不知為什么,一向沉默的我對她非常的親切。
米拉說:你還不回家嗎?我說: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
她淚眼婆娑地看我,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他都不擔心,你擔心?你認識我嗎?
我認識你的指甲,你看我也把指甲染紅了,寫作業(yè)的時候我特緊張,生怕老師發(fā)現。
她撲哧地笑了。
小孩子。她說。其實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兩歲而已。
就那樣和米拉熟悉了起來。每天經過東亭巷的,不再是米拉和那個男孩,而是米拉和我。我在巷子口等她,兩人牽著手從這邊走到那邊,再從那邊走到這邊,嘰嘰喳喳的,有聊不完的話題。
很快的,米拉考上了成都的一所大學。她寫信給我,她說:成都的火鍋真辣,梨樹街的小吃真多呀,杜甫草堂真的有草房哦……
我開始用功地學習,因為我也是高二的學生了,希望兩年以后,我也能去成都。
有個男孩在東亭巷等我,他穿白色的襯衣,阿迪達斯的球鞋,書包斜斜地挎在一邊。我經過的時候他說:你叫什么來著?我嚇了一跳,四周看看,確定是在和我說話。
蘇真真。
我是方旭言,因為沒考上大學,轉到你們學校復讀高三。你挺可愛的,不介意我們做個朋友吧?
硅酸鹽為主的礦床主要包含高鋁硅酸鹽、高鈣硅酸鹽、堿性硅酸鹽、鈣鋁硅酸鹽、鎂鐵硅酸鹽礦床,其主要礦物組成包括高嶺土、鋁礬土、硅灰石、透輝石、綠簾石、石榴子石、綠泥石、霞石、沸石、云母、橄欖石和角閃石等。在這類尾礦中一般同時富含石英。我國大多數的煤矸石中富含高嶺土,其儲量達180億t,全球排名第一[13];欒川洛鉬集團爐場溝尾礦庫鉬尾礦中石榴子石含量在60%~65%等。
我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心跳得厲害。
他笑:你沒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他的眼睛是淺淺的雙眼皮,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小獸樣的齒。
這個城市開始進入雨季,到處都要發(fā)霉了。方旭言拿著傘在教室外等我,沒有避諱。同學們曖昧地笑,我把書本嘩嘩地往抽屜里摔,不想解釋。
和他走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我在想:若是大人看見了會怎樣?他們一定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吧,肯定會氣得不行,沒準還會給我一個耳光或者罰跪呢。想著想著我就笑開了,能碰上倒好,也算轟轟烈烈了一番。
我寫信給米拉,問:牽手的感覺是怎樣的?可是寫著寫著就發(fā)了呆,信紙上居然有方旭言的名字。趕緊撕掉,心煩意亂的。
米拉放假回來的時候,她的頭發(fā)變得很短。她笑著說:真真,你牽手了嗎?快招來!
我躲她的胳肢,說:你指甲上的花真漂亮!
果然是臭美的女孩,話題很容易就拉遠了,開始聊大學里的化裝舞會。我不再是那個用花汁染指甲的小孩子了,開始涂白色的指甲油,伸出手抬眼去看還假模假樣地輕輕吹,就好像是大人了。
媽媽終于看到了在樓下等我的方旭言,她沒有打我的耳光也沒有罰跪,她只是在家里不停地打掃衛(wèi)生,不愿意歇下來。
她不可置信地看我,寂寞?你才多大呀?她打電話給爸爸,讓他想辦法。我聽見他們在電話里商量,要讓我轉校,要把我送到哪里,要怎樣怎樣。
他們終于看見我了,終于重視我了。我在心里冷笑,扭頭出了門。
我是在去找米拉的路上碰見方旭言的,在東亭巷。他斜挎著書包從對面過來,他說:你去哪里,真真?
我不應他,繼續(xù)往前走。
他追上我,一把拉住我的手。那是第一次,我的手被一個男孩的手牽著。他的手很大,很溫暖,還有常年打籃球磨出的淺淺的繭。我曾經無數次地幻想他牽起我手的情景,可等到這一切真的到來,我腦子里滿滿的,全都是那天下午米拉在巷子里流下的眼淚。
真真,你哭了?
真真,你怎么了?
我說:方旭言,你還記得她嗎?
誰?
米拉。我說。是的,方旭言就是以前和米拉一起牽手走過巷子的人。
我只是想經歷她所經歷過的,我說,我經歷過了,不過如此,所以,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
我開始安靜地上學,只是不再經過東亭巷。我怕一走,所有的回憶就會紛至沓來。一年后,我結束高考,去了廣州。我說,米拉,廣州的陽光真多,街道真喧囂,女孩真漂亮。我說,米拉我傷害過兩個很善良的人,我曾經很想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想來真傻,我不過是叛逆的渴望長大的孩子,請原諒我,米拉。
是我寫信挑撥米拉和方旭言的關系,沒想到他們真的分手了。我一直記得在東亭巷與米拉和方旭言擦身而過的心情,我羨慕他們臉上的幸福,我期待有人站在我左邊,牽我的手。
渴望被一個男孩喜歡,不是我的錯,錯的是,還沒有長大。在穿過那條寂寞的長長的巷子時,風很安靜。
大學里,有個同學對我的城市充滿好奇,他說,你們那里什么名勝古跡最出名?我說東亭,民國年間修建的,很古老,是文物。
東亭是座亭子嗎?他問。
不是,東亭是個巷子。
責編/劉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