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臉

戀人的臉

天啊，多么美的臉蛋兒呀!白得耀眼的迷人的前額覆蓋著瑪瑙般美麗的頭發(fā)。奇妙的鬈發(fā)一圈一圈的，有一縷從帽子邊上掛下來，碰著了在夜寒中染著輕微的鮮艷的紅暈的臉頰。嘴唇閉鎖在層層迷人的幻夢中。一切兒時回憶的殘痕，一切在明亮的圣燈前面帶來幻想和恬靜的靈感的東西，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凝聚、匯合、反映在她柔和的嘴唇上。

——果戈理《涅瓦大神》

痙攣的臉

她覺得很失望。原以為他的臉縱使不討人歡喜，也一定顯得動人和有力，現(xiàn)在看上去，外表最顯著的特點只有一種服飾華麗的傾向，至于神情態(tài)度上隱伏的傲慢，那就不僅僅是一種傾向而已了。此外，他的皮膚是微黑的，像一個黑白種的混血兒，而且他雖然是個瘸子，舉動卻矯捷得像只貓一樣。他的前額和左頰上面帶著長長一條屈曲刀傷的疤痕，使那一張臉顯得非?？膳拢凰呀?jīng)注意到，當(dāng)他開始吃吃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面孔的那一邊就要起一種神經(jīng)性的痙攣。假如沒有這些缺陷，雖然帶點兒飛揚浮躁的神氣，他的相貌也還是很漂亮；現(xiàn)在呢，那一張臉當(dāng)然不好看。

——艾麗·伏尼契《牛虻》

倔犟的臉

這姑娘眉毛不長，淡淡的像個小弧圈。眉毛下一對流光泛彩的眼睛，瞅著什么的時候異常專注凝神。有一股逼人的氣勢，但并不讓人覺得犀利。鼻梁筆挺，嘴唇微厚，抿著嘴兒的時候，略略鼓起來。她顯得健康、壯實、蓬勃而有生氣。紅彤彤的臉膛，總是帶著點兒笑意，尤其顯著的，是她這么微笑的時候，右嘴角總是透出一縷帶有諷刺意味的笑紋。

——葉辛《蹉跎歲月》

狡獪的臉

一個小小的圓圓的腦袋，有著粗硬的黑頭發(fā)，寬而多皺紋的前額，濃眉下面配著一對非常靈活的棕色小眼睛，一個鴨嘴一樣向上翹的鼻子和一張生得滑稽的淺紅色小嘴。這個小小的腦袋向四面張望了一下，點點頭，笑了笑……并且露出了上下兩排細(xì)小的白牙……然后同他那虛弱的身體，短短的胳膊和有點彎曲的、有點兒瘸的腿走進(jìn)房間里來了。

——屠格涅夫《處女地》

結(jié)實的臉

他沒有什么模樣，使他可愛的是臉上的精神。頭不很大，圓眼，肉鼻子，兩條眉很短很粗，頭上永遠(yuǎn)剃得發(fā)亮。腮上沒有多余的肉，脖子可是幾乎與頭一邊兒粗；臉上永遠(yuǎn)紅撲撲的，特別亮的是顴骨與右耳之間一塊不小的疤——小時候在樹下睡覺，被驢啃了一口。他不甚注意他的模樣，他愛自己的臉正如同他愛自己的身體，都那么結(jié)實硬棒；他把臉仿佛算在四肢之內(nèi)，只要硬棒就好。是的，到城里以后，他還能頭朝下，倒著立半天。這樣立著，他覺得，他就很像一棵樹，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挺脫的。

——老舍《駱駝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