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

幺爸與表哥說要回家給已故的爺爺奶奶送去新年的祝福，聽著電話，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那片曾經(jīng)眷戀的土地。

“小長江”

最不能忘記的就是那條河，爺爺把年幼的我抱在懷里說過許多次的那條河。坐著船順流而下，細細的波浪在船頭開起朵朵浪花，站在船頭，張開雙臂，融化在了輕風(fēng)中。溫暖的陽光撫摸著水面，一片粼粼的光區(qū)，仿佛馬上就可以觸摸到那片碎碎的光環(huán)，可調(diào)皮的它們竟跟我們玩起了賽跑，在快要趕上的時候，又一蹦一跳地跑開了。河里那些光怪陸離的石頭，躺在河里享受這冬日的暖陽，岸邊的白楊樹在沙地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它們把風(fēng)吹日曬的辛酸寫在了沙地上，把對這片土地的愛化作了陣陣耳語。

“老豬山”

傳說這座山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金豬，所以給它命名“老豬山”。草色大都已枯黃了，可仍感覺整座山都是香的，香味里面可以分得出哪些是草香哪些是樹香。老愛循著深深淺淺的牛腳印踩上去，腦袋里想著后稷的母親履帝武敏而后時維后稷的故事，我踩著牛腳印該不會……為此一路上笑著匍匐前進，或許是想用這種方式親近故鄉(xiāng)罷了!

爬上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老豬山，兒時的童謠仿佛在山間回蕩：

“小喜鵲

尾巴長

娶了媳婦就忘了娘”

那時年幼的我，個頭不高，胖胖的，穿個肚兜，跟在爺爺后面到山上放牛，手里晃著新摘的茅草花。風(fēng)悄悄地從我手中把它帶下山腳，它便打著旋的往山下跑。爺爺說我當時可樂壞了，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地往山下扔茅草花，笑聲充盈在山間。如今爺爺去世已經(jīng)整整十個年頭了，奶奶也于五年前離開了我們。逝者如斯，不舍晝夜，只有那條河是一直在這塊土地上奔流著。

爺爺和奶奶就葬在這山間。以為時間會沉淀一切，不會那么思念，可此刻的感情是如此強烈。遮蓋在墳山上的是灰色的蔭，茅草在蔓延著，那輕輕的山谷里的野風(fēng)，拂拭著墳山上白頭的草。已經(jīng)忘了當年的林林總總，只記得哭的時候是朝著斜陽的。我本不流淚的，明知這只是輪回，但還是無可救藥地效仿世俗人的涕泣。我們每個人都在用一生來抗拒卻又不得不繼承的憂傷。山影吞沒了你，也吞沒了我憂郁的心，你們安心地沉睡吧!有大山如此厚實的懷抱，再也不用擔(dān)心會被世俗所打擾!

“廟子坪”

它原來是我們村的一所小學(xué)，就在我們家后面，不過現(xiàn)在早已荒廢了。教室前橫豎著抓鳥的網(wǎng)子，黃牛在老樹下吞吐著年輕時的英姿颯爽。操場上排著零亂的幾束稻草，還記得當年的它：雖然很小，可也有四問教室，我把它叫做“四味書屋”。由泥土與竹子混合而成的墻壁，時時散發(fā)出清香。教室前有兩棵大大的黃桷樹，所謂故校者，乃是有喬木之謂也!紙糊的窗戶在風(fēng)中嘩嘩地響，仿佛從里面?zhèn)鞒隽恕皩W(xué)習(xí)雷鋒好榜樣，忠于革命忠于黨……”還記得小時候與奶奶鬧了矛盾，使著小性子說要回去了，便獨自收拾了幾件衣服，算是自己的小行李，離開家門。只記得來時媽媽是從廟子坪的方向送我來的，撅著嘴，還不時嘟噥著：“再也不回這兒了!”朝著廟子坪走著，到了那兒卻再也沒有勇氣往下走了，定定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因為已經(jīng)忘了該怎么走了!就這樣又悻悻地揣著衣服又回去了，轟轟烈烈的離家出走就此結(jié)束。

“老屋”

還是老樣子，很大的院落，拴著小牛、犢用石頭砌成的牛舍，門前的那棵桑樹還在，還記得大公雞在上面喔喔打鳴的詩景，閣樓上的柴禾已經(jīng)被蜘蛛網(wǎng)凝固了，不過還是能看出當年的殷實。高高的門檻，我不知在上面摔過多少個跟頭，八字屋的門軸都已不靈活了，嘎吱嘎吱地向我訴說著別離時的月華。木頭搭的圈舍，小時候踩在上面總小心翼翼，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那篷青翠的竹子依舊守護著沉浸在昨日的老屋!

曾經(jīng)一個勁兒地想探尋故鄉(xiāng)的氣息，可如今只留下一絲絲傷感，她仿佛永遠留在了昨日，小時候一起玩的小牛哥哥，來福哥，都在遠方尋找自己的夢想，只有故鄉(xiāng)沉淀在往日的那份記憶中。

或許任何事物當你真正觸及時，想象中那份美并不存在。那個保留著舊時蹤跡的故鄉(xiāng)，就像天空那潔白的云彩，永遠只停留在那極遙遠，極遙遠的地方!

夕陽催促著腳底的步伐，漸漸地，遠了，模糊了，卻又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