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彥 王 楊
海內庋藏中文圖籍之富且珍者,首推國家圖書館。國圖建館百年來,皇家秘籍、民間珍藏、流沙劫余、考古出土,直至近當代出版的書籍報刊,如涓涓細流,匯聚成海。其中善本特藏以其經典、宏富的面貌折射出華夏五千年文明的軌跡。建國60年來,從13萬冊件增加到27萬冊件的善本古籍,主要有三個來源,一是政府調撥,二是公私捐贈,三是員工的努力搜購,公私捐贈是幾十年來古籍匯聚國圖的主要渠道之一。
現(xiàn)在的人們或許無法想象,當年藏書家將自家畢生所聚甚至幾世珍藏化私為公,捐獻國家的心情,但今天當我們置身書的天地,為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自豪的時候,應永遠銘記周叔弢、傅增湘、張元濟、鄭振鐸、潘世滋、趙元方……是這些收藏家的義舉讓更多的中華民族的文化遺產安全傳承,讓文明的光芒照得更加遼遠深長。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國家圖書館善本古籍的收藏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北京雙鑒樓傅氏、天津周叔駛、常熟鐵琴銅劍樓瞿氏、無悔齋趙元方、寶禮堂潘氏等藏家在建國初期紛紛慷慨捐贈,大量古代典籍如百川歸海,匯入國家圖書館這娜嬛洞天——
傅增湘捐贈藏園秘笈
傅增湘(1872—1950),字沅叔,四川江安人,著名的藏書家、目錄學家、??睂W家、版本學家。取蘇東坡致子由詩“萬人如海一身藏”之意,自號藏園、藏園居士。因藏有宋刻本《資治通鑒》、宋內府寫本《洪范政鑒》,故名其藏書樓為“雙鑒樓”。民國初年曾任教育總長。1919年五四運動后,北洋政府內閣要解散北京大學(京師大學堂),傅先生以辭職表示反對,后定居北京,以藏書、校書、研究目錄版本為業(yè)。傅增湘先生搜書之勤,藏書之富,版本之精,在近代藏書家中頗負盛名。傅先生在家藏許多宋元版書上都親筆題跋或書寫校記。他撰寫的題跋,編寫的目錄,《藏園群書題記》《雙鑒樓善本書目》《藏園群書經眼錄》等均正式出版,為后人研讀古籍流下了珍貴的參考資料。更可貴者,傅先生不以自己的藏書作為奇貨可居的私有財產而密不示人,而是致力于推廣傳布,不僅自己曾集資出版經過自己精心??钡墓偶€將自己的珍藏借與涵芬樓等出版機構,作為底本影印出版。
傅增湘先生目睹珍貴典籍聚散得歷史,慨嘆“物之聚散,速于轉輪,舉吾輩耽玩之資,咸昔賢保藏之力,又焉知今日矜為帳秘者,他日寧不委之覆瓿耶!天一(閣)散若云煙,海源(閣)躪于戎馬,神物護持殆成虛語。而天祿舊藏重光黎火(指故宮圖書館),液池新筑突起岑樓(指北京圖書館),瑤函玉笈,富埒螂嬛,信知私家之守不敵公庫之藏矣!”于是決意將自己的珍藏化私為公。藏園老人病重時囑家人將藏書分別贈給了國家圖書館和四川大學圖書館等公藏單位,其中的善本部分多贈國圖。傅增湘先生辭世后,長子傅忠謨先生又遵其遺命將其最珍愛的雙鑒——宋內府寫本《洪范政鑒》和宋刻本《資治通鑒》無償捐贈國圖。傅家后人還為珍貴善本書的聚合留下一段佳話。曾藏周叔弢先生家的宋浙刻本《大方廣佛華嚴經》,在周叔瞍先生捐贈北京圖書館時僅缺—冊,1992年,傅熹年(傅增湘先生之孫)得知家藏一冊可補其缺,和家人一起慨然將珍貴家藏捐贈國家圖書館,使此書合為全帙。
周叔瞍捐贈自莊嚴堪藏書
周叔弢,原名周暹,字叔弢,以字行。著名實業(yè)家、藏書家。1891年生于安徽至德縣,1914年遷至天津,1919年開始經營實業(yè)。解放后曾任天津市副市長、第一至六屆全國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工商聯(lián)副主席等職。
周先生少年時受家庭影響,酷愛書籍,16歲開始購求古籍,研究版本。因得清官舊藏宋本《寒山子詩集》,遂以“拾寒堂”“寒在堂”命名書齋。周先生一生經營所得大多用于購圖書文物,聚書4萬余冊,其中很多是宋元明精本。周先生對流失國外的古籍也多方努力,不惜以高價購回,如曾流入日本的宋本《東觀余論》《山谷詩注》等。周先生收藏善本書籍,除了個人愛好外,更重要的是為國家保存民族文化遺產,不致因水火兵蟲之劫化為云煙,更不要流落海外。他從歷代私家藏書聚散無常、甚至頃刻化為烏有的教訓中,意識到只有由國家政府統(tǒng)一管理、珍藏,古籍善本才能得到妥善保管,傳之久遠。1942年,周先生計劃將所藏古籍善本捐贈國立圖書館,他在手定的書目上寫下:
生計日艱,書價益貴,著錄善本或止于斯矣。此編固不足與海內藏家相抗衡,然數(shù)十年精力所聚,實天下公物,不欲吾子孫私守之。四海澄清,宇內無事,應舉贈國立圖書館,公之世人,是為善繼吾志。倘困于衣食,不得不用以易米,則取平值也可。勿售之私家,至作云煙之散,庶不負此書耳。
1952,年周先生將其畢生所聚,全部捐獻,其中715種善本,其中400種無償捐贈國家圖書館,移交前,周先生一一摩挲,親自裝箱,愛書愛國之情交融在一起的情景,令所有愛書的人感慨萬端。
周先生對善本古籍真知篤好,收書的標準高,選書很嚴格,到晚年時曾經給善本總結了五好的標準:版刻好,不能是邋遢本,這好比先天體格強??;紙張好,印刷好,這好比后天營養(yǎng)好;題跋好,這好比此人富有才華,有學問;收藏印章好,這好比美人淡妝;裝潢好,這好比衣冠整齊。
周先生愛書如命,與舊時藏家習慣書上遍蓋藏印不同,他在最好的書上只鈐一枚極小的印章“周暹”,唯恐藏印傷及原書,印泥的選擇也很講究。
在周先生捐贈的書中有倍受矚目的《永樂大典》,也有南宋刻印,南宋起即藏于宮中的皇家藏書《文苑英華》,還有海源閣散出的四經之一婺州市門巷唐宅刻本《周禮》,元刻宋詞雙璧《東坡樂府》《稼軒長短句》。
1995年,周叔駛先生兒媳方緗女士代表丈夫周玨良及全家又向國家圖書館無償捐贈了宋刻本《東漢會要》,捐贈儀式后,在任繼愈館長、冀淑英先生的陪同下,方緗女士和周先生之子周景良先生瞻仰先父捐贈。把父親生前最珍視的善本再次送到國家圖書館,周家后人續(xù)寫了共和國古籍捐贈史上的神話。
張元濟先生捐贈涵芬樓燼余
張元濟(1867—1959),號菊生,浙江海鹽人,光緒十八年(1892)進士。戊戌政變后離開京城,赴上海商務印書館,先后任編譯所所長、經理、監(jiān)理、董事長。由于張先生經營方略得當,商務印書館成為歷史最久、規(guī)模最大、最有影響的出版機構。張先生對古籍利用不便深有感觸,對文化斷層充滿憂慮,恰逢當時石印技術傳人,鉛印也開始使用,便順應當時社會文化的需要,開始對古籍進行影印出版。影印古籍需要大量的善本作為底本,張元濟四處訪求,在東南一帶搜羅很多善本古籍。為此,商務印書館成立東方圖書館,將平時常用的圖書對大眾開放,宋元舊刻、抄稿本、名人手稿等作為善本在樓里專辟一處存放,此為涵芬樓。經
張元濟四處訪求建立的善本書藏,成為印行整理古籍的基礎。經商務整理出版的“四部叢刊…百衲本二十四史”“古逸叢書續(xù)編”等收了當時很多傳世孤本,在搶救孤本古籍上成績卓著。
1932年一·二八事變,商務印書館被燒。涵芬樓部分藏書因存放在銀行得以幸存。張先生編成了《涵芬樓燼余書錄》。其中宋刻97種,元刻89種,明版書156種,抄校本192部,稿本17部,總共547部,另還有70多種明活字本的唐人集。這些藏書建國之初均捐獻國家,后撥交國家圖書館收藏,在當時很轟動。
50年代初商務印書館還曾率先將珍藏的《永樂大典》21冊,捐給國家圖書館。其中有四冊可輯出幾近失傳的宋本《水經注》的前半部分。北京大學得知后,將所藏4冊《永樂大典》也捐贈給國家圖書館,這里含《水經注》的另外一半。一部瀕于失傳的重要典籍重新聚合還原,那個時代私家捐贈讓珍貴典籍化私為公的意義已無需華麗的語言去描述。
2001年,張元濟先生的侄孫女張祥保女士在張元濟孫女張瓏女士的陪同下,又將珍藏多年的一冊張元濟先生信札在“國家圖書館名家手稿展覽的開幕式”上鄭重地捐贈給國家圖書館的名家手稿專藏庫,一時又傳為佳話。鄭振鐸先生家人捐贈西諦藏書鄭振鐸(1898—1958)現(xiàn)代作家、文學評論家、文學史家、考古學家,也是古籍版本和文物收藏、鑒賞家。筆名西諦、CT、郭源新等。原籍福建長樂,生于浙江永嘉。1949年以后,鄭振鐸歷任文物局局長、考古研究所所長、文學研究所所長、文化部副部長、中國民間研究會副主席等職。
鄭先生對國圖古籍收藏的貢獻可從兩方面描述,一是抗戰(zhàn)時期,為避免珍貴文物淪落異域外邦,鄭振鐸以一介清貧書生,不惜舉債與實力雄厚的國外公私收藏機構相比爭。遇到好書時,他想方設法與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蔣復璁等先生聯(lián)系,請他們籌款、匯款,為國家搶救珍貴文獻。這一時期搶救的脈望館抄校本《古今雜劇》,是雜劇集大成之作,其中一半過去未見流傳,歷經脈望館館主趙琦美、江南大藏書家錢謙益、錢曾、季振宜、何焯、黃丕烈、汪士鐘、趙宗健、丁祖蔭等著名藏家遞藏,價值極高。發(fā)現(xiàn)此書時,上海已經淪為孤島,鄭先生一方面和袁同禮館長聯(lián)系,商籌書款,一方面積極運作,將書先送到北平圖書館上海辦事處。鄭先生認為這是他在劫中所得最好的書。另一方面,鄭先生本人是位眼光獨到的收藏家,他的收藏特點或許在他的《劫中得書記·新序》中所表述的最為恰切——“我之所以收藏一些古書,完全是為了自己的研究方便和手頭應用所需的。有時連類而及,未免旁騖;也有時,興之所及,便熱衷于某一類書的搜集??傊菫榱俗约寒敃r的和將來的研究工作和研究計劃所需的。”他主要收藏特色為詞、曲、小說及書目、版畫戲曲及清人別集。1958年10月18日,在率中國文化代表團出國訪問途中,因飛機失事殉職。夫人高君箴將鄭先生的藏書9萬余冊全部捐與國家圖書館。
西諦藏書中,明萬歷刻《程氏墨苑》彩印本,為當時名畫家丁云鵬的畫稿;《水滸葉子》為明陳洪綬畫稿;清順治的《太平山水圖》是蕭云從的畫稿。還有《十竹齋箋譜》《十竹齋畫譜》等,均為古代版畫、彩印的代表作。
潘氏寶禮堂的捐贈
潘宗周,字明訓,廣東南海人,年青時曾供職洋行,后任上海租界工部局總辦,因早年以10萬兩銀子從袁克文處購得曲阜舊藏宋刊本《禮記》,深以為寶,適值潘氏新居落成,便名其藏書室為“寶禮堂”。得《禮記》后又請來江南著名藏書家董康募工鋟刻,印了一百部,化一為百,使千百年來深藏秘府、外人不得一見的珍本秘籍得以公諸士林,甚得世人贊賞。袁寒云舊藏宋元古本、孤本、善本,十之六七流入寶禮堂。
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上海岌岌可危。寶禮堂內多達111部的宋元孤本藏書由其子潘世滋(開明人士,曾在劍橋讀書,后任復旦大學外語系教授、圖書館館長)運往香港匯豐銀行保險庫,每年支付高昂的銀庫租金,存放達10年之久。其間,美國人和日本人曾多次設法高價收購這批藏書,潘先生始終不為所動,直到解放后捐給新生的共和國。
潘宗周收藏特點是重宋版,他的藏書中有一些非常好的版本,如藏書樓因此得名的宋紹熙三年兩浙東路茶鹽司公使庫刻本《禮記正義》,有黃唐的刻書跋及校正官銜名,版本學上稱“越州本”,又稱為八行注疏本,曾藏孔子后代孔繼涵家,又傳至袁克文,終為潘宗周巨資購得;再如紹熙二年余仁仲萬卷堂刻本《春秋公羊傳解詁》,為建刻中的精品;而宋刻巾箱本八經,小字密行,精美至極,傅增湘稱“字細如發(fā)”。袁克文得此書后,命其書室為“八經室”。
鐵琴銅劍樓的捐贈
清代末期國內著名藏書樓堪稱“南瞿北楊”。北楊是指山東聊城楊氏海源閣。南瞿則是指江南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瞿家書經四代收藏。最早是瞿紹基,號蔭棠。其時還沒有鐵琴銅劍樓之稱,藏書處名“恬裕齋”,地點在常熟罟里村。第二代瞿鏞,號子雍,承父業(yè)繼續(xù)收藏善本古籍。當時因收得一架鐵琴和一柄銅劍,便有了鐵琴銅劍樓的稱謂。瞿鏞還編纂了《鐵琴銅劍樓書目》二十四卷。瞿鏞的兩個兒子瞿秉淵、瞿秉浚。在太平天國起義時期,帶著家藏古籍避亂,保全了鐵琴銅劍樓藏書。第四代瞿啟甲,號良士,藏書為三子(瞿旭初、瞿濟蒼、瞿鳳起)所承。后由三弟兄將家藏全數(shù)以出售和捐贈的方式轉與國家圖書館。
明清以來,蘇州為刻書、藏書中心之一。瞿氏得于天時地利,清中葉黃丕烈士禮居、汪士鐘藝蕓精舍、張金吾愛日精廬,陳揆稽瑞樓等散出的珍籍,多收入囊中。
瞿家藏書是分批入藏國家圖書館的,在到館之前曾有少量散出。在第一批出售304種時,瞿家隨之捐書52種。捐的書中有宋乾道六年姑孰郡齋刻《洪氏集驗方》、淳熙十一年南康郡齋刻《衛(wèi)生家寶產科備要》、萬卷堂刻本《新編近時十便良方》、明朝洪武十六年內府刻本《回回歷法》、錢謙益圈點《宋史》等珍貴善本。第二批書出售的123種中很多是傳世孤本,如元刻本《契丹國志》(黃丕烈跋)、宋紹定刻元修《紹定吳郡志》、元刻本《重刊宋朝南渡十將傳》(黃丕烈校跋)、福建漕治刻本《龜山先生語錄》、宋臨安府陳宅書籍鋪刻本《李丞相詩集》、金刻本《蕭閑老人明秀集》等都是非常著名的版本。第三批售書300多種時鐵琴銅劍樓又捐贈97種。捐贈的書中有淳熙九年江西漕臺刻本《呂氏家塾讀詩記》、宋刻本《周禮》、南宋紹熙二年會稽郡齋刻本《戰(zhàn)國策》、元抄本《翠微先生北征錄》(顧廣圻跋)、明弘治十四年涂禎刻本《鹽鐵論》、汲古閣刻《宋名家詞》等。三批后,瞿家還又捐了一批非常難得的“鄉(xiāng)邦文獻”。
其他各家的捐贈
邢之襄,號酂庭,河北南宮縣人,解放前經營實業(yè),解放后是文史館員。以收明本見長,兼收清本。他收書特別注意書品,收的都是紙墨精良的本子。他收書的習慣是買了一本書后,如遇書況更好的本子,則將舊的出手,換更好的,在他的書中有特色的,如:明天順游明刻本《史記》,常被誤認為是元中統(tǒng)二年平陽段子成刻本,后人也以游明本挖改后冒充中統(tǒng)本,游明本在序下有一行牌記“豐城游明大升校正新增”,有這一行的極少見,邢之襄先生捐的這一行保留完整,為我們提供了標本。又如《史記》三家注本,一為嘉靖王延喆刻本,初印精湛,是據(jù)建安黃善夫刻本來的。此本在書林清話中記載了很多故事。特點是牌記非常多。一為嘉靖四年金臺汪諒刻本,汪諒在北京開有書鋪,在《昭明文選》的牌記上有廣告性質的語言??惕骶迹S腥擞盟俺湓獜埐伒谋咀?。嘉靖十三年秦藩朱惟卓的刻本。邢之襄先生捐的書《后漢書》也印的非常好,常有人用此本去掉正統(tǒng)年號,作成蝴蝶裝,冒充宋版。還有《正德武功縣志》在當時很有名,后來翻刻的也比較多。另外還有幾個大部頭的書,質量非常好。萬歷二十三年刻《古今說?!?、嘉靖三年司禮監(jiān)刻《文獻通考》等。吳梅,字瞿安,號霜崖,蘇州人,以詞章學著稱,曾留學日本,東吳大學教授,也曾擔任北京大學、中央大學、金陵大學、中山大學教授,長于戲曲、詞研究,還能創(chuàng)作曲子,還能夠表演,i939年病故。任二北、趙萬里等曾是吳老先生的學生。吳梅的藏書也以戲曲為主,解放初,他的兒子將他的藏書分兩批捐給北京圖書館。一次80種,一次92種,除整批外還零星捐過。這些戲曲書很多是有吳梅先生批校和跋的,價值更高。除了戲曲書,他收的書里還有明清人的詩文集,他的室名叫“百嘉室”,意思是收進一百種明嘉靖本。
朱偰,朱希祖之子。朱希祖,浙江海鹽人,光緒時留學日本,后任北京大學、廣州中山大學、南京中央大學教授。朱希祖的藏書重點是南明史料,到晚年,還收集了各省的地方志,他很注意這些實用資料。他的藏書有36種由子朱偰捐給北京圖書館。
趙元方,原名趙鈁,字元方,后以字行,號無悔,藏書室名“無悔齋”。趙先生是滿族貴族,在銀行工作,他買書較多的時候是抗戰(zhàn)以后在北京,那時琉璃廠有很多書,如沒人收購,很可能被日本人買走。趙先生賣了一所房子,專門買書。他對目錄版本學功夫很深,藏書也精,書品極好。1956年曾把家藏一部分精品捐贈國圖,如宋代曾鞏《南豐曾子固先生集》三十四卷,是金刻本,孤本。他還捐了一批明代的銅活字和木活字印本,如明代弘治八年華燧會通館銅活字印本《容齋隨筆》、弘治十五年華理銅活字印本《渭南文集》;正德八年華堅蘭雪堂銅活字印本《白氏長慶集》等都是早期的銅活字印本。
還有幾部明銅活字印的唐人集,如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等的集子,還有嘉靖三年安國銅活字印本《吳中水利通志》《顏魯公文集》《古今合并事類備要》等都是明朝從隆慶、弘治以來,較早、較有名的銅活字印本,書品非常好,雖非宋元版,但非常難得。1951年他還將收藏的一部《永樂大典》捐贈國家圖書館。
劉少山,山東人,生平資料不詳,曾從事銀行業(yè)。其藏書大部分都是海源閣舊藏。他捐贈給國圖的書26種中有24種是宋元版,2種明版,其中海源閣舊藏有17種。其中宋端平刻本朱熹《楚辭集注》,是此書現(xiàn)存最早的最完整的刻本。1953年此書曾經影印出版,在田中角榮訪華時毛澤東主席曾將影印本作為國禮贈送。所捐南宋末年編成的一部大型叢書《百川學?!返乃慰瘫?,收入一百多種書,陶湘涉園曾經影印出版過,劉少山捐贈的宋刻本中有十種配補用的就是陶湘影印本。
張壽鏞,字詠霓,號約園,浙江寧波人,光緒二十九年舉人,20年代曾任江蘇省財政廳長,上海光華大學校長。他的藏書非常多,以明刻和抄本見長。所得多為陶湘藏書。1945年去世,藏書在解放后由夫人蔡瑛捐贈給了北京圖書館。
張約園捐書509種,特點是書品好,明代版刻使用多為白棉紙,很有特色。如明如隱堂刻《洛陽伽藍記》,此書無宋版流傳,此本為較早的刻本。丁福保(187—1952),江蘇無錫人。字仲桔,號疇隱居士。幼通經史,長而中西兼貫,長于算術、醫(yī)學、詞章、考據(jù),通日文。在國家圖書館的藏品中有6種鐵琴銅劍樓的書,注明丁福保先生捐贈。這是當時善本部主任趙萬里先生與丁福保先生協(xié)商,由丁先生購買捐給國圖的。其中有宋刻孤本圍棋譜《忘憂清樂集》,此書陳毅元帥曾委托國家圖書館復制一部,做成宋版蝴蝶裝的樣子,送給日本友人。還有宋本《東家雜記》、宋版的《蘆川詞》、元延{右三年種善堂刻本《說文解字韻譜》、元刻本《朝野新聲太平樂府》,都是非常著名的版本。
為國家圖書館捐贈藏書的實際上遠遠不止上述這些,而且,不僅是古籍收藏,諸如甲骨、金石碑拓、古舊輿圖、民文古籍等特藏幾十年間經由政府調撥、公私捐贈、自行采購等方式,國圖的收藏也有大幅度增長,而新中國成立后不久,國家圖書館為保存近現(xiàn)代和當代政治家、思想家、科學家和文化名人的手稿,將名家手稿作為新的特藏文獻門類,也開始向社會各界征集,60年來取得顯著成效。50年代,承許廣平女士慨然相贈,魯迅先生的大部分手稿入藏國圖;通過吳晗同志熱情聯(lián)系,聞一多夫人高孝真女士捐贈了聞一多先生全部手稿及部分畫稿、印譜;在梁啟超子女的支持下,入藏了梁啟超先生飲冰室文稿連同梁啟超收藏的珍貴碑帖拓本,在他的手稿中還發(fā)現(xiàn)了清末著名詩人黃遵憲的《人境廬詩草》墨跡和清末改良派著名代表康有為的書札。還有康有為的《大同書》;陳獨秀的《孔子與中國》;徐志摩的日記;郭沫若的《屈原》;巴金的《家》《春》《秋》;曹禺的《北京人》;周立波的《暴風驟雨》;吳晗的《朱元璋傳》;羅爾綱的《太平天國史》;豐子愷的漫畫《阿Q正傳》;傅雷的翻譯作品《約翰·克里斯朵夫》等,形成了四千余件名家手稿珍藏。此時,我們回顧國家圖書館善本特藏的發(fā)展歷程,不難發(fā)現(xiàn),國家珍貴典籍的命運總是與國家的興衰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國運昌則文運興。新中國成立60年間,國家圖書館收藏古籍的數(shù)量和質量遠遠超過以往也證明了這一點。而以中華再造善本等古籍復制影印為代表,利用中華民族共有的文化遺產開展文化建設,讓古籍善本在安全傳承的同時,古為今用,方便讀者利用,繁榮學術、弘揚文化,并向世人彰顯中華文化的魅力,更是以往的私人藏書所無法比擬的。而今天,國家投入力量,實施古籍保護,讓飽經磨難,浸透歷代藏家心血的古籍特藏安全傳承并有效傳播,也是實現(xiàn)了一代又一代藏家的愿望,應該是對那些曾經化私為公,將畢生所聚捐贈國家的先賢們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