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樣
忽來的·淡淡的·憂傷
要是我說我很憂愁,大人們肯定會說,你們這些小孩子啊,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忽然想到以前跟一位老師開玩笑時說過,你們那時不會有憂傷么。為什么你們大人的憂傷就是憂傷,我們的就不是呢?記得那位老師呵呵地拍拍我的頭說,小鬼!不過……說得也有道理哦。
第一次覺得感傷是什么時候呢?我無從記起。
我最喜歡的是夏天,覺得它和我們這個年紀有相同的特點,熱烈而略帶感傷。每年的初夏,太陽的光線總是經(jīng)過漫長的路程穿過綠樹,漏下大片的陸離的斑駁。風吹影動,姍姍可愛。窗外的世界是一片完整的金色。明媚的光讓人靜不下心來,確切點說,是讓我靜不下心來。
每每到了這樣充滿生機的迷人的季節(jié),我就會莫名的慌亂。
“未來的色彩迷離絢麗,而我只能在風口淺望?!背鲎宰约喝沼浀木渥?,是如此失落。
我成長的步調(diào)開始有一些淺淺的心思渙散。
我路過一個玻璃櫥窗,看見自己一身灰色。一身灰色。
我路過一家音像店,聽見很沙啞的女聲在唱:
你的感傷/像我的迷惘/那樣漫長
年少的我們/仍這么倔強/努力著努力著/拒絕憂傷
我想你倔強就倔強罷。我們,有誰不倔強的呢。
窗外如火的晚霞,燃燒,燃燒,燃燒,是否能燃盡所有混濁的日子?
記得那天也是這樣的窗外如此的感嘆,對面窗戶的女孩在看著我,像是懂我心思到極致的樣子。我們并不熟識,我只知道她和我的年紀一般大。不知自己當時是否是產(chǎn)生了幻覺呢,我看見她的眼里有一片璀璨的晶瑩。但左眼1.5右眼1.5的我分明是看到了,一滴淚,兩滴淚,似觥珠。我就靜靜地看著她,好像也只能這樣。就好像我也有那么一次,在中考的前些日子,我有次做習題算著算著就鼻子一酸莫名地哭了。同桌的男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就輕輕拍了拍我的背,靜靜地讓我哭,然后很輕聲地說,小樣兒,哭什么呢,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樣的話我覺得很安慰,感動到至今。所以我也只能用眼神告訴她,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能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淚水充沛?;蛟S是突然想到未來很迷茫,或許是覺得自己是卑微的滄海一粟,又或許是因為那些沒理由的不能言說的傷……一片飄零的落葉,一首淡淡的歌曲,一陣微涼的輕風,卻都能產(chǎn)生一種力量,讓少年心中悵然若失,有說不出來的惆悵。
一切忽而吹來的淡然憂思,都在我們的不言之中。
突然想到高中的第一個班主任在辦公室對我說過的溫暖的句子。
——老師覺得你個性有些極端,告訴老師你遇到了什么問題,你在憂傷什么昵?
當時我哽咽著搖搖頭,又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要太在意,十六歲的小小憂傷,來了就來了,來了就走了,走了又來了。
又突然想起從前從報紙上摘抄下的一些句子:
年輕的時候,心中的陰影來自于那對前路的茫然無知。我會遇見什么?我會變成什么?一切都沒有啟示和征兆。仿佛有一種畏懼,如影隨行。請原諒我,我的朋友,原諒這即使是在清輝流瀉的光耀之處,依然緊緊纏繞著我的悲愁和迷惘。生命也是可以包含著月光的,卻不得不在同時包含了一層透明的,哀傷。
憂傷,所有青春都共有的憂傷。
可愛的·可恨的·考試
在我們的這個年紀,大多數(shù)的壓力是來自于我們的學業(yè)吧。
當我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拿下一道大題時,心里自是驕傲的,這時候考試自是可愛的。但對于考試的無奈,是來自大多數(shù)人的聲音。
雖然老師們都對我們說,考試只是檢測你學得怎樣,然后你才可以查漏補缺,考試得分并不是最重要的,云云。真正這么想的人現(xiàn)在有幾個呢。
我們說,我們很痛苦,老師家長不停地給我們加壓,不停地要我們作業(yè)考試,作業(yè)考試,作業(yè)考試……
我們說,我們很無奈,我們自詡自己為在石頭縫里求生存的小草。
我們說,我們很沉重,我們的心很沉重,我們的書包很沉重,我們的眼皮很沉重……
郭小四這么說,如果現(xiàn)在重新看那些被試卷拖垮的疲憊,和被成績攪酸的心房,絕不會認為那是人生最黑暗的部分,它們干凈得發(fā)亮。雖然它們被認為是年少最沉重的話題……
是,它就是我們最最沉重的話題。
對于我而言,最讓我感到沉重的是數(shù)學吧。平時可以風光無限的我一拿數(shù)學試卷就成了卑微到撒哈拉大沙漠里去的小沙礫。那樣低的分數(shù),連我自己都覺得愧對于我們的數(shù)學老師。記得我上初中那會兒偏偏又經(jīng)常搭公交車遇見我們數(shù)學老師。我這個很讓數(shù)學老師頭疼的女孩子也會裝作一點也不局促的樣子向老師打招呼。老師也會點頭笑笑。老師的笑讓我想起,武俠小說里大凡大俠級人物對決如若一方看出了另一方的破綻。往往會神秘一笑的。我想莫非他看見我內(nèi)心自卑的小妖在哭著說,數(shù)學啊數(shù)學,你是我千年的劫!其實最讓我忐忑的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會緊張的就是每周六去老師家補習。我每次都是硬著頭皮進去的,我擔心他會指著我的試卷對我咆哮,你看你的選擇填空計算解答題做得有多差!然后在盛怒之下將我掃地出門。不過老師沒有,所以當時我就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后來增加很多的中考數(shù)學分數(shù)可以證明我的這一想法是正確的。雖然上了高中的我仍然是數(shù)學老師眼中的“釘子戶”。
有人覺得我對分數(shù)的態(tài)度很阿Q。其實呢,他們不是我,他們就不知道事實是怎樣。畢竟阿Q沒有活在這個年代。只有傻子才不想拿高分昵。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是個特別混帳的丫頭。有時我會很想學著那些小說里面的反面教材的樣子,在考試時突然大笑幾聲將卷子扯了然后大呼一聲:爺不考了!
我沒這廝的勇氣。自然是也付不起這代價。
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每每放學回家的路上,我看著別人在夕陽下拉長的影子,覺得自己或許就要這樣恒久在人群中矮下去了。我這樣很沒出息地想。
這樣的口氣連自己聽起來也覺得無奈呢。但是我知道我又不可能少了這樣的無奈,我們的青春總是會布滿無奈的。特別是有了讓我們又愛又恨的考試,特別是在我們刻骨銘心的學生時代。
在我們的青春里,來自于學業(yè)的壓力,無論如何是要有的。不然青春就缺乏動力。誰叫我們現(xiàn)在處在青春時代扮演著學生的角色呢。好好面對青春帶給我們的一切吧。
雖是感到壓力與無奈,但也要,痛,并快樂著。
小小的·暖暖的·花思
記得表哥有次問我,為什么你寫的那幾篇小說里的男主角總是有淡眉毛和骨感的鎖骨,而且還要強調(diào)打籃球不怎么好呢?
呵呵,答案不言而喻啊。我是在描寫他的影子。
第一次和他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四目相對的時候,有很好聽的女聲在耳機里很歡快地唱,哦,滿天都是小星星。
哦,滿天都是小星星。我承認我的心是動了一下。
就一下。
其實見了他好幾次了。
第一次是在文藝匯演上,他唱了薛之謙的《認真的雪》,很多女生的掌聲似乎要把藝體館的屋頂掀翻。
第二次是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見他提著一個粉紅色的保溫飯盒,上面畫的是在擠眉毛的蠟筆小新。是給生病的妹妹送飯去么那時就好想
做他們家的妹妹哦。
第三次是在學校操場上,看見他背著一個大大的舊書包,雖然看見顏色有些褪色,但他背著我就覺得還是很好看。
只有這一次是真正的四目相對,真正意義上我們的遇見。
耳機里繼續(xù)唱,地球轉(zhuǎn)得很快/心臟快要跳出來/要逃也逃不開/桃紅色讓心情都好起來……
歌詞里面的桃紅色從里面跳出來染到我的臉上,我抓緊旁邊好朋友的手悄悄地說,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
女生之間的那樣甜蜜的小秘密。訴說的那一方仿佛連呼吸也要幻化成粉紅色的氣息。而傾聽的那一方也可能一瞥眼就瞧見旁邊女孩瞬間緋紅的臉頰。
他是有淡淡的眉毛,淺淺的微笑,有些突兀的鎖骨。他個頭不算太高,目測175CM的樣子。他經(jīng)常穿那件藍色的長襯衫,上面有可愛的白色的英文,翻譯過來意思是:注意,熊出沒!還有那條黑色牛仔褲,它后面有一個大大的西瓜袋。頭發(fā)是一成不變的“憤怒”,但還沒有達到“沖冠”的程度,鬢角的頭發(fā)沒有將耳朵遮住。耳垂完好無損,沒有穿耳洞。若是你看見了這樣的男生,那就是他了哦……
當我描述完后,死黨MM很配合地點點頭說,哦,那要是我看見他了,就替你多看幾眼啊。明明很滿意這個答案的,卻又搖著她手臂霸道地說,不行,不準。只有我才可以看。死黨用鄙視的眼光掃我,好啦好啦,瞧你那樣,我要看見他了我就裝作不認識他。我說,什么裝作不認識啊,本來就不認識。
其實我自己又和他認識么。連他的名字我至今也未知。我只知道他外表大體的特征。我只知道他最愛穿的是哪件衣服。只知道他現(xiàn)在在念最黑暗的高三。只知道他愛在學校最南邊的籃球場打籃球,不管進沒進球都照樣歡呼雀躍。后來的一次在學校收發(fā)室看見他才知道他和自己一樣,也是班里的宣傳委員啊。再后來的一次,我去交稿子給宣傳部,經(jīng)過高三的那一棟,不經(jīng)意間的一偏頭,我就看見了在教室里抱著一摞作業(yè)本的他。我看一眼他們教室門口的數(shù)字,一下子就記住了它。也是那么一個不經(jīng)意問吧,他也看見了我。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沖我笑了笑,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可能是因為我們相遇的次數(shù)太多了吧,他對我這張面孔有了些記憶。后來的又一次微笑足以證明我的這個想法不是因為自我感覺良好而滋生的。心里面的一些小小的花朵慢慢地在開放了,我甚至能聽見它們的美妙的聲音。有時候在回家的路上,走著走著也會高興地笑出聲來昵。
有時候坐在教室里,我會想,他們班的班號和我們班的班號相隔著很遠的距離呢,難道就僅僅因為他上高三而我上高一么。二加九加七怎么算也得十八,三加三加六怎么也得十二,這倆數(shù)字相差了一個六。高一,高三,高一,高三……總之我們相差了很遠的距離呢。
有時候我還在桌子上寫“正”字,遇見他一次就添上一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整整六個“正”字了。每當我同桌的女生看見我寫完正字就進入發(fā)呆狀態(tài)的時候,她會感嘆著說,小樣兒,又在想你們家高三的大哥哥吶。她說的時候會問我他叫什么名字,而我總是一成不變地搖頭。她則笑笑說,傻丫頭一個呦。
是,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很傻。傻到明明可以知道他的名字的,卻又不讓自己知道。收發(fā)室的老師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只要編個理由去看一下她桌上的全校宣委簽名冊,就可以輕易地知道了??墒俏覜]有。有次那個本子就擺在我面前,我都沒有去翻。知道了有什么用呢。我也不會在粉色的信封上署上他的名字遞一封“Iove letter”過去,也不會跑到高三年級去問類似“你們知道某某某人么,他是怎樣的人哦”的問題,我不會有任何動作。
關于他,我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靜靜地,想念。
二零零九年的寒假,我從不算太多的寒假作業(yè)中掙脫出來后,就開始祈禱時間快點走,這樣我就可以早些看見我高三的哥哥啦。這一開學,他就剩高中的最后的一學期了吧。然后他會參加高考,然后會考上一個如意的大學,然后,然后是什么呢。然后他會在芳草碧連天的大學里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女生……
想到這里,心里還是會有一些空空的感覺呢。
看看日期,他飛向大學的時候我的十六歲也快完結(jié)了吧。雖然他即將離開,去另一座我暫時到不了的城市,但我還是可以漫步在有過他氣息的校園,還是可以慢慢回想他凝固在陽光里的笑,還是可以在和朋友聊天提到他時用“我們家高三的哥哥”來稱呼他,還是可以做二加九加七的加法樂此不疲……
哥,你能聽見花朵盛放的聲音是么。是的,我十六歲的花朵是為你開的。
謝謝你,我的十六歲有你的參與。即使這是裁一個人的,小小的,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