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的鞋

［荷］比蓋爾

你晚上穿著鞋睡覺嗎?當然不，你把鞋子脫下來，放在椅子下面或床下面。大人們也都是這樣做的。那么，你想想看，在這又長又黑的夜晚，會有多少萬雙鞋子站在床下或者椅子下，而它們的主人卻躺在床上蒙頭大睡啊!

鞋子也睡覺嗎?不睡，鞋子永遠不會疲倦。不信，你聽：

有一天晚上，我爸爸左腳的鞋對右腳的鞋說：“我對跟著爸爸到處走煩透了。一天到晚他想到哪兒，我就得跟到哪兒——從這兒到那兒，從樓上到樓下，從屋里到屋外。唉!這回我要自己走，我要自己決定走哪條道。”

“我跟你一起去。”右腳的鞋連忙說。

它們倆從敞開的窗戶爬了出去，來到漆黑的街上。鄰居家夫婦的鞋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它們的鄰居的鞋也跟了出來，鄰居的鄰居的鞋也加入進來，所有的鞋都聚集在街上。

隊伍很快擴大到足以舉行游行了。高跟鞋咯噔、咯噔，大皮鞋咔咔、咔咔，膠鞋嚓嚓、嚓嚓。鞋，鞋，鞋，越來越多——舊的，新的，锃亮的，磨破的，棕色的，黑色的，大的，小的。它們走啊，跑啊，跳啊，統(tǒng)統(tǒng)一反常態(tài)，因為這是自由大游行，它們的主人的腳都還在床上歇著呢。

“左右找對兒!”有誰在叫，“用鞋帶相互拴好。”

可是，奶奶的左腳鞋找不到右腳鞋，沒有鞋帶的鞋更沒辦法相互拴到一塊兒。“你在哪兒?你在哪兒?”詢問聲在黑暗中回響?！拔以谶@兒，我在這兒!”回答聲從周圍響起來。到底誰和誰是一對?左腳的找右腳的，右腳的找左腳的，一片大亂。“別找了!”有只鞋大喊，“從現(xiàn)在起，每只鞋各自獨立，我們用不著配對了?！?/p>

隊伍又向前走去。單只的左腳鞋旁邊走著沒配對的右腳鞋。噼里啪啦，高貴的錚亮的皮鞋爭先恐后地踏過水洼，而那些又破又臟的舊鞋則踮起鞋尖兒，小心翼翼地繞開泥地。老人的鞋又蹦又跳，孩子的鞋卻邁著遲緩而穩(wěn)重的步子。這些鞋這會兒終于成為自己的主人了。這段時間真是太好了，太棒了，太來勁了!

然而，快樂終究要結束的。太陽露出臉來，金色的光線驅走了黑暗。

“我們必須回去了!我們得在人們起床之前趕回家里呀!”鞋們吵嚷著……快樂的游行變成了驚恐萬狀的混亂。

大多數(shù)鞋都迷了路，不知家在何方。太陽升高時，它們還在街道上跌跌撞撞地走著，咯噔、咯噔，咔咔、咔咔，嚓嚓、嚓嚓……靴子踩著了拖鞋，球鞋被自己的鞋帶絆倒，鞋頭撞上了鞋頭，鞋跟兒踏著了鞋尖兒。

太陽越升越高。

“快，快呀!我們要來不及了，快進屋里去!”

許多鞋爬進自己所能看到的第一扇窗戶，把自己安頓在所能找到的第一個床下。兩只男人的左腳鞋在奶奶的床下找到了位置，兩只水靴來到了只有兩歲的卡羅琳的床下面。我爸爸起床后在床下發(fā)現(xiàn)了一只女人穿的淺口無帶皮鞋，一只藍色的旅游鞋，一只左腳拖鞋，還有一只男孩子的右腳鞋。

“這到底……”我爸爸說。

“這到底……”全鎮(zhèn)的人起床后都這么說。

那天早晨，人們只好一拐一拐地走著去上班、上學，因為他們的鞋都不合腳，不是大就是小，要不就都是右腳鞋，或全都是左腳鞋。咯噗、咔嚓、嚓咯……奶奶在家里穿著襪子做事，而卡羅琳干脆光著腳丫。

人們相互問：“我的鞋在哪兒?誰穿了我的鞋?”大家相互查看對方的腳，不時聽到有人喊：“啊，我的棕色左腳鞋在哪兒呢”，或者，“喲嗬!你穿的是我的紅涼鞋”……漸漸地，人們都準確無誤地找回了自己的鞋。

只有我爸爸比別人花的工夫長一些，因為他的左腳鞋爬到了一棵樹上，三天以后才被風刮到了地面上。

宋興蘊譯

(摘自《外國短篇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