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訂《筆之匠》之明清筆工

李遇春

關(guān)于毛筆的制作，我國很早就流行有蔡倫造紙、蒙恬制筆的源流說，而后來，有人考證出在蒙氏之前的周朝便已經(jīng)懂得制作毛筆了。也就是說，中國人由刀筆改用毛筆的紀(jì)錄，可追索到比蒙恬更早的年代。

毛筆的制作看似簡單，其實頗有講究。首先需選取合用的毛穎，如除了至今仍在流行使用的兔毫、羊毫、狼毫而外，據(jù)記載古人尚且嘗試過胎發(fā)、鼠毫、雞羽、雁翎、狎毛、猩猩毛、鼠須、鹿毛等，甚至有用茅草集束而用作筆的。而且選材講究，以致“一兔僅足成枚”。其次，是依據(jù)毛穎的特性，制出不同用途的筆來。制筆的方法也是多種多樣，最早而且最著名的就有三國時期的韋仲將(誕)制筆法，這在《齊民要術(shù)》中已有詳載。又如，宋陳檁《負(fù)喧野綠》所記：“歐陽通以貍毛為筆，以兔毫覆之，此二毫筆之所由始也。以羊合兔盛于今時，不但剛?cè)岬弥?，差宜作字，而且價廉、工省，故人所競趨?！币簿褪墙袢瘴覀兪褂玫摹凹婧痢惫P的起始。除此之外，還有棗心筆、雞距筆、三副筆、散卓筆、一寸金筆、狼尾筆、水筆等為文人所鐘情的種類，可惜其制作方法沒有詳細(xì)記載。再有，就是筆管的種類，常見的自然是竹管，但也有用木、玉、牙、犀、瓷、蘆、水晶、玳瑁等為筆管的，而這與運筆則無太大關(guān)系。

毛筆的制作，選材固為重要，而關(guān)鍵還在于要有良工。我國古代毛筆的產(chǎn)地分布較廣，僅以筆工的籍貫或其主要活動區(qū)域計算，則有江西的吉水、弋陽、宜春、盧陵、玉山、潘陽、新淦，江蘇的南京、常州、揚州，浙江的杭州、湖州、嘉善、歸安、衢州：河北的完縣，湖北的安陸：安徽的宣州、歙縣、仙源，山西的太原，湖南的武陵，廣東的番禺、新會河南的商丘睢隔，山東的金鄉(xiāng)、鉅野、單父、蘭陵、營丘，以及北京等等。自宋以后，以湖州(吳興)所產(chǎn)最為有名。而那些卓越的筆工，往往得到文人及書畫家的推崇，寫下了許多贊美他們的詩篇，同時也因此讓后人記住了他們的姓名和事跡。有人曾為此作過統(tǒng)計，如清人梁同書在其撰寫的《筆史》中，以《筆之匠》為標(biāo)題，辟一專門章節(jié)來介紹歷代筆匠。通過他的努力，從文獻(xiàn)中翻檢出歷代筆匠共九十二人。雖然這樣的結(jié)果遠(yuǎn)離事實，卻是迄今為止于相關(guān)方面較為全面的記錄。隨著時間的推移，過去許多梁氏所無法接觸到的古籍、文獻(xiàn)，通過后人不斷地搜尋和科學(xué)整理，已能展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使得過去無法做到的事，變得可以做到了，使得過去難以做到的事，變得較為容易做到。譬如為“筆之匠”作增補(bǔ)的工作，也就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了。有感于我們的時代給予我們研究的便利，特為梁氏《筆之匠》作一續(xù)訂。共獲八十七人名。其中唐代及以前筆工補(bǔ)得3人，宋代補(bǔ)得26人，元代補(bǔ)得21人，明代補(bǔ)20人，清代補(bǔ)17人。(由于篇幅關(guān)系，本專題特選出其中的明清筆工予以刊載，以饗讀者)

明代筆工

宋文杰

“文杰筆贊。敘曰，韓傳毛穎托言于秦，既鯨其功，而可不知其人乎7作吳興宋文杰贊。(文略)”(明邵寶《容春堂續(xù)集》卷八)

朱苕元

李維禎《書筆譜冊子》記“蔣孝廉公鳴貽余書，亟稱吳興朱苕元制筆精良，東南第。已見其筆譜，則王百毅先生、朱元介宗伯、范長伯學(xué)憲，品題推許甚至。余不能書，生平未嘗有手墨留人間，每聽臨池家談筆美惡不知云何。苕元為鴻筆之士，所鑒賞定自不凡。用憶古人善書者，或運帚、或削荊、或染袖，無所不佳。余笑謂拙書人亦無所不可。以苕元筆授余，猶以烏號巨闕委諸偏枯指掌也。昔吳入晉，王秉袍鳴鐘鼓，丁寧嫜于振鐸，勇怯皆應(yīng)，三軍嘩扣，聲動天地。余怯者，竊附同聲相應(yīng)之義，安足為苕元長聲價哉?！?黃宗羲編《明文?！肪砣偈?

張子良

“筆妙軒記·吳興張子良，居京師，以善制筆得名。予始未識也。永樂中，予鄉(xiāng)友劉選預(yù)修大典在館閣，每求筆于子良，予得用之，甚適意，因是亦往往求之，遂與相識。予性拙，不善書，而人事酬酢有不能已者，賴子良之筆稍有可觀。然予之拙，亦終不能精也。其后，予居北京，而子良亦來北京。北京之制筆者亦皆讓其能。然予不見者久矣。今年忽造予，以其筆妙卷求題。予不及見，予子柜為受之。乃作七言近體詩題其上。蹄數(shù)日，子良復(fù)來見予，曰，幸有名在官府，當(dāng)朝夕供事，不得數(shù)拜庭下，今以疾代將還吳興，筆妙軒者，眾人之所命也。昨辱為賦詩，然鄙意以為未足敢求公序其端，以啟士大夫之歌詠。辱見知之久，請無愛干言，庶光遠(yuǎn)有耀也。予謂筆之用大矣，觀夫韓文公所作毛潁傳可考也。則制筆者之有功于世，豈他藝可及哉。宜其見重于士大夫。子良制筆之妙固已久知于世，士大夫得其助者非獨予也。則予題是軒豈能愛于言哉?昔羅隱喜筆工萇鳳，謂之日吾當(dāng)助子取高價，乃以膈頭箋百幅贈之。由是價益增，而筆大售。予謂隱之計蹤矣，奚必論價哉?名者實之賓也，修其實以成其名，則自無不利。今諸公為賦詩，則過于隱之贈矣。子良之筆益精，則名益著。人之求筆者孰能舍是而他適哉?筆妙之軒將益有聞于天下矣。若有其名而怠其事，則是軒也將不晦矣乎?故為序如此，既以勉子良，亦以發(fā)諸公之興云?！?明王直《抑庵文后集》卷二)

楊均顯

“贈湖州楊均顯制筆：當(dāng)年馮陸擅吳興，曾許楊生繼盛名。三館每蒙諸老重，萬鈞不博一毫輕。歸來未覺江湖遠(yuǎn)，落拓寧知歲月更。穎也此時須自薦，國家用爾頌升平。”(明張昱《可閑老人集》卷四)

嚴(yán)子英

“武陵嚴(yán)子英家世善制筆，嚴(yán)應(yīng)始以筆治生，至今孫子大其名。用世雖云四寶具，傳家貴在一藝精。東郭之口即毛穎，南山有竹俱管城。器利天下功不有，慎守其業(yè)毋自輕。”(明張昱《可閑老人集》卷四)

楊彥章

“于文定慎行云：經(jīng)筵進(jìn)講在文華前殿，日講在殿后穿廊。正字在后殿東閣，設(shè)一幄，次又東一室，乃上所游息。一日，同二、三講臣入視，見窗下一幾，幾上設(shè)少許書籍。又一、二玉盆，盆中養(yǎng)寸許小金魚，乃上所玩弄也。西壁一幾，幾上筆硯無甚珍異，筆皆市中所買，上貼筆匠楊彥章名，紙皆折筒，如士人所用，其樸如此?！?孫承澤撰《春明夢余錄》卷九)

姚元之

“為筆工姚元之題筆譜：少時見友人作字，每用新筆，輒于書燈上微燎其潁，然后濡墨。予誚之日君殆為趙文敏所誤。趙之云右軍書蘭亭是用已退筆，蓋見其藏鋒斂鍔而意其或然，非定論也。不然，夫豈不知鋒藏畫中，是用筆秘密藏，顧于守郡勝會賦詩題敘而反欲以退筆見長耶?鋒藏畫中，正逸少之自喜詞翰兩擅者也。如趙云云，幾于埋沒右軍用筆矣。目使后人求全筆工，將令如元之輩當(dāng)于何處生活?！?明婁堅《學(xué)古緒言》卷二十四)

王學(xué)詩

“(明)筆工王學(xué)詩傳：筆工王姓，名學(xué)詩，字全四，完縣人。嘗以異人言割股肉，愈母疾：又嘗傭身葬父，孫徵君鐘元為立孝子傳。天下士夫由是知有學(xué)詩。畿內(nèi)吳督學(xué)飛章以聞，并及其父三錫之孝，與祖母令、母邊之節(jié)，奉旨降六十金，建三廿節(jié)孝坊。詩造筆為業(yè)，集工人辨技能，器使之，言獎色勸，人樂為用，工直賒欠蹄年而不怨。詩每環(huán)指告人曰：‘此皆君子也，不因餐蔬怠，不為錢后嗔。群工益喜。以善筆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