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與自由：美國基督新教圣公會分裂之路

尚勸余

2009年6月22日是美國基督新教主要派別圣公會(即安立甘會)歷史上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這一天232名保守派圣公會教徒聚集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圣文森特主教堂，宣告成立“北美安立甘會”，推舉匹茲堡的羅伯特·鄧肯為第一任大主教，正式與美國圣公會分道揚鑣，引發(fā)了基督教世界不小的震動。那么，美國圣公會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本文就此做一簡要論述。

美國圣公會是全球安立甘會大家庭中的一員，其他國家稱為安立甘會，美國稱為圣公會。在美國圣公會內(nèi)，一直存在著保守派與自由派之爭。保守派主張嚴格維護《圣經(jīng)》的權威，堅決反對同性戀，反對女性做主教。自由派則主張用開明的態(tài)度對待《圣經(jīng)》，贊成同性戀。贊成女性做主教。自從自由派執(zhí)掌美國圣公會之后，保守派與自由派之間的紛爭不斷升級，愈演愈烈。

保守派與自由派之間的紛爭在2003年達到白熱化。這一年，吉恩-羅伯遜當選新罕普什爾主教區(qū)主教。吉恩·羅伯遜結過婚而后離婚，是一位公開的同性戀者，與他的同性戀伴侶生活在一起。他是安立甘會450余年歷史上第一位非未婚的同性戀牧師當選為主教。他的當選引起了一些美國圣公會教徒和許多外國安立甘會大主教的不滿，他們將這一事件視為對《圣經(jīng)》的蔑視。一些美國教徒脫離了圣公會，一些外國大主教威脅要與圣公會決裂。之后，許多美國保守教區(qū)與其他國家保守安立甘會教區(qū)結盟，掀起了“安立甘會重新結盟”運動，這標志著美國圣公會分裂的開始和世界安立甘會重新組合的開始。

2004年世界安立甘會最高領袖，坎特伯雷大主教羅萬·威廉姆斯任命了一個委員會，發(fā)布了《溫莎報告》。該報告旨在消除因性取向爭論可能導致的教會分裂，建議美國圣公會為推選吉恩·羅伯遜出任主教而道歉，停止為同性戀者舉行婚禮，并禁止選舉同性戀者任主教。之后，美國保守派聯(lián)合其他國家正統(tǒng)安立甘教徒，敦促由自由派掌控的美國圣公會懺悔并回到傳統(tǒng)的安立甘信仰和圣典的道路上。

然而，美國圣公會不但沒有回心轉意，反而變本加厲。2006年6月美國圣公會選舉內(nèi)華達主教凱瑟琳·杰弗茲·紹莉為其執(zhí)行主教。她的當選成為美國圣公會歷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她也因此而成為第一個世界安立甘會女領袖。她曾支持吉恩·羅伯遜出任主教，并贊成為同性戀夫妻舉行宗教婚禮。保守派將她的當選看作美國圣公會背離安立甘會大家庭共同信仰的又一證據(jù)。羅伯特·鄧肯主教表示，對全世界安立甘會來說，這次選舉揭示了美國圣公會對全球教友當前信仰動力的一如既往的麻木和蔑視。

在安立甘會內(nèi)戰(zhàn)愈演愈烈的關鍵時刻，坎特伯雷大主教羅萬·威廉姆斯提出一個建議，該建議可能迫使美國圣公會要么放棄任命同性戀主教和承認同性婚姻的做法，要么放棄它在安立甘會中的成員資格。該建議的內(nèi)容是達成一個具有共識的神學“盟約”，要求每個教省同意遵守該盟約。同意該盟約的教省可以保留其作為“成員教會”的地位，不同意該盟約的教省可以作為“聯(lián)盟教會”，不享有決策地位。

保守派贊同坎特伯雷大主教建議，認為該建議承認了美國圣公會的做法超出了基督教正統(tǒng)學說的界限。保守派堅持認為，是美國圣公會動搖了安立甘會航船，因而應該被拋到船外。但美國圣公會的領袖們試圖貶低坎特伯雷大主教建議的意義，認為該建議只不過是他們所期待的安立甘會內(nèi)部長期對話過程中的又一次交換意見罷了。自由派表示，任何“盟約”的制定都應該有美國圣公會和其他贊成同性戀的教省的參與。

在這種情況下，保守派于2008年宣布，他們打算建立新的教省，與美國圣公會和加拿大安立甘會抗衡。羅伯特·鄧肯主教與羅萬·威廉姆斯大主教會面，威廉姆斯大主教指示鄧肯主教提交一份創(chuàng)建新教省的申請書。2009~2月，全世界安立甘會在埃及海濱城市亞歷山大里亞舉行為期5天的會議，以期找到解決問題的良方。然而，會議并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只是發(fā)表了呼吁結束紛爭的最后聲明。

結果，2009年6月22日北美保守派安立甘教徒代表正式宣布建立新的教省，通過《北美安立甘會章程》，與自由派掌權的美國圣公會分道揚鑣?！侗泵腊擦⒏蕰鲁獭沸蜓灾赋?，正統(tǒng)安立甘教徒對目前安立甘教會內(nèi)部的分裂狀態(tài)感到悲哀，這種分裂狀態(tài)是由那些信奉錯誤教義并拒絕懺悔的人引發(fā)的。新當選的北美安立甘會第一任大主教羅伯特·鄧肯表示：基督教會正在經(jīng)歷著一場大變革，北美安立甘會就處于這場變革之中；基督新教主要派別(如西方安立甘會)已經(jīng)偏離了基督教的本源，即服從“圣言”，但北美基督新教(如北美安立甘會)中卻有一股與日俱增的潮流，即重新信奉《圣經(jīng)》的權威。

北美安立甘會領導人表示，作為安立甘會的一個分支，北美安立甘會的正統(tǒng)性是由安立甘會傳統(tǒng)宗教禮儀典籍所規(guī)定并以之為核心的。這一傳統(tǒng)宗教禮儀典籍就是《共同祈禱書》，它是全世界所有安立甘會(包括英國國教會、其他安立甘教會、美國圣公會)所使用的一系列祈禱書的總稱，包括《圣職授任禮儀書》和《三十九條信經(jīng)》?！度艞l信經(jīng)》于1563年頒布，被視為安立甘教義的基石。這些傳統(tǒng)宗教禮儀典籍旨在強調(diào)《圣經(jīng)》的權威，在全世界范圍內(nèi)傳播安立甘教的基本原則。

目前，安立甘會在世界150多個國家有大約八千萬教徒，分38個教省，保守派教省的教徒人數(shù)遠遠超過自由派教省人數(shù)。美國圣公會是全球安立甘會中以自由傾向而著稱的教省，約有110個主教轄區(qū)，230萬教徒。北美安立甘會是全球安立甘會中正在形成的最新的第39個教省，自稱已經(jīng)聯(lián)合了美國和加拿大28個主教轄區(qū)、700個教區(qū)約10萬安立甘教徒，將保守派安立甘會教徒統(tǒng)一成為一個教會，成為一個正統(tǒng)的、安立甘的、以傳教為己任的、以圣經(jīng)為核心的教省。

北美安立甘會宣稱，它的正統(tǒng)學說對年輕人有極大的吸引力，北美安立甘會有望取代美國圣公會。一位北美安立甘會的創(chuàng)始主教馬丁·閔斯表示，美國圣公會在衰落，而北美安立甘會在發(fā)展，在建立新的教堂，北美安立甘會的代表中有20％年齡在25歲以下。羅伯特·鄧肯在他的就職儀式上，也以福音傳教派的口氣，號召他的信徒在未來5年里建立1，000個新的教堂。

然而，北美安立甘會還有許多障礙需要克服。其一，安立甘會最高領袖坎特伯雷大主教羅萬·威廉姆斯尚未承認北美安立甘會具有取代美國圣公會和加拿大安立甘會的合法地位。其二，在已經(jīng)脫離美國圣公會加入北美安立甘會的主教轄區(qū)中，有4個陷入了與圣公會的財產(chǎn)爭執(zhí)之中。在其中的3個主教轄區(qū)，即加利福尼亞州薩克拉門托的圣華金、伊利諾伊州皮澳利亞的昆西、德克薩斯州的佛特沃斯，執(zhí)行主教凱瑟琳·杰弗茲·紹莉已經(jīng)任命了新主教取代已經(jīng)脫離圣公會的主教。在匹茲堡，她已經(jīng)任命了一個常務委員會。

其三，北美安立甘會被正式接受為一個教省，不僅需要全球安立甘會中的三分之二的大主教(也就是各個國家教會首腦)的承認，而且需要另一個宗教機構“安立甘顧問委員會”的最終認可。目前，北美安立甘會宣稱，它已經(jīng)得到了來自非洲、亞洲和拉丁美洲的至少9個教省的承認，但這距離三分之二還很遙遠。此外，在安立甘會歷史上，一個國家只有一個公認的教省，還沒有哪個國家有第二個公認教省的先例。

總之，美國圣公會分裂是保守派與自由派在基督教變革大潮中長期分歧不斷積累演化的必然結果。這次分裂不僅對美國圣公會的合法性提出挑戰(zhàn)，使“北美安立甘會”與“美國圣公會分”爭奪財產(chǎn)和正統(tǒng)身份的角逐曠日持久，撲朔迷離，同時也引發(fā)了世界安立甘會的內(nèi)部紛爭和重新聯(lián)盟，給世界安立甘會出了一個難題：在全球安立甘會大家庭中，究竟哪個代表美國和加拿大的安立甘會?對此，我們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