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實托起可能

徐浪波

文學(xué)追求真善美，真是基礎(chǔ)；沒有真，善與美則無從談起。酸梅能止渴生津，這是真實的。曹操說前面樹林里有梅子。曹操雖然說了假話，但基于梅子能止渴卻是真實，于是渴極了的士兵爭相疾進。

《骨瓷碗》寫兩個剛剛畢業(yè)的窮學(xué)生來到那個城市找不到工作的尷尬處境；可以想象他們是一對戀人，住簡陋的出租屋。男方因找不到工作越來越急躁，女方掛一塊牌子站在菜場里自薦做家庭教師，景況尷尬得令人辛酸。女方終于做了兩個孩子周末的家庭教師，收入亦可憐。然而她卻買回只有富貴之家才用得起的兩只骨瓷碗和一對碟子。那碗碟在“出租屋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高貴的迷人的光芒?！笨梢岳斫鉃閷偃说淖鹬?，他對她的這一舉措只有好奇而沒有責(zé)怪，而她精心烹制的晚餐，廉價的豆腐“擺在象牙色的高貴的蝶子里，說不出的悅目”：而青菜則“被那象牙色的瓷器映襯得碧綠碧綠的”，連米飯被那小小的手感細(xì)膩的骨瓷碗映襯得每一粒都是那般飽滿，而閃著珍珠般的色澤。吃起來是那么香。這一切，都鋪墊得新奇。而又那么真實?！懊纷印笔谴_能生津止渴的，他實實在在地觸摸到了生活的精致與高貴，于是在那“貧困與艱難中掙扎的他不再絕望?！卑岩路C得筆挺，皮鞋擦得锃亮，精神飽滿地去見工，終于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假如沒有上述鋪墊的真情實景，他人生的轉(zhuǎn)折就沒有可能?；螂y以令人置信?！霸诶ьD中掙扎的人們。別忘了給自己買幾只骨瓷碗，那是一種向往，一種對美好生活的追求?！边@話也不會如此富于哲理。

附原文：

骨瓷碗

阿琪

他和她來到這個城市時，還是剛剛畢業(yè)的窮學(xué)生。租住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簡陋的村屋里，連著幾個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他越來越急躁。幸好她是師范畢業(yè)的，就做了一塊牌子，站到菜場里自薦給孩子做家教，被兩個買菜的婦女看中了。她于是成了兩個孩子周末的家庭教師。

一個月下來。她賺了800元。交了300元的房租，還剩500元。該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她卻跑到友誼商場。捧回了兩只碗和兩只碟子。

碗和碟都是上好的骨瓷做的。純正的象牙色。在低矮出租屋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高貴的迷人的光芒，他問她是不是很貴‘。她報出的。數(shù)字嚇了他一跳，沒想到這幾只小小的瓷器居然花掉那么多的錢。這么昂貴的瓷器，恐怕只有富貴之家才會用吧，她卻買了，捧回了簡陋的出租屋里。

那天晚上，她烹制晚餐時格外用心。豆腐被她煎得金黃，上面撒了好些蔥花和香菜。擺在象牙色的高貴的碟子里，說不出的悅目；還有一碟是青菜，被象牙色的瓷器映襯得碧綠碧綠的。和每天一樣，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菜肴，以他們的經(jīng)濟狀況，他們只吃得起這樣簡單的菜肴。

可是，當(dāng)端起她捧給他的那一碗米飯時。他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奇妙的變化。小小的骨瓷碗手感細(xì)膩極了，高貴的象牙色映襯得里面的飯粒每一顆都飽滿、都閃著珍珠般的淡淡色澤。以前怎么沒注意到米飯居然如此噴香、如此誘人呢?

那一頓他吃得很香。幾只小小的瓷器讓他觸摸到生活的精致與高貴，在貧困與艱難中掙扎的不再絕望。那天晚上，他把那件舊西裝拿去洗衣店洗了，熨得筆挺，又親手把那雙舊皮鞋擦得锃亮。第二天，他精神飽滿地出去見工了。一個星期后，他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五年后，他已經(jīng)在那家跨國公司里做到高層。

他們搬進了市郊的別墅。別墅裝飾得豪華，很多用過的舊東西都被他們?nèi)恿耍菐字恍⌒〉拇善鲄s被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著。他說。在出租屋里住了那么久。我的精神已經(jīng)垮了。每天外出找工作的時候，我都忘不了自己是住在簡陋的出租屋里的，連神態(tài)和舉止都帶了出租屋的寒酸與委瑣?？墒悄切┚碌拇善髯屛矣|摸到生活中久違的高雅和精致。每天使用它們，在我的精神里也注入了一種對高雅精致生活的追求，讓我在困頓的環(huán)境里保持向上而不沉淪。

所以說，在困頓中掙扎的人們，別忘了給自己買幾只骨瓷碗。那是一種向往，一種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阿雅摘自《家庭》2007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