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豚敬禮

格拉芙·蘭帕德

“阿波羅號”是墨西哥國際商務(wù)公司的一艘中型遠(yuǎn)洋貨運商船,于2008年8月20日駛?cè)雭喍硶r遭遇索馬里海盜。數(shù)百個全副武裝的海盜經(jīng)過惡性洗劫后,將所有船員拋入海中,又炸漏船底將“阿波羅號”沉入海底。時隔半年之后,墨西哥國際商務(wù)公司得到了美國海軍的全力支持與紐約克拉克打撈公司的技術(shù)贊助,決定將“阿波羅號”從海底打撈出水面。

海底受困

在水霧朦朧的亞丁海域,海水輕柔地打著漩。此刻,年近50歲的打撈商布魯斯·鮑威爾船長在船上踱著步,焦急地看著手表。今天是國際兒童節(jié),他希望盡快完成工作,與家人共進(jìn)午餐。

11點35分,下潛工作—切準(zhǔn)備就緒。布魯斯身穿一套深色潛水裝,手牽空氣傳輸軟管,在下潛過程中他只要猛拉這根軟管,船上的工作人員就會將他迅速拉上海面。11點40分,布魯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身躍入海中,一陣?yán)嘶ㄖ?布魯斯順利下潛。

15分鐘后,布魯斯已接近沉船龍骨,這兒離水面約5米,但能見度極低。布魯斯摸索到船身中段,停下來仔細(xì)觀察了一番。黑暗中,沉船的輪廓就像一座教堂的廢墟聳立著,沉船的龍骨深深地陷入泥沙中,船身與海底剛好形成45度角。這是布魯斯在以往的工作中很少見到的。他必須從所處的地方朝龍骨下面挖一條橫穿船身連接右舷的通道,并將鋼絲繩引至右舷,結(jié)上空氣囊,然后利用空氣囊的浮力使沉船浮出海面。

出于本能,布魯斯在海水中定神觀察四周水域。他看見,在不遠(yuǎn)處有一頭寬吻雌海豚和一頭幼海豚正在繞圈游動。它們邊游,邊發(fā)出尖厲急促的“啾啾”聲,如同警車的報警汽笛聲……布魯斯突然感覺:海豚是很通人性的,難道這里有什么危險?已有30年打撈經(jīng)歷的布魯斯,這一念頭僅僅一閃而已,他并沒有停止行動。

布魯斯利索地啟動了水壓沖擊機(jī),寂靜的海底泥沙翻滾、濁浪橫溢。4分鐘后,他已挖了一條5米長、0.6米高的“隧道”。稍作休息后,布魯斯再次啟動水壓沖擊機(jī),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通道的方向。通道一寸一寸向前推進(jìn),而他的頭和肩也已深陷進(jìn)沉船的下面了。

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布魯斯被身后的沖擊波撲倒在地。他下意識地伸手想抓什么,但居然動彈不得。上帝!布魯斯猛然意識到他身后的通道壁已全部坍塌,他被困在海底了!

地獄般的陰沉

“保持鎮(zhèn)靜!”布魯斯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使自己放松,四周流動的泥沙仍在朝他的胸部涌來,巨大的壓力使他感到胸腔快被壓扁了。布魯斯喘著粗氣,感受到地獄般的陰沉與死亡樣的恐懼。在狂亂的思緒中,他下意識地拉了拉空氣管,以便發(fā)出求救信號,但空氣軟管已被崩塌的泥沙掩埋。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苯^境的壓力和內(nèi)心的恐慌使他發(fā)出幾近瘋狂的哀嚎。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使出渾身的氣力推動沖擊機(jī),他要為生存打開一條通道!

一小時后,他的工作沒有絲毫進(jìn)展,掀開的泥沙在海水壓力下又沉積到原處,頭頂上黑乎乎的船身猶如一口大鐘罩在自己頭上,紋絲不動。布魯斯想盡一切辦法驅(qū)趕內(nèi)心的恐懼。他看了一下手表,已是14點20分,水深15米——他在海底被困3個小時了。

這時,布魯斯很后悔自己沒有重視那兩頭海豚母子的警示,只得自言自語地說:“看來,海豚真的通人性啊!”現(xiàn)在,布魯斯惟一的希望是靜等海面的救援。他順勢仰面躺下,老父親的面容在他眼前來回?fù)u曳。“孩子,當(dāng)你陷入絕境時,你在想什么?”父親的聲音一陣接—陣地飄來。這是父親在他小時候經(jīng)常問他的話語,沒想到它竟在遠(yuǎn)離家鄉(xiāng)數(shù)千里的海底再次回響。

通人性的海豚

海底的災(zāi)難絲毫未被打撈船上的人所知曉,因為空氣管還在正常喘息。直到三個小時后,布魯斯的兒子卡爾才意識到,長時間的寂靜太不正常了!他強(qiáng)壓住內(nèi)心的慌亂,一邊電告海岸救護(hù)隊,一邊讓打撈領(lǐng)班雷諾立即下潛海底去探個虛實。

14點20分,雷諾沿著布魯斯的空氣管潛下海底。10分鐘后,他觸到了船體,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發(fā)現(xiàn)軟管被埋在淤泥中。雷諾掘動泥沙,試圖順著空氣管找到被困的船長,但他根本無法挖到軟管的盡頭,而拽拉空氣管又怕拽脫了船長的氧氣罩……

雷諾在海底不停地搜尋著、刨挖著,但怎么也找不到布魯斯被困的位置。這時,雷諾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有一頭寬吻雌海豚和一頭幼海豚尖厲地發(fā)出“啾啾”聲,正在繞圈游動。那頭雌海豚還不停地以自己的寬吻掘著海底的淤泥。雷諾立刻來到海豚掘淤泥處,拼命地刨挖著,終于,他幸運地摸到了一雙腳,那是船長!幾近絕望的布魯斯欣喜若狂,那是地獄之路的希望之光!這時,那兩頭海豚母子相對著親吻一下游去了。雷諾抬起頭說:“親愛的海豚,你們真的通人性。”

向海豚母子敬禮

妻子黛安娜接到布魯斯被困海底的噩訊后,瘋狂地跑到港口想要救丈夫。在與救護(hù)隊協(xié)商后,他們決定用起重機(jī)將沉船吊起,然后救出布魯斯。

在潛入海底的雷諾指引下,起重臂伸出海面,然后吊鉤和鐵索提住沉船的主體橫梁。起重機(jī)的狂吼,使在場的所有人員都屏住了呼吸,突然,一陣爆裂聲砸碎了所有人的夢想,空蕩蕩的鐵索沖天而起,激起無數(shù)的水花。黛安娜驚叫著跑向空氣軟管,把耳朵附在上面,聽到了布魯斯微弱的喘息聲——他還活著!

原來沉船舷窗橫梁因腐蝕過度經(jīng)不起吊鉤巨大的拉力而斷裂。

16點25分,雷諾再次在海底準(zhǔn)備好起重吊鉤,起重機(jī)再次轟鳴,長長的吊臂在重壓之下被拉得筆直。鐵索開始上升1厘米、2厘米……

在海下,布魯斯被海面的喧囂鼓舞著,他奮力挖掘著四周的泥沙,試圖從海底脫身而出,但長時間的重壓和滿身的酸痛讓他幾乎喪失了活力。布魯斯只能在求生的本能下支撐著、支撐著……

海面上,為了防止沉船再次斷裂,起重機(jī)已停止了提升。沉船被吊在與海底呈40度角的位置,剩下的工作就靠布魯斯自己了。

海面上又一次恢復(fù)了平靜,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布魯斯!快看,布魯斯!”突然,黛安娜打破沉寂,欣喜地高叫道。圍觀的人們頓時迸發(fā)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雷諾和布魯斯攀著鐵索奮力爬出水面,救生隊員迅速將兩人送上甲板。布魯斯緊緊摟住了卡爾和黛安娜,圍觀的人們再一次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這時,一大一小兩頭海豚從碧海深處躍起,海波泛著亞丁灣夕陽的紅光,一閃一閃的。兩頭海豚自由自在地沐浴在夕陽紅光的海水中。雷諾說:“布魯斯,看,是它們母子救了你!”“對,是我忽視了它們的警示。我們向這對海豚母子敬禮!”這時,雷諾、布魯斯、卡爾和黛安娜一字排列,一起向?qū)捨呛ｋ嗄缸泳炊Y,并目送那對海豚母子一前一后游去,漸漸離開了“阿波羅號”……

[譯自美國《海上救護(hù)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