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爸爸等

影子爸爸張泉淼

夏風的手指

撫弄床頭深密的黑發(fā)

我醒了

看見慈眉善目的窗前

站著依然眼睛明亮的爸爸

這么久

你去哪里啦

怎么半夜才回家

我用拳頭擂爸爸

手上卻沾滿了糖棉花

爸爸在遙遠的天山

忙碌放牧著朵朵白云

只能夜間變成影子

靜悄悄回家

你買的小槍還在

你疊的星星還在

你講的童話還在

隔壁還有愛你的媽媽

推開媽媽的臥室

月亮婆婆打著手電

溫柔撫摸媽媽的臉頰

眼角的皺紋舒展

淚痕消失啦

影子爸爸抱起我

我便輕飄飄如云朵

睡吧睡吧

寬寬的肩膀便成了我的夢啦

父親帶我去時賬齊亮

月亮是從什么時候默默地升起

懸在冰冷的高樓頂空

我們在酒店的大門外蹲了多久

父親的腳下是一層煙頭

這是父親第多少次來要賬

我們蹬著自行車經(jīng)過門前的土路

鄉(xiāng)間的石子路城市的柏油路

城市燈火輝煌

父親衣著寒酸

父親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走向小賣部的電話

對方一次，又一次讓父親稍等

我看見黃澄澄的月亮孤零零地懸在無數(shù)高樓的上空

我看見高大的父親蹲著時矮小的身影

父親一次，又一次問我餓嗎

我又一次搖著頭，搖著頭說不餓

我們敲開門，老板解釋說他剛從后門回來

我和父親才明白原來他一直在房間，雖然一直說不在

父親臉上堆起笑容，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白條

那是他給酒店供了一年豬肉的收獲

老板不耐煩地說：你就不能等幾天么?

父親指著我：娃考上了大學，后天報名

“餓了吧?”父親再一次問，“要不在酒店吃一頓，

反正還欠這么多?！?/p>

我舍不得

我們走出金碧輝煌的酒店

在一家小羊肉館吃羊肉泡饃

羊肉湯熱氣騰騰模糊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