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bigail
我被隔離了
■文/Abig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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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去看,說外面站著倆戴口罩的人,自稱是疾病控制中心的,要進來找我。我說不要開門,打劫的也蒙面??!
國家大事
2009年3月底至4月中旬,一場源自墨西哥的新型流感疫情突然席卷全球,令人聞之悚然。由于墨西哥首例患者的居住地附近有墨西哥最主要的生豬飼養(yǎng)基地,而該患者以及墨西哥隨后的感染者經(jīng)確診感染的是A(H1N1)型流感病毒—這種病毒是豬所患流感中最常見的亞型,因此這種新型流感,從一開始就被稱為“豬流感”。
但“豬流感”的稱謂逐漸引發(fā)了人們對豬的恐慌。為避免在全球養(yǎng)殖業(yè)、禽肉貿(mào)易、居民飲食中引發(fā)混亂,世界衛(wèi)生組織5月1日最終決定停用“豬流感”名稱,改用病毒分類的學名A(H1N1),我國稱為甲型H1N1流感。4月底,我國開始隔離逗留過疫區(qū)的人群和與疫區(qū)人群有過接觸史的人。
人民記憶
頭一天晚上早早就睡了,想著今天回學校上課去呢。結(jié)果凌晨3點來鐘,門鈴響個不停。我爸去看,說外面站著倆戴口罩的人,自稱是北京疾病控制中心的,要進來找我,做入戶調(diào)查。
我說不要開門,打劫的也蒙面??!于是向他們要了大興疾控中心的電話,打過去核實。那邊接了電話,我問你們是發(fā)現(xiàn)了甲型H1N1患者了么。人家說,您問這個干嘛。我說門外邊兒有人找我鄰居呢,隔著門嚷嚷半天了。人家說,沒事兒,您是覺得聲音太大打擾您了,還是怕他們是假的?不用怕,我們的確派了工作人員出去。
但還是不放心,畢竟,什么大事兒非得半夜三更找上門來啊。于是又去問門外的人,說我坐的哪個航班,從哪兒來的?人家都答上來了。
這回又輪到我爸不放心了,說要做什么調(diào)查就站在門外問好了。人家說不行,要把我?guī)ジ綦x。
這時候,門外除了剛開始的兩個男同志,又多了幾個人。于是又向他們要了接收賓館的電話,打過去問。我說你們這兒接收流感隔離病人么?人家說您是哪兒的啊,我說我就是要被你們隔離的。人家這才肯定回答,說已經(jīng)送來幾個了,都是剛到的。
這次我放心了,開了門,門外人人白口罩,門內(nèi)人人睡衣褲。于是我去收拾東西,警察、醫(yī)生和居委會一起調(diào)查我爸媽,說要他們在家隔離。接著我被帶走了,上了一輛幾乎要被淘汰的120急救車。我?guī)е鴦偘l(fā)的口罩,跟全副武裝的司機大叔說,戴口罩好悶啊。他說,你看我們不是更慘嗎。無語了。
120徑直開到了地壇醫(yī)院旁邊的國門路大飯店。飯店門口,可憐的和我同飛機的同志們都被要求量了體溫,本人36.5攝氏度,非常榮幸沒有發(fā)燒。
入住登記完畢,服務員把我從飯店帶到了輔樓。我的大飯店之夢破碎了—明顯就是個條件稍微好一點兒的招待所嘛!東西都有,但是感覺破破的。進屋剛把東西放好,又來了一個全副武裝的醫(yī)護人員,從5月8日23點55分我下飛機開始,一點一點捋我的行程和接觸過的人?,F(xiàn)在想起來,如果我說我當天就和同學聚會了,大學、中學、小學的同學全都見了個遍,是不是大家就都會被送過來?哈哈!
接著是早餐、回房補覺、午餐,吃得還挺豐盛的。下午兩點來鐘,服務員給每屋送上一籃鮮花。3點左右,又給每人送上一籃水果:蘋果、獼猴桃、香蕉、火龍果。
為防止交叉感染,基本上都是一人一屋,也有些是夫妻同住。上網(wǎng)、打電話都免費,基本需求都滿足了。
給家里打電話,媽媽說居委會來人了,幫著倒垃圾、買菜。家里買菜也不用花錢了。只是家里的車前面停了輛警車,堵住了不讓出去。媽媽說,這回不擔心車丟了。
現(xiàn)在的生活基本已進入了程式化狀態(tài):吃飯,吃飯,吃飯,睡覺。一日三餐要自己去一樓大廳打,拿回房間吃。這幾乎也是我每天僅有的3次出門。
早上,清理人員來打掃客房,一并送來2瓶農(nóng)夫山泉,2罐可樂,2罐雪碧。我跟清潔大媽聊天,她說現(xiàn)在一下子住進這么多人,清潔的人手不夠用了,就把很多原來賓館的工作人員也調(diào)來幫忙。她說這個飯店本來是獨立經(jīng)營的,只是這次才接受上級任務專門騰出來接待我們這幫“可疑人物”。當然,“可疑人物”是指5月8日我們這批乘坐NW029航班的乘客,約有150人左右,幾乎全都被分派到這里。
昨天被送來的路上我就想,得這種病而亡的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慘的人。因為生命最后幾天估計也見不到自己想見的人,甚至死后,想見自己的人可能也見不到自己。
所以大家看到我說,免費吃住,心想,多好啊!求之不得啊!我卻不免內(nèi)心惶恐。
這兩天也體會到美國老人那種“我不老,不需要你的幫助”的心態(tài)了。似乎社會對特定群體的特殊照顧總是很難跟差異化區(qū)分開來。而差異化,又常常跟歧視是近親。這種感覺始于來這里的第一頓飯。打飯的地方布置成自助餐的形式,可惜卻是他助的。套用祝無雙的一句話:“放著我來!”從一開始的取餐盤,我們基本上就被剝奪了自己動手的權(quán)利。每道菜都有服務員幫著盛,這倒常見;無奈的是,最后的面包、蘋果、速溶咖啡等等等等,也絕對不允許你自己動手。幾頓飯下來,人人都成了君子,絕對動口不動手。即便是觸手可及的東西,如果服務員不在面前,也得等著服務員走過來,幫你放到盤子里。
當然,為了防止病毒擴散嘛,可以理解。
現(xiàn)在,每天早晚兩次醫(yī)生會帶著護士來給我們檢測體溫。用的是一種像是紅外測距儀那樣的體溫檢測裝置。昨天是要求張開嘴讓他把類似激光束的東西打到大概扁桃體左右的位置;今天卻只是測一下額頭就OK了。害得我非常配合地張開嘴以后,醫(yī)生先生說,不用張嘴……
中國第一個H1N1流感患者出院。
今天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兒,三餐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變化。下午又送來2罐可樂2罐雪碧,絕對是打死也喝不完。唉,還不如給點兒橙汁什么的,營養(yǎng)又健康。
我住的屋子朝北,早晚都能聽到整隊訓話的聲音,難道酒店員工也實行軍事化管理?可惜窗戶太小,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其實蠻想把頭探出去看看的,又怕人家以為我不堪重負想要終了此生。
回國的飛機上,認識了一個來中國旅游的美國老太太,昨晚還請人家去“西香記”吃了一頓,服務員態(tài)度熱情令人印象深刻。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后的大半夜,我不得不打電話到“麗亭華苑”去問她知不知道自己即將被隔離的事兒,結(jié)果把老太太嚇了一跳。按理說現(xiàn)在應該人也轉(zhuǎn)移到這里來了,可惜一直還沒有見到。
因為感覺人多的地方比較危險,加之本人比較懶惰(這才是主因),現(xiàn)在是成天穿著睡衣窩在屋子里,非打飯絕不出門,以至于今天下午測完體溫之后,醫(yī)生先生詫異地看著我,說:“你都不出去的,是吧?”尷尬……
剛看新聞說山東有了第2例甲流患者了,也是5月8日回國的。不禁感嘆,黃歷上的5月8日忌婚嫁,這回還真是說著了。
回家的日子終于來了。
最后這幾天過得很平淡,直到昨天晚上,才明顯感覺到不同。先是去打晚飯的時候,剛到飯店大廳,就莫名其妙聞到一股花香。一開始還不以為意,直到走到前臺附近才發(fā)覺,原來大廳中央放報紙的地方不見了,換了一束桌面大小的鮮花,怪不得隔著個口罩都能聞到香氣。
抬眼看,花的上方掛了一條大大的橫幅,大概是“我們的關(guān)心和祝福伴您回家”、“一路平安”之類的話??赐旮杏X很輕松,也很想笑。
幾天下來,一個二次傳染的人都沒有,這應該說我們大家都福大命大,還是政府防范措施到位,抑或是此地風水得天獨厚?
昨晚打完飯正要回屋,迎面碰上兩位年輕朋友,看到我他們猶豫了一下。女生問:同學,你晚上有時間么?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男生見狀問:你會玩“殺人游戲”么?馬上明白了?!白詈蟮耐聿停詈蟮目駳g”是么?呵呵,不過還是拒絕了。
隔離到今天凌晨1點30分,就完全自由了。最早的送大家到東直門的班車早7點30出發(fā),早餐也提前到5點供應。所以5點多鐘,就聽到有人在樓道里說話,醫(yī)生來查體溫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起床吧。哎呀,馬上就要離開了,還真是有點兒舍不得這種convenient(便利)的生活,尤其是舍不得親愛的清潔大媽,多好的人??!在我“宅”的日子里,就數(shù)她跟我的接觸最多了……
等一會兒吃過早餐,出了這個門,一切又將恢復正常了。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旅游的旅游。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