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風云錄（四）

朱家柏　劉　良

第四回

中共中央籌備建國

紅色中華定都瑞金

話說英勇善戰(zhàn)的朱毛紅軍,在中國共產黨人之中樹起了一面武裝斗爭、土地革命和根據地建設三位一體的旗幟。于是,各地紛紛響應。短短二三年時間,在閩贛、湘贛、湘鄂西、鄂東北、海陸豐、左右江、瓊崖、川陜等地開辟出了大大小小15塊革命根據地,到1931年底,全國紅軍總兵力已有13萬以上,地方革命武裝已發(fā)展到近10萬人。

如何把這些分散的力量聯(lián)合起來,建立起一個對各根據地各路紅軍統(tǒng)一領導的機關,以此推動中國革命的發(fā)展?中國共產黨的頭頭腦腦們細心籌劃著,一個宏大的藍圖正在中華大地悄然實行。

秘密會議

在上海這個大都市的英租界,有兩條繁華街道,一條叫愛文義路,一條叫卡德路。在這兩條街道的交匯處,矗立著兩幢三層、裝飾得富麗堂皇的俄羅斯式洋房。兩幢房子都臨街,每面都有大門出入。房后是個寬敞的院落,可停放數(shù)輛小汽車。每天從這里進出的人,都乘坐小汽車,男的個個西裝革履,女的珠光寶氣。房主還雇請有廚師、傭人。明眼人都知道,此處住的定是哪位富豪。

這位神秘的“富豪”不是別人,正是林育南。

林育南是湖北黃岡人,在黨內具有很深的資歷。1921年冬加入中國共產黨,擔任過全國總工會常委兼秘書長、中共湖北省委宣傳部長,曾任第五次全國勞動大會籌委會秘書長,成功地籌備召開了第五次全國勞動大會。正因為這樣,在1930年2月3日召開的中共領導人秘密會議上,林育南被推舉為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籌備委員會秘書長。此時,他遵照中央的安排,以一個從南洋新加坡歸國經商的華僑身份租住這里,化名李敬塘。與他住在一起的是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籌委會的工作人員張文秋,化名李麗娟。他倆扮作夫妻。

張文秋是位傳奇式的巾幗英雄,原在中共湖北京山縣委工作。1927年7月,她遭國民黨通緝,在暗室夾壁里藏了三天三夜,后來佯裝死人躺在棺材里,被抬出城外才脫險。她的丈夫劉謙初,任中共山東省委書記,被國民黨特務逮捕,正關在獄中。她的女兒劉松林剛剛滿月,就從濟南調來上海,充當“華僑巨商李敬塘”的“太太”。

1930年5月20日,李敬塘的寓所突然熱鬧起來。上午,一輛接一輛的黃包車魚貫而來。從車上下來的賓客,手捧壽禮,喜氣洋洋地登上二樓會客廳。布置一新的會客廳正中墻上,懸掛著一個大大的“壽”字。

原來,這個“壽慶”場面,是林育南精心安排的。這些前來“祝賀”的賓客,都是“赤色人物”。向忠發(fā)來了,周恩來、李立三、項英、羅登賢、羅章龍、李維漢、關向應、任弼時……也來了。此外,全國各蘇區(qū)和紅軍的代表、上海革命團體代表,均以全國蘇代會籌委會代表的身份趕來參加這次“壽慶”。

樓下,廚師、傭人們殺雞宰鴨,院子里,“噼噼啪啪”的鞭炮聲不絕于耳;樓上的會客廳里,賓客們圍坐在一起秘密商討著建國事宜。

中共中央總書記向忠發(fā)是會議的當然主席,他照著李立三為他準備好的稿子念道:

“我們的奮斗就是創(chuàng)造全國的蘇維埃政權,因為這一個政權才能解決全國革命中的一切問題。目前,武裝暴動的條件正在成熟,黨必須堅決組織武漢、南京暴動與上海的總同盟罷工,建立全國蘇維埃政權……”

與會者都非常興奮。經過討論,通過了《土地暫行法》《勞動保護法》《中國蘇維埃的政綱》等文件,作出了兩項主要決定:

一、定于1930年11月7日召開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簡稱“一蘇大”),成立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

二、由中共中央、少共中央等9個單位的代表組成第一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中央準備委員會(簡稱“中準會”),以領導“一蘇大”籌備工作。

特殊使者

1930年12月23日下午,一列由杭州開往南昌的火車徐徐駛入衢州車站。站臺上布滿國民黨軍崗哨。

衢州挨近贛東北蘇區(qū),是浙贛線上的一個大站。車剛停下,幾名全副武裝的國民黨警察跳上列車,對旅客逐個進行檢查。

這時,一位身著西裝、30歲左右的中青年男子引起警察的注意?！鞍研欣畲蜷_!快點!”

“我沒有帶什么。我是上海的廣告商人,想到南昌看有沒有廣告生意。”那男子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名片,分別遞到兩名警察手中。名片上印著的名字是“廣告商李少安”。

“廣告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有什么廣告生意可做?”警察用懷疑的目光瞪著李少安,惡狠狠地盤問道。

“阿拉上海就是廣告生意少,阿拉才想到南昌去看看。那邊在上海做廣告的老板少,興許有些業(yè)務?！崩钌侔步忉?。

“上峰有令,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閑雜人等一律暫停進入江西。你還是下車回去吧!”一名警察邊說邊將李少安推向車門。

“不行呀,我還要做生意!”李少安邊掙扎邊分辯。

“少廢話,快下去!不下去,就把你當共匪給抓起來!”警察吼道。李少安被強行推下車去。

這位“廣告商人”正是中共派往中央蘇區(qū)的特殊使者——“中準會”秘書長林育南。

“中準會”設在上海,此時林育南去中央蘇區(qū)干什么?原來就在“籌備會議”召開期間,周恩來赴莫斯科向共產國際匯報工作。這樣,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只剩下向忠發(fā)和李立三在國內。工人出身的向忠發(fā)工作能力差,中央的領導權實際上掌握在李立三手中。

頭腦發(fā)熱的李立三描繪了一幅宏偉藍圖,他認為,“一蘇大”必須在中心城市召開。于是,命令各路紅軍集中進攻南昌、長沙、武漢,哪個城市打下了就在那里立國建都!

1930年7月27日,彭德懷指揮紅三軍團一舉攻進長沙城。李立三高興極了,他設想著長沙城萬眾歡呼蘇維埃共和國成立的壯觀場面。始料不及的是,紅三軍團占領長沙后不到10天,就遭到何健主力的反攻,彭德懷不得不退出長沙。李立三急了,下令“朱毛紅軍”攻打南昌,“賀(龍)周(逸群)紅軍”向武漢推進。

南昌、武漢無法攻下,第二次攻打長沙又告失利。恰在此時,李立三“左”傾盲動錯誤受到共產國際的批評,李立三被停職檢查。

9月12日,第一次“中準會”會議召開。會議認為,原定“一蘇大”在1930年11月7日召開,已無法如期舉行,改在12月11日召開。選在什么地點召開呢?武漢、長沙、南昌這幾個大城市都不可能了。與會者不約而同地想到朱毛紅軍開創(chuàng)的中央蘇區(qū)。大家認為,只有到赤色區(qū)域去建立蘇維埃中央政府,才最安全可靠,也最便于就近領導蘇維埃區(qū)域的工作。會議決定:將“一蘇大”準備委員會移至中央蘇區(qū)去開。

林育南下車后,決定改乘汽車先到江山去。江山縣城是浙江通往贛東北的咽喉要地。誰知到那里一看,到處關卡林立,國民黨軍隊控制了一切要道和交通工具。無奈,他只好折回上海。不幸的是,林育南回到上海不到半個月,就于1931年1月17日在上海三馬路東方旅社被公共租界巡捕與國民黨上海市警察局聯(lián)合組成的行動隊逮捕。2月7日,林育南和同時被捕的何孟雄、李求實被國民黨殺害。

由于林育南被害,“一蘇大”的準備工作再度受挫,“中準會”決定再次延期召開“一蘇大”。接著,中共中央接連派出“特殊使者”項英、任弼時,他們都順利到達中央蘇區(qū)。但是,由于蔣介石從1930年10月至1931年9月間,接連向中央蘇區(qū)發(fā)動瘋狂的軍事“圍剿”,紅軍不得不全力組織反“圍剿”戰(zhàn)爭,“一蘇大”只能一拖再拖。

定都瑞金

1931年9月7日到15日,紅軍接連取得了老營盤、高興圩、長逕口、方石嶺戰(zhàn)斗的勝利,徹底打垮了國民黨軍隊對中央蘇區(qū)的第三次“圍剿”。恰在此時,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爆發(fā),蔣介石為了應付隨之而來的全國反蔣抗日浪潮的沖擊,不得不暫時停止了對中央蘇區(qū)的“圍剿”。

形勢喜人也逼人。毛澤東、朱德、項英、任弼時、王稼祥等一行,從興國起程,隨浩浩蕩蕩的紅軍隊伍向東開進。

路上,人歡馬叫,軍旗獵獵。按照初定計劃,紅軍主力轉到福建發(fā)展,總部擬設在長汀。

9月28日,紅軍總部抵達瑞金葉坪。這是一個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小村莊,整個村子都掩映在一片參天的古樟林中,樟樹郁郁蔥蔥、枝繁葉茂,散發(fā)的樟香一兩里外都能聞到。村西,綿江緩緩流過,周邊是一馬平川的良田。

村中有一棟“昌”字形的兩層青磚結構民房,前、正兩廳,中間開一天井,樓上回廊走道連通各個房間。這里便是中共蘇區(qū)中央局駐地,毛澤東等領導人就住在這里。

“毛委員、總司令,你們好!”朱、毛正在安頓行李,警衛(wèi)員便帶著中共贛東特委書記謝唯俊和瑞金縣委書記鄧小平上樓來了。

“辛苦你們了,給我們安排了這么好的一個住所?！泵珴蓶|緊緊握著他們的手說,“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前方,瑞金的情況怎么樣?”

“我們正想來把瑞金的工作匯報一下呢?！编囆∑秸f。

毛澤東思索片刻說:“干脆這樣,晚上開個會,請你們把瑞金的工作和周邊的情況談一談?！?/p>

晚上,毛澤東在樓下正廳主持召開中共蘇區(qū)中央局擴大會議,謝唯俊、鄧小平列席。

謝唯俊介紹完贛東特委的工作后,鄧小平較為詳細地介紹了瑞金的歷史和現(xiàn)狀,特別介紹了他到瑞金后糾正肅反擴大化錯誤,恢復整頓組織建設,發(fā)展農商業(yè)的具體情況。最后鄧小平說:“目前,瑞金全縣已經赤化,革命形勢很好,群眾革命熱情高漲,百姓安居樂業(yè),市場貨物充足……”

“瑞金這個地方我來過好幾次,每次來都有好消息。第一次來就連得‘三喜(向導、報紙、大柏地戰(zhàn)斗的勝利),再來又與老彭他們劫后重逢,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毛澤東高興地說。

任弼時切入正題,邊思索邊分析:“原來我們擔心瑞金的政治局勢不穩(wěn)定,聽了小平同志的匯報,對這一點我們可以放心了。從地理位置看,江西這邊革命基礎好些,與湘贛蘇區(qū)聯(lián)系緊密,瑞金的發(fā)展空間更加廣闊?！?/p>

“從軍事角度看,”一向沉穩(wěn)的朱德講話了,“我們在閩贛邊界往返游擊時就發(fā)現(xiàn),武夷山脈靠瑞金這段就更平緩,進退比較便利,而靠長汀一側較陡峭,路都很難找。相對來講,贛南這邊敵軍弱些,閩西那邊敵軍強些,這些因素都應當考慮?！?/p>

“對!”陳毅說,“瑞金縣城附近是個較大的盆地,山高河多,并東靠福建,南接廣東,便于紅軍作戰(zhàn)和迂回?！?/p>

看到大家的意見漸趨一致,毛澤東最后說:“剛才大家說了那么多,意見較為統(tǒng)一,選擇在瑞金建都,我想以下幾點是非常重要的:一是瑞金自古以來便是贛南入閩通粵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二是從敵我力量分布來看,相對于其他蘇區(qū),距敵人重兵區(qū)較遠,便于紅軍休整和擴充;三是經南昌起義部隊、紅軍幾次來回和鄧小平同志的出色工作,建立了很好的群眾基礎;四是瑞金自古以來就是富庶之地,民間有‘綿江兩岸是塊洲,三年兩不收,還有余糧下贛州的說法,紅軍給養(yǎng)能保證;五是瑞金水陸交通便利,水路有綿江入貢江可直達贛州……”

毛澤東的總結發(fā)言,引來了與會者熱烈的掌聲。

翌日,那部從國民黨軍公秉藩手里繳獲來的100瓦電臺“嘀嘀嗒嗒”地忙碌起來,蘇區(qū)領導人的決定通過紅色電波傳到上海中共中央:

“紅軍目前急切需休息,須訓練,須補充,須籌款,須布置新戰(zhàn)場,創(chuàng)造根據地,又因11月7日開蘇大會,中央不能遠離,遂將紅軍主力分布石城、長汀、于都、會昌四縣工作,總部及中央局在瑞金居中指揮……”

黨中央接電后,當即批準了中共蘇區(qū)中央局關于“定都瑞金”的計劃。

中華全國蘇維埃,

代表大會十月開,

革命斗爭經驗高,

工農領袖踴躍來。

瑞金人民聽到要在瑞金開大會的喜訊,歡快地又唱又跳。中國革命的新的一幕即將在瑞金拉開。要知“開國大典”的盛況,且看下回分解。(待續(xù))

(責編興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