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青年男女遇合模式探析

摘 要：《聊齋志異》是蒲松齡的代表作，體現(xiàn)著作者的人生理想、人性理想和美學理念。《聊齋志異》中描寫了眾多花妖狐魅，不僅“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征，而且她們與人間男子之間的遇合也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異彩紛呈的局面。

關鍵詞：蒲松齡《聊齋志異》 青年男女 遇合方式

《聊齋志異》中的作品近五百篇，其中的愛情小說約有一百篇左右，不僅在數(shù)量上占據(jù)著很大的篇幅，同時也是蒲松齡藝術特色和藝術創(chuàng)造的結晶，集中體現(xiàn)著作者的人生理想、人性理想和美學理念，堪稱《聊齋志異》中的經(jīng)典，被王士禎贊為“數(shù)奇其才，謂非尋常流輩所及也?！逼渲械幕ㄑ炔粌H“多具人情，和易可親，忘為異類”，而且具有豐富鮮明的個性特征，“同于化工賦物，人各面目”，她們與人間男子的遇合也呈現(xiàn)出千姿百態(tài)、異彩紛呈的局面，下面我們就對其遇合模式做一下探討。

一

一見鐘情式 異性之間出于才貌、品性的相互愛慕吸引，主動相愛、結合。一些著名的篇章如《嬰寧》、《鴉頭》、《晚霞》、《蓮香》、《葛巾》、《香玉》、《阿繡》、《瑞云》、《魯公女》、《菱角》、《白秋練》、《王桂庵》、《綠衣女》、《青娥》等，都屬于這種情況。其中，有的雖然后來經(jīng)過家長的首肯或通過媒妁，但男女青年的私相愛悅發(fā)生在前。其中的部分篇章，頗有現(xiàn)代青年自由戀愛的意味。比如《綠衣女》，男主角于生讀書于醴泉寺，非常勤奮，深夜仍披誦不止，因此感動了由蜂精化成的綠衣女。她深夜主動投奔于生，表達了自己的傾慕和感佩。而綠衣女“綠衣長裙，婉妙無比”、“腰細殆不盈掬”的美麗，同樣也使于生產(chǎn)生了愛慕之情，明知她是非人類，卻毫不計較，對她傾注了自己的憐惜和愛情。兩人一塊唱歌、談心，徜徉在愛情的海洋里。青年男女之間的一見如故、一見鐘情，具有濃厚的浪漫氣息。

知恩圖報式 即女子一方為了報恩主動上門為妻。例如小翠嫁給王太常的傻兒子王元豐，是因為小翠之母遇雷霆之劫時，受到王太常無意之中的庇護（《小翠》）；小梅嫁給王慕貞，將其衰敗的家業(yè)整理得井井有條，是因為王慕貞在江南游歷時，曾經(jīng)受過小梅之母的托付，慷慨捐資拯救過與小梅母親有過“一夕之好”的某人的兒子（《小梅》）；湖君妃子讓女兒西湖公主與陳明允結為夫妻，是由于陳明允對她曾有救命之恩（《西湖主》）；俠女與顧生媾和、生子，為顧家延血脈之續(xù)，是因為她們母女隱名埋姓流寓他鄉(xiāng)伺機報仇的時候，曾經(jīng)得到過顧家物資上的接濟（《俠女》）；花姑子與安生幾度繾綣，并在安生被蛇精害死后不借任何代價予以救助，是因為安生曾在華山“買獵獐而放之”，救過花姑子的父親（《花姑子》）。

引薦介紹式 即由尊長指配或經(jīng)他人引薦、介紹，青年男女結合在一起?！肚嗝贰分械难绢^青梅，乃一女狐所生。因家境貧窮，被王家買去給小姐阿喜做丫頭。家境貧寒、稅房而居的張生，“性純孝”又“篤于學”，青梅被他的人品所感動，斷定他“非常人”，將來必定出人頭地，所以她建議小姐阿喜嫁給他，無奈遭到嫌貧愛富的阿喜之父王進士的拒絕。青梅遂以身自嫁，后來貴為夫人。而阿喜在父母雙亡后走投無路。之后，貧者出不起錢為她葬掉雙親，富者又嫌她為陵夷嗣（衰敗之家的后代）；為人做妾被悍妻趕出；寄居庵中又遭到騷擾。就在這時遇到了青梅，青梅不忘多年之愿，促使她與張生合巹，推她為正妻，自己則安于婢妾的地位。再如《仙人島》，地仙桓翁提出來要以長女芳云“奉侍高人”；《羅剎海市》中龍君將自己的女兒主動許配馬驥；《青蛙神》中神女之父派人將女兒嫁至薛昆生家；《阿纖》中奚山代弟弟向鼠精阿纖家求婚；《封三娘》中封三娘向閨中密友推薦了孟生；《荷花三娘子》中狐女向宗湘若道出了求得荷花三娘子的秘密……

命中注定式 即指青年男女之間有命中注定的前緣。如《惠芳》中的仙女惠芳，光華照人，傾倒人寰，她主動投奔以貨面為生的馬二混家，幾次要嫁給馬二混為妻，均被馬母“折壽”、“不祥”的擔心拒絕，后來她托西巷呂嫗前來說媒才如愿以償?shù)丶藿o了老實的馬二混。惠芳之所以如此，都是因為“我謫降人間十余載，因與子有緣，遂暫留止”。這種命定有緣的婚姻還有很多，比如伍秋月與王鼎。伍秋月笄年夭歿時，精通易數(shù)的其父便在其棺側立石預言“女秋月，葬無葬無冢，三十年，嫁王鼎”（《伍秋月》）；再比如《云蘿公主》中的安大業(yè)，年幼時其母夢見神人告之曰“兒當尚主”，后來果與云蘿公主結緣。

二

青年男女遇合、相愛的情況多姿多彩，充滿了浪漫情調(diào)和靈異的氣息，但是要真正采摘到這朵愛情的仙葩，要真正將幸福握在手中，還要鼓足勇氣，去克服種種困難，化解面臨的種種矛盾。

首先是家長意志的阻撓?！而f頭》篇中，妓女鴉頭愛上了憨厚誠實的王文，可是鴉頭的母親卻執(zhí)意將她當做搖錢樹，千方百計阻撓女兒的愛情。兩人私遁后，其母又將其劫掠回去，橫施楚掠，后將其囚置。鴉頭矢志不移，王文亦不復娶，兩人歷經(jīng)種種磨難終于結合在一起。這類作品，批判了社會上某些家長把女兒當做搖錢樹的社會現(xiàn)象及其對年青人愛情的摧殘，烘托了青年男女堅貞不屈、生死不渝的真情。《長亭》篇中狐女長亭已經(jīng)許配給了石太璞，但其父中途反悔，婚前殺石太璞未遂，婚后趁女兒歸省之際羈留其家長達三年之久。長亭不能不遵父命而絕兒女之情，但又深知留在夫家的兒子會因此而失去母愛，因此重回石家后撫兒哭泣“我有父，兒無母矣!”這篇作品揭示了家長意志在兒女心中造成的倫理矛盾以及兒女們左右為難的悲苦心理。《青梅》篇中，通過阿喜所受的各種磨難及以后在青梅的幫助下終嫁張生的故事，揭示了父母嫌貧愛富的傳統(tǒng)觀念對兒女前途婚姻的影響和傷害，抒發(fā)了作者對王公大人們留佳麗“以贈紈绔”的憤慨。

其次是社會惡勢力的摧殘。這些惡勢力，有的是現(xiàn)實中的，有的是幻境中的，但幻境中的亦是現(xiàn)實的曲折反映。《香玉》篇，正當黃生與花妖香玉如火如荼地相愛之時，即墨蘭氏將香玉本體白牡丹挪移而去。香玉為情而死，黃生則“日日臨穴涕”，傷心不已。兩人至情感動了花神，終使香玉復生。即墨蘭氏就是惡勢力的代表，他的插入，使愛情的仙葩遭受摧折，同時也為二人的至情所產(chǎn)生的感天動地的力量提供了表現(xiàn)機會?！都毢睢菲伺毢钤缫研脑S滿生，可是當滿生在湖南因某種原因遭受官司時，富商施展陰謀伎倆，將滿生長期下獄，將望眼欲穿的細侯霸為己有。最后真相大白，細侯痛殺自己與富商所生的兒子，毅然投奔滿生。作者對這些惡勢力的描寫，一方面表現(xiàn)了對阻撓男女相愛的惡勢力的痛恨，另一方面也是對“經(jīng)霜彌茂”的真摯愛情的贊美和歌頌。

作者還描寫了世俗化人情對愛情的污染。愛情是圣潔的、絕俗的，它就像聳入云天的山頂上盛開的一朵雪蓮，容不得半點世俗的侵擾和傷害?！陡鸾怼分械某４笥门c牡丹花妖葛巾本已結成美滿姻緣，但是因為常大用對其非人身份的懷疑，遂使葛巾見疑而去?！兑仕悴拧分械男悴牛瑢ι砼缘柠惾撕徒z絹上的詩句毫不瞻顧，卻獨將幾案上的白金“掇拾袖中”，被麗人譏為“俗不可耐”，從而失去了一場美麗的愛情……

三

清代馮鎮(zhèn)巒贊揚《聊齋志異》“每篇各具局面，排場不一，意境翻新，令讀者每至一篇，另長一番精神。如福地洞天，別開世界；如太池未央，萬戶千門；如武陵桃源，自辟村落。不似他手，黃茅白葦，令人一覽而盡?！薄读凝S志異》中的愛情故事篇目很多卻無一雷同，同時又深含著作家對人生的思考及對社會的批判，所以其思想的濃度和藝術成就大大超越了過去的絕大多數(shù)愛情小說作品，成為古代小說園地里的一枝枝奇葩。

參考文獻：

[1]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6.

[2]馮鎮(zhèn)巒.讀聊齋雜說[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趙冰玉 山東曲阜市春秋中學 273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