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觀盡頭

林　辛

一

今天夜里，人類將試圖擊破夸克。

這個壯舉將在位于羅布泊的東方核子中心完成。核子中心看上去只是沙漠中一群優(yōu)雅的白色建筑，巨大的加速器建在沙漠地下深處的遂道中，加速器的周長有150公里。在附近專門建了一座100萬千瓦的核電廠為加速器供電，但要完成今天的試驗還遠遠不夠，只能從西北電網(wǎng)臨時調(diào)來電力。

今天，加速器將把粒子加速到10的20次方吉電子伏特，這是宇宙大爆炸開始時的能量，是萬物創(chuàng)生時的能量。在這難以想象的能量下，目前已知的物質(zhì)最小單位夸克將被撞碎，人類將窺見物質(zhì)世界最深層的秘密。

核子中心的控制大廳中人不多，其中有目前世界上最杰出的兩位理論物理學家，他們代表著目前對物質(zhì)深層結(jié)構(gòu)研究的兩個不同的學派。其中之一是美國人赫爾曼·瓊斯，他認為夸克是物質(zhì)的最小單位，不可能被擊破；另一位是中國人丁儀，他的理論認為物質(zhì)無限可分?？刂拼髲d中還有負責加速器運行的總工程師，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幾名記者。

其他眾多的工作人員都在地下深處的幾十間分控室內(nèi)，控制大廳只能看到綜合后的數(shù)據(jù)。這里最讓人驚奇的人物是一位名叫迪夏提的哈薩克族牧羊老人，他的村莊就在核子中心加速器的圓周內(nèi)，在昨天的野餐中，物理學家們吃了他的烤全羊，并堅持把他請來。他們認為這是物理學的偉大時刻，也是全人類的偉大時刻，所以應(yīng)該有一個最不懂物理學的人到場。

加速器已經(jīng)啟動，大顯示屏上的能量曲線像剛蘇醒的蚯蚓一樣懶洋洋地爬著，向標志著臨界能量的紅線升去，那就是擊碎夸克所需的能量。

“電視為什么不直播?”丁儀指著大廳一角的一臺電視機問，電視中正轉(zhuǎn)播著一場人山人海的足球賽。這位物理學家從北京到這兒一直身著一件藍工作服，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勤雜工。

“丁博士，我們并非世界中心，試驗結(jié)果出來后，能播一條30秒的小新聞就不錯了?！笨偣こ處熣f。

“麻木，難以置信的麻木!”丁儀搖搖頭說。

“但這是生存之必須。”瓊斯說，他一副頹廢派打扮，頭發(fā)老長，還不時從衣袋中掏出一個銀制酒瓶喝一口，“我很不幸地不麻木，所以難以生存下去。”他說著掏出了一張紙，在空中晃著，“先生們，這是我的遺書?！?/p>

語驚四座，記者們立刻圍著了瓊斯。

“這個試驗結(jié)束后，物質(zhì)世界將不再有什么可以探索的秘密。物理學將在一個小時內(nèi)完結(jié)!我是來迎接自己世界的末日，我的物理學啊，你這個冷酷的情人，你已窮盡之后我如活得下去!”

丁儀不以為然地說：“這話在牛頓時代和愛因斯坦時代都有人說過，比如上世紀的馬克斯·玻恩和史蒂芬·霍金，但物理學并沒有結(jié)束，將來也不會結(jié)束。您很快就會看到，夸克將被擊破，我們在通向無的階梯上又踏上一節(jié)。我是來迎接自己世界的早晨!”

“您這是抄襲毛澤東的理論，丁博士，他在上世紀50年代就提出物質(zhì)無限可分的思想了。”瓊斯反唇相譏。

“你們過分沉緬于自己的思想了?！笨偣こ處煵暹M來說，“通過陽光同一時刻在埃及和希臘的干井中不同的投影，可以推測出地球是圓的，甚至由此可以計算出它的直徑，但只有麥哲倫的旅行才是真正激動人心的。你們這些理論物理學家以前只是呆在井里，今天我們才要在微觀世界做真正的環(huán)球航行!”

二

大屏幕上，能量曲線接近了那條紅線。外面的世界似乎覺察到了這沙漠深處涌動的巨大能量，一群鳥兒從紅柳叢中驚飛，在夜空中久久盤旋，遠方傳來陣陣狼叫……終于，能量曲線越過了紅線，加速器中的粒子已獲得了撞擊夸克所需的能量，這是人類有史以來獲得的最高能量的粒子。

控制計算機立刻把這些超能粒子引出了加速器周長150公路的環(huán)道，進入一條支線，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向靶標飛去。在這極限能量的轟擊下，靶標立刻迸發(fā)出一場粒子輻射的暴雨。無數(shù)個傳感器睜大眼睛盯著這場暴雨，它們能在一瞬間分辯出暴雨中幾個顏色稍有不同的雨滴，正是從這幾個雨滴的組合中，超級計算機將判斷出是否發(fā)生了撞擊夸克的事件，并進一步判斷夸克是否被撞碎。

超能粒在源源不斷地產(chǎn)生，加速器中的撞擊在持續(xù)。人們在緊張地等待著。

超能粒子擊中夸克的幾率是很小的，他們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

“哦，來自遠方的朋友們，”迪夏提老人打破沉默，“十多年前，這些東西開始修建時我就在這里。那時工地上有上萬人，鋼鐵和水泥堆得像山一樣高，還有幾百個像大樓一樣高的線圈，他們告訴我那是電磁鐵……我不明白，這樣多的錢和物，這樣多的人力，能灌溉多少沙漠，使那里長滿葡萄和哈密瓜，可你們干的事情，誰都不明白?！?/p>

“迪夏提大爺，我們在尋求物質(zhì)世界最深的秘密，這比什么都重要!”丁儀說。

“我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我知道，你們這些世界上最有學問的人，在找世界上最小的沙粒?！?/p>

哈薩克老牧人對粒子物理出色的定義使在場所有的人都興奮起來。

“妙極了!”瓊斯在得到翻譯后叫起來，“他認為，”他指指丁儀，“沙粒要多小就有多?。欢艺J為，存在最小的沙粒，這粒沙子不能再小了，用最強有力的錘都不可能砸碎它。尊敬的迪夏提大爺，您認為我們誰對呢?”

迪夏提在聽完翻譯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們也不可能知道，世界萬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凡人哪能搞清呢?”

“這么說，您是一位不可知論者?”丁儀問。

老牧人飽經(jīng)風霜的雙眼沉浸在夢幻和回憶中，“世界真讓人想不透啊!從小，我就趕著羊群在無邊的戈壁沙漠中尋找青草。多少個夜晚，我和羊群躺在野外，看著滿天的星星。那些星星密密麻麻，晶亮晶亮的，像姑娘黑發(fā)中的寶石；夜不深時，身下的戈壁還是熱的，輕風一陣陣的，像它的呼吸……這時世界是活的，就像一個熟睡的大娃娃。這時不用耳朵，而用心聽，你就能聽到一個聲音，那聲音充滿天地之間，那是真主的聲音，只有他才知道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p>

三

這時，蜂鳴器刺耳地響了，這是發(fā)生夸克撞擊事件的信號，人們都轉(zhuǎn)向火屏幕，物理學的最后審判日到了，人類爭論了三千年的問題馬上就會有答案。超級計算機的分析數(shù)據(jù)如洪水般在屏幕上涌出，兩位理論物理學家馬上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他們困惑地搖搖頭。

結(jié)果并沒有顯示夸克被撞碎，但也沒有顯示它保持完整，試驗數(shù)據(jù)完全不可理解!

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那是夏迪提，這里只有他對大屏幕上撞擊夸克的數(shù)據(jù)不感興趣，仍站在窗邊?！疤彀。饷嬖趺戳?，你們快過來看啊!”

“夏迪提大爺，請不要打擾我們!”總工程師不耐煩地說，但夏迪提的另一句話使所有人都轉(zhuǎn)過身來。

“天……天怎么了!!”

一片白光透進窗來，大廳中的人們向外看去，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夜空變成了乳白色!

人們沖出了大廳，外面，在廣闊的戈壁之上，乳白色的蒼穹發(fā)著柔和的白光，像一片牛奶海洋，地球仿佛處于一個巨大的白色蛋殼的中心!當人們的雙眼適應(yīng)了這些時，他們發(fā)現(xiàn)乳白色的天空中有一群群的小黑點，仔細觀察了那些黑點

的位置后，他們真要發(fā)瘋了。

“真主啊，那些黑點……是星星!!”夏迪提喊出了每個人都看到但又不敢相信的結(jié)論。他們在看著宇宙的負片。震驚之中，有人從窗外注意到了大廳中的那臺正在轉(zhuǎn)播球賽的電視機，屏幕上的情形證明了他們不是在做夢：千里之外的體育場也籠罩在一片白光中，看臺上的幾萬人都驚恐地仰望著天空……

“這事什么時候發(fā)生的?”首先鎮(zhèn)靜下來的總工程師問。

“剛才里面那個鳴聲響起來的時候。”夏迪提說。

人們沉默了，他們把目光都集中到瓊斯和丁儀身上，希望這兩位自愛因斯坦以來最杰出的物理學家，能對眼前這惡夢般的現(xiàn)實做出哪怕一點點的解釋。兩位物理學家已不看天空了，他們在低頭沉思著。

丁儀首先抬起頭來仰望著乳白色的宇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們早該想到的。”

瓊斯也抬起頭來，望著丁儀：“是的，這就是超統(tǒng)一理論方程中那個變量的含義!”

“你們在說什么?!”總工程師喊道。

“工程師，我們的環(huán)球航行成功了!”丁儀笑著說。

“你是說，我們的試驗導致了這一切?!”

“事實上，正是如此!”瓊斯說，同時掏出了那個銀酒瓶，“現(xiàn)在麥哲倫知道了，地球是圓的?！?/p>

“圓……的?!”其他的人都困惑地看著兩位物理學家。

“地球是圓的，從其表面任一點一直向前走，就會回到原點?，F(xiàn)在我們知道了宇宙的時空形狀，很類似，我們一直向微觀的深層走，當走到微觀盡頭時，就回到了整個宏觀。加速器剛才擊穿了物質(zhì)最小的結(jié)構(gòu)，于是其力量作用到最大的結(jié)構(gòu)上，把整個宇宙反轉(zhuǎn)了?！杯偹菇忉屨f。

丁儀說：“瓊斯博士，您可以活下去了，物理學沒有完結(jié)，才剛剛開始，就像人類知道地球形狀后。地理學剛剛開始一樣。我們都錯了，要說最接近事實的論述，是夏迪斯大爺剛才做出的，我雖不相信真主，但宇宙之深奧之神奇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

“我想起來了，上世紀，英國人阿瑟·克拉克在科幻小說中提出過宇宙負片的概念，但誰會想到它成為現(xiàn)實呢?”

“可現(xiàn)在怎么辦?”總工程師問。

“現(xiàn)在很好，我很樂意生活在負片宇宙中，它和反轉(zhuǎn)前的同樣美，不是嗎?”

瓊斯喝干了瓶中的酒，微醉著伸開雙臂擁抱整個新宇宙。

“可你們看……”總工程師從窗口指了指大廳里的電視，體育場里驚恐的騷動在加劇，一種集體的歇斯底里在人海中漫延開來。從這個畫面上可以想象，整個人類世界正陷入混亂之中。

“繼續(xù)轟擊靶標?！倍x對總工程師說。在第一次夸克撞擊事件發(fā)生后，為了分析結(jié)果，控制計算機已中止了超能粒子對靶標的轟擊。

“你瘋了?!鬼知道第二次夸克撞擊事件會產(chǎn)生什么效應(yīng)?也許會造成宇宙坍縮或大爆炸!”

“不會的!前面的現(xiàn)象已證明了超統(tǒng)一方程的正確，我們知道下一次撞擊會發(fā)生什么?！杯偹拐f。

加速器中的超能粒子再次被引向靶標，人們期待著粒子的暴雨中那幾滴不同顏色雨點的出現(xiàn)。

1分鐘，2分鐘……10分鐘……

各種曲線和數(shù)據(jù)在大屏幕上懶洋洋在滾動著，什么都沒發(fā)生。

電視屏幕上，體育場中的人海已失去了控制，在乳白色的天空下，人們無目標地亂撞，互相踐踏……圖像抖動了一下，電視信號中斷了，屏幕上只有一片荒漠一樣的雪花。

宇宙的突變超出了人類所有的知識和想象，超出了他們的精神承受力，世界處于瘋狂的邊緣。蜂鳴器第二次響了，夸克第二次被擊中。

沒有任何預(yù)兆，比眨眼的速度更快，宇宙再次被反轉(zhuǎn)，漆黑的夜空，晶瑩的星群，人類的宇宙又回來了。

天啊，你們在干真主的事!迪夏提大爺說。核子中心的人們這時都聚集在外面的戈壁灘上，聚集在醉人的星空下。

“是的，對物質(zhì)本原的不懈探索使我們擁有了上帝的力量，這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瓊斯說。

“但我們?nèi)允侨?，誰知道以后還會發(fā)生什么呢?”丁儀說。

夜空中，群星燦爛，那聽不見的樂曲充滿整個宇宙。

“真主啊……”迪夏提大爺對著星空伏下身來。

科技短波

凸透鏡太陽能發(fā)電系統(tǒng)問世

相信很多人小時候都玩過類似的游戲：用放大鏡聚焦太陽光將火柴點燃。那么，當我們感慨太陽能效率低下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借鑒一下這種方法用太陽能發(fā)電呢?IBM公司就做出了這樣的嘗試。

IBM公司利用凸透鏡進行聚光，然后將其投射到太陽能電池板上，借此增大太陽光的強度，而增加太陽能電池的發(fā)電量。通過這種方法，他們成功地將230瓦的太陽能轉(zhuǎn)化成了70瓦的電力，轉(zhuǎn)化效率約為傳統(tǒng)太陽能系統(tǒng)的5倍。

不少人或許會擔心過高的熱量會將太陽能電池融化。不必擔心，IBM在這套系統(tǒng)中整合了溫控系統(tǒng)。通過在普通太陽能電池的PV板上加入了液態(tài)金屬制冷系統(tǒng)。當溫度升高時，制冷系統(tǒng)能夠迅速地將高達1600℃的高溫降低到85℃，從而避免燒壞太陽能電池。IBM計劃將這項技術(shù)出售給太陽能企業(yè)，幫助他們提升產(chǎn)品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