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志
過去語文閱讀教學中普遍采用的主題教學,尤其是“標準化”教學,因其在觀念上忽視或無視作品主題的多樣并存局面,所以在引導學生歸納主題時,僅僅滿足于從一個單一的方向去把握對象,采用的是一種十分簡單化的單向思維。教學中對作品的分析往往采用社會歷史的視角,也就是注重作品與社會歷史的聯(lián)系,注重作品的社會歷史價值與功效,從中挖掘出的意蘊也都具有社會學的意義,如歌頌了什么,暴露了什么,總結了什么教訓,反映了什么思想等等。
當然,從社會歷史視角對作品進行分析是必要的,因為文學在本源上就具有社會性的特征,它在一定社會條件下產(chǎn)生,反映了一定社會歷史的情貌和精神。文學作品與社會有著廣泛的聯(lián)系,作品中反映的政治、經(jīng)濟、倫理、心理等都屬于社會的范疇,都在社會歷史的審視范圍之內(nèi)。
然而,一種視角就是一種感受和分析作品意蘊的方法,同時也是一種規(guī)范和局限。因此不能滿足于一種視角、一種方法的運用,而應該多側面、多維度地分析出作品的更豐富的意蘊來。除了社會歷史視角,還可以從文化視角、心理視角、形式視角、人類學視角等對作品進行分析和把握。
從文化視角看魯迅,魯迅的作品就不僅表現(xiàn)出對封建制度的批判意蘊,而且表現(xiàn)了對整個封建文化的批判意蘊。不僅批判了舊文化,而且具有新文化的啟蒙意義。茅盾作為當年新文化動的主要弄潮人之一,他對《孔乙己》發(fā)表時的思想文化背景有著特別銘心的體驗,這便導致了他從當時時代文化背景上對這篇小說的意蘊做出了獨到的理解。他說這篇作品是“借孔乙己的生活片段來隱喻反對新思想的舊派的必然沒落”?!棒斞笇懘宋臅r,文化上的反動勢力極為猖狂,但魯迅不取那時當權有勢的文化反動派作為典型,這又表現(xiàn)了魯迅對于當時反動派的蔑視——預知其必無前途,并為他們的前途勾畫出一張嘴臉,即孔乙己”。葉圣陶作為一個在中國現(xiàn)代教育史上向舊式教育勇敢挑戰(zhàn)的教育改革家,他自然地以其職業(yè)的敏感認識到了這篇小說抨擊舊式教育的意蘊。他說,《孔乙己》是在“表現(xiàn)舊式教育的不易發(fā)展人的才能、潦倒的讀書人的失意和姿態(tài)”。而作者魯迅則以其人道主義啟蒙思想家的特有內(nèi)涵觀照小說《孔乙己》,從中見出了呼喚人間溫暖的意蘊。他說,《孔乙己》“是在描寫一般社會對于人的涼薄”。
又如《百合花》一文,如果變換一下觀照作品的角度,是否還可以領略到另一種意蘊。在《百合花》特有的描繪人生的氛圍中,隨著“借被”沖突的巧妙淡化,隨著小通訊員和新媳婦如姐弟般的相知,除了軍民關系,除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我們還感到這是人生兩個相近的階段在靠攏和銜接?!敖璞弧背闪艘粋€契機,而純凈、摯愛、憧憬、甜美是它們共同的特點,不妨將之合稱為人生的早期階段。小說后半部分面對小通訊員的死,新媳婦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在驚愕、悲痛、壓抑、悔疚、憤恨這一系列有層次的情緒發(fā)展背后,我們看見了新媳婦的心路歷程。當小說最后新媳婦一反常態(tài),近似粗暴地“劈手奪過被子”給小通訊員蓋上的時候,不得不承認正是經(jīng)過這一層層的變化發(fā)展,新媳婦不再是那個盡咬著嘴唇笑的沉浸在愛情之中的美神了。戰(zhàn)爭給了她磨難,她在磨難中成長了,進入了人生的成熟階段。小說就這樣,通過小通訊員和新媳婦這兩個性格相近的人物的互補,使我們感到人生的成長,人從竹林走向愛情,走向戰(zhàn)火,在愈來愈不輕松的生活中,在歡笑和眼淚、希望和憾悔、摯愛和忿恨中,由早期階段向成熟階段成長。據(jù)此,又有理由認為,《百合花》除了“時政習俗”意蘊和超越“時政習俗”意蘊之上的歌頌人與人之間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情誼,還存在另一層次的意蘊即人生的成長。
文學本來就是人類心智的產(chǎn)物,藝術形象也經(jīng)過了心靈的折射。作品往往蘊含著某些心理內(nèi)容。對《裝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別里科夫,我們完全可以從心理視角進行分析。別里科夫的所作所為,實際上反映了他的變態(tài)心理。他的荒謬的思想和行為都是通過社會文化的投影而造成的心理上的變形。作品通過他的變態(tài)心理表現(xiàn)出一定的社會意義。如果能揭示別里科夫性格形成的心理依據(jù),便可以深化對這篇作品的認識。
總之,在作品意蘊分析中不要局限于一種視角,得到的也就不會是單一的意蘊。經(jīng)常變換視角去分析作品,也就能經(jīng)常得到新的意蘊。
劉志,四川省廣元師范學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