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忠故事：“人間正道”一狂人

端木晨陽

在電視劇《開國前夜》的拍攝現場，帶裝工作的黃志忠早已從《人間正道是滄?！分袟盍⑷式巧茉斐晒Φ男腋８兄凶叱?。

黃志忠的成長之路并非一帆風順?！疤焐喜坏麴W餅，掉了餡餅也砸不到我”的命運，已經讓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增強耐力。他說：“我是在馬拉松的跑道上，而不是60米的速距短道，不踏實不行啊，不踏實就要摔很多筋斗?！?/p>

叛逆少年 危險成長

外形英武高大的黃志忠生長在著名的海河之濱——天津。從小就彰顯叛逆性格的他，喜歡惡作劇，惹了不少“禍”，是爸爸媽媽眼中的操心男孩。小時候，黃志忠家住平房區(qū)。由于父母是雙職工，沒有太多的時間照管黃志忠和他的哥哥，黃志忠的童年也就有了更多的自由空間。他說他那時每一次惡作劇，都是一次有特點的超奇想象力的發(fā)揮。

平房區(qū)的居民都使用公共廁所。放學之后無所事事的黃志忠在胡同里來回溜達，看見不同的人從廁所進進出出，他的“靈感”來了。他偷偷躲在暗角里，抓起周圍居民用的水管子，對著廁所的磚墻孔往里澆水，廁所里不停地響起尖叫聲，黃志忠則跟著哈哈大笑。當受水災之害的人跑出來大罵混蛋時，黃志忠還扮演成義憤填膺的少年幫腔，人們自然想不到“兇手”就在眼前。

早些年的天津城，沒有這么些高樓大廈，一到夏天，蜻蜓滿天飛，捉蜻蜓便成了黃志忠和小伙伴們之間的游戲。黃志忠又在怎么捉蜻蜓上動足了腦筋。他和伙伴“搞下”別人自行車的內胎，聚少成多熬成瀝青狀，然后把它做成桿用來粘蜻蜓。這種玩法很罕見，他的出奇制勝吸引了很多小伙伴，大家都愛圍在他的身邊，黃志忠小小年紀就顯現出領袖的風范?；锇槎颊f跟他玩有意思，玩得過癮，樂得痛快。

經常惹禍的黃志忠，憑借小聰明化解了一次次惡作劇帶來的危機，淘氣的他卻很少挨父母的打。記憶中最后一次挨打是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家里請來工人幫助刷房子，為了答謝工人父母準備了一些回民糕點。結果到了要端上桌子時，發(fā)現已經被黃志忠偷吃光了，父親怒不可遏揚手打了黃志忠一巴掌，并訓斥道：“這個孩子太淘氣了，長大了可怎么得了?！钡故钦垇淼墓と朔炊f：“別看這孩子淘氣，可他的眼神堅定，氣宇不凡，長大了肯定錯不了?！倍嗄暌院蟮慕裉欤哌^坎坷在演藝事業(yè)上有所斬獲的黃志忠大器晚成，卻遺憾父親沒有看到這一天，黃志忠說他會更加努力工作來告慰遠在天國的父親。

躊躇滿志的青春

黃志忠的青少年時光是在天津三號路小學和民族中學度過的。初中二年級時，他13歲，身高卻已1.81米，鶴立雞群的他很快被天津市紅橋區(qū)業(yè)余體校吸收為隊員，他開啟了自己人生路上的運動生涯：前鋒、中鋒，若干次籃球冠軍的獲得讓他樂此不疲。良好的身體素質、出色的運動表現讓黃志忠走進了天津籃球專業(yè)隊。家里人為他高興，黃志忠自己也設想著未來的體育人生。沒想到的是進了專業(yè)隊以后，年齡一年一年在長，身高卻停止不前了，永遠的1.81米雷打不動。黃志忠選擇了離開。后來天津市籃球專業(yè)隊又招他回去，經過認真思索，他覺得打球的前途一片茫然，黃志忠決定改寫人生的方向。

融入社會的他并沒有一個樂觀的起點，賣過魚，打過短工，吃過若干辛苦。體力上的苦倒還不算什么，人生徘徊在十字路口的尷尬則是黃志忠最大的心里障礙。

好在正當他躊躇滿志的時候，天津紡織機械廠為他開啟了一扇大門，這個擁有五六千人的大企業(yè)，是以籃球特招隊員的角度向他敞開懷抱的。黃志忠也就正兒八經地穿著工作服，背著傳統(tǒng)的挎包，裝著方形鐵飯盒，朝九晚五地干了三個月的鉗工。但是這樣的現狀他并不滿足。

三個月后，黃志忠進了天津工會干部管理學院，學習“工會建設”專業(yè)。在那兩年的學習時間里，黃志忠骨子里不穩(wěn)定因子還真挺聽話，稍息、立正，沒弄什么妖蛾子。畢業(yè)后他回到天津紡織機械廠下屬的天津紡織機械報社，做了名企業(yè)報的記者。在報紙副刊的天地里，黃志忠跟文學打上了交道。舞文弄墨的日子，也算附庸風雅，家里人都以為他這回該穩(wěn)定了，提了干、轉了正，正式成為國家干部，那可是當年青年男女找對象的頭牌衡量條件，但家里人真不知黃志忠到底怎么想的，只是見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見他開心，也沒見他不開心。

墨守成規(guī)了幾個月后，黃志忠卻毅然提出了辭職。這個炸彈不僅炸響了黃志忠的家里，就連他廠里的很多同事都不理解，好好的，窮折騰什么？然而黃志忠說，人生就算只有自己理解自己，也要堅持前進。那會兒，二十出頭的他已經開始思索，事業(yè)和職業(yè)的不同，他說他辭職是想去尋找一份可以寄托理想的事業(yè)。別人問他是什么呀？他也問自己是什么呀？別人的問題，也正是黃志忠苦苦思考的問題。

一直渴望蛻變的黃志忠，不停地給自己設下方程式，最終在他的兩個表舅那里找到了答案。他的這兩個表舅一個在評劇團，一個在京劇團，還拍了不少的影視作品。黃志忠的魂魄一下被緊緊地抓住，他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表演，還知道北京有個中央戲劇學院。黃志忠眼都沒眨就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辭職后選擇的就是考中戲。當拿到專業(yè)考試第一名及文化課免試的通知后，這位“拼命三郎”硬是把自己關在樓里整整三個月，苦熬文化課大戰(zhàn)。用他的話說就是不接受文化課免試的照顧，不但要考，還要考好。結果當然是文化課考試通過，地理、歷史尤其好。

曾經滄海難為水

中戲的大學生活是讓黃志忠難忘的。在同屆學友中，他屬于大齡學生，加之在這兒之前經歷的若干掙扎人生，黃志忠非常珍惜這段寶貴的學習時光，下決心排除萬難立志專業(yè)。但一心沉迷于專業(yè)學習的他還是躲不過老師和同學的信任，擔任了學生會團委副書記等職務，表現出色的他還經常拿到雙份補助。那時的黃志忠是老師眼里的好學生，同學眼里的好大哥。

在大學期間，黃志忠接拍主演了第一部電視劇《牛肉面的故事》。300塊錢一集的稿酬在當時來說，無疑是大收獲。黃志忠很珍惜很努力地完成了這部戲的創(chuàng)作。拍完戲后返回北京，同學們都到火車站接他，黃志忠大為感動。本來就生性豪爽的他帶著“大隊人馬”直接開到飯館去涮羊肉，這一涮三分之一的片酬就沒了，黃志忠卻說：“沒事，人民幣薄了，同學感情厚了，還是賺。”

四年光陰轉瞬即逝，畢業(yè)之際大家互道珍重。黃志忠和同學們都面臨著新的選擇。老師想讓黃志忠留校，他拒絕了。他想到廣闊的社會中去，他想做一條暢游的魚。中戲院長寫了一封信，推薦黃志忠去人藝，當時還有幾家部隊文藝團體向他伸出了邀請之手。黃志忠憑借著優(yōu)異的畢業(yè)成績得到了當年北京八大藝術院校留京名額指標。然而命運陰差陽錯，最終這一切美夢都落空了。本屬于他的又不屬于他，他和幸運之神擦肩而過。個中原因黃志忠不愿意提起。黃志忠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生活總得往前看?！?/p>

幾經輾轉黃志忠走進了中國兒藝的大門。也許老天爺有意要磨練這個堂堂七尺男兒，1.81米的大個子去演兒童劇，局限性不比跳芭蕾小。雖然進入了藝術殿堂，可黃志忠還是不能廣為施展藝術才華。本想著畢業(yè)后應是事業(yè)開啟之時，黃志忠卻走上了人生艱難之旅。那一年，黃志忠28歲，一無所有，住地下室，幾個同學一起湊錢吃飯。每月150塊錢的收入去掉30塊錢的房租，怎樣精打細算，日子都不好過。雖然舞臺很神圣，但解決溫飽也是個大問題。1996年，黃志忠再一次把自己逼上絕路，他選擇甘冒風險，做一名自由職業(yè)演員。回憶那一刻，黃志忠說，無論你在學校有多優(yōu)秀，到了社會一切完全歸零。

愛在左右

流入社會成為自由職業(yè)演員的黃志忠依然前途渺茫，事業(yè)未立，婚姻未成。他浮躁過、迷茫過、困惑過……在一個劇組又一個劇組奔波，面對一輪又一輪的競爭與選擇，單槍匹馬的黃志忠也會備感孤獨與苦悶。

直到1997年，黃志忠遇到了他的知心愛人——何音。他們同是一個劇組的演員，相識是很自然的事，黃志忠?guī)缀跏堑谝谎劬驼J定了何音。當時何音的名氣要比黃志忠大，但還是被黃志忠的硬朗男人魅力給吸引住了。兩個人情投意合，為了珍惜彼此，相識7個月后結婚。

那時黃志忠不是個富有者，只有兩萬塊錢存款的他，只能和妻子租房子住，為了省租金還得到偏遠地帶找房子。每次見劇組，夫妻倆都要往返于市郊之間。妻子何音為了支撐起這個家，改善家庭生活境況，開始無選擇地接戲，一個組一個組跑，一個苦接著一個苦吃，毫無怨言。黃志忠坦言很珍惜這份感情，更是對何音為這個家庭的付出而感動，他說：“在這個家最低谷的時候，是何音的堅強和善良撐起了一片溫暖，她是個好女人。”

在妻子何音眼里，黃志忠不但是個好演員、好丈夫、好父親，更是個好人。四十歲以后是男演員的第二個創(chuàng)作黃金期，如今黃志忠又事業(yè)順暢，有人替何音擔心，但聰明智慧的何音只是笑笑說“我相信忠子”。

與《人間正道是滄?！返木壏?/p>

與電視劇《人間正道是滄?！返木壏贮S志忠說要感謝黎叔（導演張黎），是黎叔力主他加入劇組；與黎叔的緣分要感謝經紀人王京花女士，是她介紹自己認識了黎叔。記得當時王京花對黎叔說：“忠子行，遇到好的劇組肯定能出來?！崩枋鍏s說：“這么多年沒紅，這個人是不是有問題？”然而，黃志忠自信踏實的接人待物風格，對待工作的認真刻苦精神卻給黎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彼此給予、合作愉快。甚至有人羨慕地說，忠子是黎叔的御用演員。黃志忠則敬黎叔為貴人，《人間正道是滄?！肥撬麄冎g的第三次合作。

2008年春節(jié)前后，黃志忠接到導演張黎打來的電話：“忠子，你別接戲了，認真準備《人間正道是滄?！穭”尽！秉S志忠真的就踏踏實實地研讀劇本，準備人物，還看了大量的歷史書籍，在一點一滴的構建中，楊立仁這個角色慢慢地鮮活起來。黃志忠說：“楊立仁的身上，既有陳立夫、陳果夫的氣質，也有教父的影子。”黃志忠很珍惜這次演繹機會，甚至為了使人物更飽滿，他心無城府地與剪輯師爭時間。有一場哭戲，黃志忠演得很用心。過后他翻看樣帶，發(fā)現剪輯師為了整體節(jié)奏考慮把鏡頭剪得很短，黃志忠找導演據理力爭，說如果不讓楊立仁哭到位，人物的情緒就表達的不充分，觀眾的接受心里也不順暢，導演和剪輯師都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最后播出帶上這場哭戲按照黃志忠的提議延長了3秒。黃志忠笑著告訴記者，這是寶貴的3秒，這個3秒留住了演員塑造角色流淌出的精華，它有千萬種理由讓觀眾看到。至今他還感激導演和剪輯師的寬容和大度。

有人評價說，黃志忠塑造的楊立仁充滿了“人格魅力”，但是什么樣的人格才具有魅力呢？怎樣塑造才能賦予角色永恒的魅力呢？黃志忠有他自己的獨到見解，他認為真實的人格具有無窮的魅力，哪怕它有矛盾，有爭議，有不完美，但是不影響它有一定的存在的合理性。如果說楊立仁這個角色流淌出了一些“人格魅力“的話，那他的閃光之處一定是人性大于階級的體現。

黃志忠坦言在塑造楊立仁這個角色時，他經常欲罷不能，并非常自信這個角色會成為2009年電視熒屏上的一個亮點，“我是參照對手演員的強大來把握表演的分寸的，孫紅雷扮演的楊立青非常復雜可愛，我就不能采用和他相同的表演方法，我一定要做到先入為主，就是一出場要把觀眾的眼球抓過來，只有先搶住了受眾資本，觀眾才會愛上你并愿意追隨你?！?/p>

黃志忠坦言，看過劇本后他最喜歡的角色就是楊立仁。因為在楊立仁的身上可以看到中國相當一部分男性的影子。他們外表嚴肅、冷絕、霸道、不茍言笑、不善表達而內心卻是有著與外表迥異的一面，他們豐富、溫情、寬容、孝順、責任。這樣的男子是迷人的，也是讓人心疼的。黃志忠后來才知道，孫紅雷在接劇本的時候也喜歡上了楊立仁這一角色并想飾演，是導演張黎一再堅持孫紅雷演立青，因為楊立青這個角色是為孫紅雷量體裁衣訂制的。但是黃志忠卻大贊孫紅雷的演技，稱對方為強大的“對手”。黃志忠說，“真正的好戲大多都是從與對手的針鋒對壘中得來的，我在準備人物的時候一定要背對手的臺詞?！?/p>

黃志忠說：“初看到湖南醴陵時期的楊立仁，不勝厭煩。整日擺出一副為人師表的嚴苛面容，卻做出完全不顧家人的刺殺行動。他并沒有牽動我任何的情緒，至多是感覺怪怪的罷了！刺殺三省巡閱使失敗后，他又搖身一變成了黃埔的參謀。在和楚材的交往中的確給人以蠅營狗茍的感覺，這時，我感覺立仁是不甚光彩的?？墒潜狈チ耍氚蚜⑶嗔粝?，在自己有可能戰(zhàn)死沙場的時候他為自己的弟弟為自己的老父而擔憂，這時，我發(fā)現立仁是善良的?！?/p>

在劇中有一場戲，黃志忠至今難忘：當瞿霞被宣布引渡時，立仁的表情復雜到極點。那笑中的苦楚，那一擺頭的無奈還有在面對立華強烈的指責時的玩世不恭，他已經完成了由自責到自我防御的過程。黃志忠說：“一個可以將愛情拱手相讓的男人，該需要多么大的自制力。有時候我感覺立仁過著近似苦行僧的生活，為了領袖，為了王道，他很執(zhí)著?！?/p>

劇中楊立仁經歷了抗戰(zhàn)、內戰(zhàn)，但最終立仁的失敗，是不可逆轉的宿命。結尾南逃時他堅持要把父親帶走，他無法抑制緊張地問立華：“你是不是也要拋棄我？”那是在立仁身上從未看到過的膽怯，進行到這里，黃志忠在表演上的處理是讓眼淚無聲的滑落，說了一句臺詞：“痛定思痛??！”這句臺詞劇本上原本沒有，是黃志忠臨場發(fā)揮的，但是得到了導演的認可。直到后來電視劇剪輯完成，導演張黎看到此處后，還對黃志忠臨時加的這句臺詞贊不絕口，夸忠子是個有想法的好演員。

本文圖片由黃志忠提供

責任編輯/辛加坡 馮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