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義虎
當兵的時候剛剛18歲。18歲的年齡是少不更事的年齡,跟在接兵干部的屁股后面,開天辟地第一回夜行軍100多公里,走得我面如土色兩腿發(fā)軟,這似乎就是我的成人禮。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童年時代,因為家窮,多數(shù)時候我都是穿哥哥穿舊了的衣服,因此,我對第一套軍裝特別珍愛,在新兵連里穿了近一個月都沒舍得脫下來過。睡覺也穿著軍裝,班長批評也不聽,不知哪兒來的那么一股犟勁兒。其實,第一套棉冬裝與現(xiàn)在的新軍裝相比,真可謂是天上地下的差別。當兵30年,經(jīng)歷了五六次換裝,前年全軍官兵穿上07式新軍服,從里到外煥然一新。特別是海軍軍裝與國際接軌,軍服設計融入了諸多時尚和科技元素,與30年前的軍裝不可同日而語。
入伍那年,經(jīng)歷過饑荒災年的父母擔心我到部隊后挨餓,他們把積攢了許久的20斤糧票和鄉(xiāng)親們送的100多元錢縫進了我的內(nèi)褲里,這算是我?guī)У讲筷牭牡谝还P不小的財富。到了連隊,我把100多元錢小心謹慎地存進銀行,而把糧票揣進自己的口袋,以備不時之需。那個年代,由于糧食短缺,吃飯憑票的觀念也已在人們腦海里根深蒂固??晌移诳吹谝粓鲭娪皶r就把糧票弄丟了。這對當時的我來說,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那天夜里我苦等到天亮。向排長請了假,沿著去電影場的山路,進行地毯式的搜索,最后當然是失望而歸。誰知道這么幾張輕輕的小紙票會被海風吹到哪塊草地或是哪個樹坑里?很久之后我還設想那幾張糧票丟失的種種可能。那段時間差不多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也難怪,那可是家里人從牙縫里省出來的口糧。多年后,妻子從老舊的抽屜里清出一疊她爹媽存下的糧票扔進了垃圾簍里,妻子說:“現(xiàn)在誰還會為糧食發(fā)愁呢?”糧票的廢除標志著一個時代的遠去。
30年光陰荏苒,人們的生活方式天天都在發(fā)生著令人目不暇接的變化。作為那個年代人們常規(guī)的通信手段,書信現(xiàn)在早已淡出了我們的視野。當時的我,每個星期都在盼信回信中度過,有時一封信會使一個星期過得有滋有味,偶爾又會因為一封信而愁緒滿腹。一直到妻子帶著孩子隨軍到部隊,我才結束了書信傳情的歷史。有一次,我奉命上西沙島上執(zhí)勤,上島后,接二連三的臺風刮了一個多月,一下子就把這個遠離大陸的島嶼與外界的聯(lián)系隔斷了,前前后后幾個月都音訊不通。家鄉(xiāng)的親人們可是慌了神,不光父母著急,當時的戀人現(xiàn)在的妻子也以為我變了心,整天以淚洗面。半年后執(zhí)行完任務后下島,第一個見到的便是趕到部隊向我興師問罪的未婚妻。為此,海軍一位作家還以我們這些西沙守島官兵的生活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一篇名為《誤了期的班信》的文學作品,在海軍部隊中廣為流傳。
電報也是那個年代特殊的通信方式,因為住在農(nóng)村或是小城鎮(zhèn),打電話幾乎是不可能的。父親病重的時候,我接到了入伍后的第一份電報,結果郵局把電報中的地名譯錯了,害得我在父親治病的城市四處奔走尋找他的下落,弄得人啼笑皆非。得益于改革開放,我國電信業(yè)的發(fā)展突飛猛進,短短10多年時間,書信這千百年來的聯(lián)系方式就離人們的日常生活越來越遠,取而代之的是日新月異、方便快捷的手機通信以及網(wǎng)上聯(lián)絡。在人們的交往中。現(xiàn)在寫信成了一種奢侈。2002年,我隨軍艦出訪澳大利亞和新西蘭,跨越太平洋時居然從手機里也能聽到家人的聲音?,F(xiàn)代化通信手段迅速把我們的生活變得快捷,現(xiàn)代通信科技的神奇轉眼間替代了古老的浪漫。
我的軍旅生涯,伴隨改革開放的鏗鏘步履,同步走過了30年的難忘歲月。30年軍旅人生,30載藍色航程,滲透進改革開放的時代基因,親歷了人民軍隊的發(fā)展壯大,承載著軍人的光榮和夢想。30個春夏秋冬,鐫刻了一名普通軍人的責任和使命、奮斗與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