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非
人在家中坐,餡餅天上來。
如今的電話推銷,都是些實實在在的人,不像先前嬌聲嗲氣,如敵臺一般。他們直截了當告訴你:餡餅來了,接著。
電信業(yè)有職業(yè)便利,騷擾我們很方便,說來就來,誘惑多多。其實有什么不得了呢,不就是省點兒話費嗎?盡管中國有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電話費種類,但我還不至于因為要打電話而勒緊褲帶,我只缺打電話的時間。
央視的節(jié)目,動不動就讓觀眾去打電話“參與”,好像大家都閑得無聊,不多打些電話耳朵就會疼,只要大家多付電話費,央視就不斷電了。
電話響了,有女子熱情通知:他們推出了新的“套餐”,只要你打進多少錢,就會得到多少優(yōu)惠。還“送五百分鐘”,我想建議他們不要送“五百分鐘”,為什么不實實在在地送我這種低層次客戶一部手機呢?豈知還沒等我開口。她竟說:“……送六百分鐘,另外贈送手機一部……”
天啦,這就是說:我只不過剛想到“餡……”,還沒張完嘴,天上的餅已經(jīng)砸了下來,比心靈感應(yīng)還要狠!
去年夏天曾有一陣,總被“保險”騷擾。電話響起,就問是不是購買過保險,然后告訴我,邀請老客戶參加“招待會”,請把保單帶上,幫助你查詢,我說很忙,能不能電話咨詢?對方說,會上還要給大家一點驚喜,“送大家免費禮物”。我說,那就不必了,把禮物送給其他同志吧。
可是天上落餡餅,不接還不行似的。之后兩天,這女子又兩次打來電話,問能否出席。我推托說要看情況,不一定。我有點疑惑,隨即給那家保險公司打電話,問這樣的活動有沒有必要。保險公司說,他們的員工都有工號,與客戶聯(lián)系必須自報;而且他們從來不會組織這樣的活動,私人保單最好不要給外人看云云。
次日晚七點,那女子來電話,問我為什么仍沒到指定的飯店。我客氣地說:“可能不能去了,我給那家保險公司打過電話了?!痹挍]落音,對方立刻把電話掛了。有意思的是這以后又有自稱保險公司的男子來電,要我參加保險公司的活動,我問:“請問你的工號?”對方說,他是在公司“實踐”的大學(xué)生,沒有工號。我說:“這個月你們冒充保險公司給我打了六次電話,你們累不累啊?你們就不怕被人揪住?”這個“大學(xué)生”愣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說:“嘿嘿,你找不到我!”
昨天下午又有餡餅落下。一小女子來電話,外地口音,自稱是某旅行社的,可憐這孩子有點兒大舌頭,我問了三五遍才大概聽清,也是個“在實踐的大學(xué)生”,邀請我星期六參加他們的團,到郊區(qū)一日游。我當然懷著感激的心情問他們是如何找到我的,女孩說他們“精心挑選了三百人”。我問要不要車錢,她說當然不要錢;我問要不要門票,她說當然是免費的;我問吃飯要不要錢,她說你怎么問這么多啊,你來了就知道了;我問是不是用車子拖我們?nèi)ベI什么藥品營養(yǎng)品,她舌頭像是又大了三分,口齒更不清楚了。我大笑,也許這孩子聽了我的笑聲覺得恐怖,生氣地問:“你笑什么笑啊?”我說:“你知道我是什么職業(yè)的?你知道我窮成什么樣子了?”女孩囁嚅:“你多大年紀?下崗了?”“可你剛才還說‘精心挑選呢!”女孩氣勢洶洶地說:“哼。不推薦你去了!!”
“餡餅”就這樣收回去了。我也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