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外三首）

馬永波

受難遠未結(jié)束，幸福遙遙無期

沒有太多記憶，也來不及眺望未來

白色馬車的輪子已經(jīng)脫落

獨自滾向人群遮沒的來路

天空更高了，大風(fēng)抬走了屋頂

也吹散屋頂上悲痛的群鴉

我把腐爛的種子，播在石頭袍子的皺褶里

而你，那見證了命運對我的暗示的人

愿你的秘密不要被塵世所認識

愿你能決然地離開這一片永不開花的國土

不回顧，也不展望，就像我一樣

在炎熱的荊棘中忍住了饑餓

冬雨

雨帶來了黑暗

這下午晚些時候的雨

像黑貓在碩大的落葉上邁著步子

讓江心漆黑駁船上的沙堆膨脹起來

它把寒冷推遲到骨頭

讓迎面而來的生靈舉著自己明晃晃的骨頭

整夜游蕩在黑暗的校園

在樹葉中間隱藏起臉龐

而在房間深處，那輾轉(zhuǎn)的月亮

像入睡的情人，把她黑暗的一面朝向我們

雪的消息

在我的故鄉(xiāng)，下雪

是時常發(fā)生的事情

那些我向他們打聽過雪的消息的人

都消失在故鄉(xiāng)深處

就像雪消失在天空之中

于是，寒冷從一個詞中滲透出來

像從石頭內(nèi)部泛出的霜

一些人呵著氣回來了

他們沒有名字卻顯得非常熟悉

因為下雪，在我的故鄉(xiāng)

是時常發(fā)生的事情

仿佛在汽車上，道路迎面而來

一些粗糙的景物被照亮

片刻后又是無窮的黑暗

那以后

那以后，天色暗下來

她在另一個房間睡去

他繼續(xù)讀書，有時走動

仿佛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

可他慢慢發(fā)現(xiàn)，在他和她之間

多出來的房間越來越密

形成一座迷宮

他知道她還在那里

他向窗外望去，一片洶涌的蔚藍

他一個人在海上散步，偶爾說話

在已經(jīng)亮燈的遠處的方舟上

她白色的手臂像風(fēng)暴后的桅桿一樣逐漸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