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召喚“綠色詩歌”

摘 要:本文從心靈顫音、生活和弦、故鄉(xiāng)戀歌三個方面論述青年詩人劉羊首部詩集《小小的幸?！返乃枷雰?nèi)容;從審美傾向、意象選擇、語言運用等角度分析劉羊詩歌的美感特征,概敘劉羊?qū)υ姼杷囆g不懈追求的歷程,并簡析當前新詩出現(xiàn)生存危機的主要原因,指出劉羊詩歌是一種質(zhì)實、鮮活、健康的“綠色詩歌”。

關鍵詞:劉羊 《小小的幸?！?“綠色詩歌”

劉羊是一位嶄露頭角的青年詩人,他的首部詩集《小小的幸福》參加北京市新聞出版局主辦的“青年寫作愛好者作品征集出版”活動,從1200多部作品中脫穎而出,成為首批推出的5部作品之一,是此項活動中湖南惟一入選的作品。這部詩集編入“青年原創(chuàng)書系”,已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于2009年1月出版發(fā)行。詩集收錄了劉羊自1996年至2008年間100余首詩歌,代表了作者青年時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成就。

讀這部詩集如品美酒佳釀,胸中充滿芳馨;猶沐春風細雨,心中充溢著愜意。作為朋友,筆者為劉羊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所取得的突破與成功而欣慰、自豪。作為讀者,筆者深深地被作者在詩行中自然流露的真性情所感動,又為詩歌營造的那種堅韌、平和、樂觀、豁達的生存狀態(tài)所鼓舞。

一、心靈的顫音、生活的和弦、故鄉(xiāng)的戀歌

從思想內(nèi)容上看,詩集中的大多數(shù)詩作是對心靈的真誠撫慰。如《窗前》、《很久以前》、《論幸?！?、《論婚姻》、《中國情人》、《轉(zhuǎn)瞬即逝》、《南方的妹妹》等就是撫慰心靈之作,這類詩歌是“心靈的顫音”。這正如著名詩人白連春所說:“每一首詩都應該是心靈的慰藉?！盵1]劉羊以人生幸福為主題,消解了崇高而宏大的意義。詩人珍惜“小小的幸?！?小到“火柴頭般大小的幸福”。這“火柴頭般大小的幸?！?“擦出一點微弱的光/照見你一閃而過的孤獨”;這“火柴頭般大小的幸福/當我彌留之際/你在我的床頭點一盞微弱的燈……/這使我倍感幸?！?《小小的幸福》)。在這一主題下,詩歌成了詩人內(nèi)心最真摯感情的自然流露,對愛人、對親人、對朋友、對故鄉(xiāng)、對土地、對城市,作者都在詩中注入了他的脈脈溫情。比如《心臟病》就是一首能打動所有人心靈的詩:

你拳頭大小的心臟/像一顆定時炸彈/埋伏在我的胸前/讓我在沉沉睡去的夜晚/猛然驚醒//……在漫長的歲月里/我從未想過要做一個詩人/如果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能夠緩解你的片刻病痛/讓你心情愉快地迎接黎明/這將是我的最大榮幸

這首詩是作者對患有心臟病的妻子的撫慰,詩人吳昕孺稱:“它是情感、品質(zhì)、人格和力量的結晶體?！盵2]疾病給愛人痛苦,更給劉羊痛苦。在現(xiàn)代科技無法替愛人馬上解除痛苦時,劉羊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用他的詩,用他“斷斷續(xù)續(xù)的句子”,去緩解愛人“片刻的病痛”。這是來自詩歌的撫慰,也是來自心靈的撫慰。這豈止是對作者妻子的撫慰,更是對天下所有患病人的撫慰,是對心靈傷害的撫慰。

劉羊以俗世的眼光凝視日常生活,通過細致的觀察以及發(fā)自內(nèi)心的深刻體驗,以質(zhì)實而情真的詩句來反映當代人平凡而幸福的生活情趣,表現(xiàn)當代人的生活節(jié)奏及當代生活的和諧之美,表達詩人真實深切的生活感受,抒發(fā)了詩人對平凡生活的無限熱愛之情。這類詩作是“生活的和弦”,具有鮮明的時代感。詩集中的《6棟202記詩》、《秋天記事》、《八方小區(qū)》、《零點的八方小區(qū)》、《春天的女人》、《柴米油鹽的生活》、《赴約》等屬于這類作品。當然,這類作品還是沒有超越“小小的幸?！边@個主題。例如《赴約》一詩:

特地洗了澡/特地取了錢/特地梳了頭/特地換了衣服/去赴周六之約//沒有牽手/沒有接吻/沒有擁抱/沒有脫衣/沒有更浪漫的故事發(fā)生//我是和艾紅、非牛/還有非牛的女友/一起吃的晚餐/然后/大家各自散去/回家看世界杯

詩人以平淡而明快的詩句表現(xiàn)出當代城市普通市民平凡而美好的生活情景,雖然“沒有更浪漫的故事發(fā)生”,卻富有生活氣息,充滿幸福情調(diào)。

劉羊是從湖南洞口縣邊遠丘陵山區(qū)走出來的農(nóng)村青年,故鄉(xiāng)在一個名叫“山門”的小地方。他1996年考入湖南師大,畢業(yè)后留在省城工作,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城市。但他深情地眷戀著他的家鄉(xiāng),眷戀著家鄉(xiāng)的土地和親人。因此,回望家鄉(xiāng)故土、依戀家鄉(xiāng)親人的詩作在詩集中占有相對大的比重,《林子》、《磨刀》、《村莊》、《家鄉(xiāng)的兄弟姐妹》、《牧場往事》、《山門的山》、《龍江的水》等便是,這類詩作是“故鄉(xiāng)的戀歌”。讀著這類詩作,我們真切的感到了“本真”的大地和村莊、生存和生命。

例如《山門的山》中的兩節(jié):

山門的山是丑的/沒有回眸一笑的嫵媚,也沒有/擎天一柱的壯麗/除了放牛的人和采藥的人/沒有人來采風,也沒有人來攝影//在姑娘們心中/山門的山卻很美很美/她們把手帕藏在山里/把羞澀藏在山里/把甜蜜也藏在山里/即使有一天要離開家門/她們還要大哭一場/把彎彎曲曲的山路清洗干凈

在劉羊的詩中,平凡的故鄉(xiāng)依然平凡,但卻在平凡中透露著一種山之穩(wěn)重、水之靈氣和人之溫情。

詩集《小小的幸?！返乃枷雰?nèi)容是豐富多樣的,不同的讀者可以得出多元的解讀。而筆者讀后認為,在人生幸福這個主題之下,心靈顫音、生活和弦、故鄉(xiāng)戀歌三者是這部詩集的主要內(nèi)容。

二、劉羊詩歌的美感特征

劉羊詩歌在藝術上是相當成功的。這部詩集之所以為詩,是因為它具備了詩歌特有的美感。寫于2005年七夕節(jié)的《中國情人》最典型地體現(xiàn)出了劉羊詩歌的詩性美感特征:

從關關雎鳩一路走來/從七夕之夜一路走來/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從屈原的故鄉(xiāng)一路走來/從春江花月夜一路走來/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用秋天的畫框記錄青春的年華/用單調(diào)的鉛筆描繪五彩的命運/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用清瘦的詩歌滋養(yǎng)愛情/用長年的疾病滋養(yǎng)心靈/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火中等你”/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每年的今夜人們總是含淚擁抱/不為上天的安排 只為今生今世/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

應該說,這是與中國人的審美傾向高度契合的一首詩。作者從《詩經(jīng)》源頭切入,注入中國文化的精髓,讓詩行流動著中國文化的血液。每節(jié)三行,大致整齊,語言簡約,節(jié)奏明快。每節(jié)詩都包含有不同的意象和情感抒發(fā)方式,但都以“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結尾,章法復沓,一詠三嘆,反復吟唱,使詩歌主題不斷回旋,不僅不顯得單調(diào),而且具備迷人的韻律美感。

詩歌是詩人心靈的具象。劉羊詩歌的詩性美感還表現(xiàn)在他善于擷取鮮明生動的意象來抒情。如《我拿什么敬你,我的兄弟》:

想敬你一片濤聲/湘江的濤聲記取了我苦澀的天真/想敬你一枚楓葉/麓山的楓林珍藏著我無盡的眷念/想敬你一塊城墻/古老的星城掩埋我前世的宮殿/想敬你一顆星辰/璀璨的文曲照耀我不倦的眼睛∕……

“友情”是人們所普遍體驗卻難以捕捉的抽象的情緒,詩人從平凡生活中提煉出“濤聲”、“楓葉”、“城墻”、“星辰”這一組最能喚起心中“友情”記憶的意象,做為抽象的情緒“友情”的客觀對應物。詩中沒有一個詞提到了友情,但作者憑借這組意象,讓詩中每個詞都在訴說友情,從而避免了空泛、枯燥,收到了具體、生動的效果。

詩歌是語言的藝術。劉羊詩中很少出現(xiàn)俗套的語言、低俗的語言,他的語言充滿智慧、溫情和美感。如《南國的雪》:

……/帶著新娘的羞澀 她散開寂寞的花朵/帶著珍藏的思念 她跳起婀娜的舞姿/帶著久遠的期待 她寫下冰冷的祝福/南國的雪 是春天的精靈 是靈魂的舞女//把大地交給她 為她鋪開愛情的婚床/把屋頂交給她 為她守住恒久的溫度/把身體交給她 為她開辟豐腴的疆土/南國的雪 在時光中靜靜燃燒 永不熄滅

讀著這一行行優(yōu)美的詩句,我們不僅得到清新、簡約、整飭、韻律的美感,而且體味到詩人的溫情與睿智。

三、對詩歌藝術的不懈追求

劉羊詩歌在藝術上達到了一定的高度,這是因為他長年不懈地追求詩歌藝術的結果。他從初中一年級時開始習詩,迄今十八年。他把詩歌看成自己與世界接頭的一個暗號,十八年來,不管身份如何變化,環(huán)境如何變更,他始終是一名忠實的詩歌愛好者,始終把詩歌看作陽光、水和空氣一樣,是生命的必需品,從少年到青年,“暗號始終沒變”[3]。他默默地生活,默默地思考,默默地寫詩,雖然有困惑和尷尬,但始終保持著對詩歌最初的向往和期待。對劉羊來說,詩歌創(chuàng)作不僅是一種修辭學意義上的愛好,而且是一種精神意義上的拯救。特別是在詩歌處于低迷狀態(tài)、詩人地位降到歷史最低水平面臨“餓死”的年頭,劉羊并沒有拋棄詩歌,而是永葆清心,甘守寂寞,在繁忙公務之余堅守詩歌陣地,執(zhí)著地追求詩歌藝術,不斷得到繆斯的垂青,創(chuàng)作出一篇篇華彩詩章。

劉羊不跟風于潮流,執(zhí)著地走自己的路,用心生活,用心創(chuàng)作。所以,他的詩不能簡單的劃入哪種“潮”,哪個“派”,哪一“代”。中國新詩經(jīng)歷九十余年發(fā)展到今天,出現(xiàn)了嚴重的生存危機,主要原因是被人民群眾樂于接受的優(yōu)秀詩作太少,當今詩壇被那些故弄玄虛、裝腔作勢的“獸語”、“物語”或“謎語”充塞著。這類作品思想上遠離生活,遠離民生,藝術上以顛覆傳統(tǒng)為快事、以語言晦澀為高明、以邏輯混亂為新潮,疏遠了大眾情感,疏遠了百姓心靈,完全是一些分行的“文化垃圾”,必將被人民所唾棄。而劉羊的詩反映當代社會和諧文明的現(xiàn)實生活,抒發(fā)公眾認同的情感,具有濃厚的詩性美感,不僅能被親人朋友且能被廣大讀者特別是青年讀者樂于接受,是一種質(zhì)實、鮮活、健康的“綠色詩歌”。他的詩集《小小的幸福》在某些人認為不再需要詩的時候出版,是否是在昭示我們:其實人們從未拒絕詩歌,時代召喚“綠色詩歌”,召喚思想和藝術都能被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優(yōu)秀詩歌。因為,詩歌至少能在你倍感孤獨或寂寞的時候帶給你慰藉,帶給你“小小的幸?！?。

劉羊剛過而立之年,才華橫溢,精力充沛。詩集《小小的幸?！返某霭鎸λ麃碚f只是一個起點,一個逗號。祈望他再接再厲,加強詩歌藝術的修養(yǎng)與探索,不斷完善,不斷進步,不斷創(chuàng)新,創(chuàng)作出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的杰作。

注釋:

[1]白連春:《每一首詩都應該是心靈的慰藉》,詩刊,2008年5月號下半月刊,第47頁。

[2]吳昕孺:《讓我們做一對中國情人》,轉(zhuǎn)引自劉羊《一首詩的歷程(代后記)》,《小小的幸?！?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56頁。

[3]劉羊:《一首詩的歷程(代后記)》,《小小的幸?！?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53頁、第157頁。

(歐陽炎中 湖南省洞口縣石柱中學 422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