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妹說:“事到如今不能不說了——白大俠,我表妹慧眼識才。消滅生死令,為武林除害,非君莫屬。她救你是為了江湖大義。這是一。你人品、武功都是上乘,我表妹的終身也非君莫屬。她是個癡情少女,你如不允,她愿一死。這并非逼婚,我說的是實情。這是二。恩公,請你三思?!?/p>
白雪的臉一下子紅到脖根,心中暗想:公孫蓉天生麗質(zhì),堪稱絕代,她對自己情深義重,是個難得的紅粉知己。想到這兒,白雪不禁偷眼去看公孫蓉。公孫蓉面如帶雨梨花,正用怨艾、期待的眼神望著他。
白雪心里一陣激動,又憐又愛,情不自禁脫口嘆道:“豆蔻不消心上恨,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她如此癡情,我怎能負她!”
公孫蓉欣喜若狂,勇氣倍增。她走到白雪面前,叫聲“白大俠”,激動得撲在白雪的懷里哭了起來。
“二公子,小姐已經(jīng)睡下了,請你明天再來吧。”院中傳來了小紅的聲音。
“我奉幫主之命,前來看望小姐??烊笾??!边@是公孫長虹的聲音。
“前晌,小姐出去打獵閃著腰了,身子不適,早睡下了。明天來吧?!甭犅曇羰切∏鄵踉诹藰翘菘凇?/p>
“你人小鬼大,又會辦事,怪不得劉明喜歡你,愿意為你賣命。我這人有成人之美,無害人之心,你還是讓我進去吧?!?/p>
公孫蓉、凌云妹聽出他話里有話。
凌云妹嘴向床上一呶,公孫蓉已經(jīng)會意。兩個人硬把白雪推上床,又把被蓋上。公孫蓉坐在床沿上用身子擋住。
凌云妹說:“二表哥,小妹請你進來呢?!?/p>
小青這才放他進去。
公孫長虹一進門就說:“我奉幫主之命,前來搜捕逃犯。父命難違,不得不來。請小妹體諒我的難處?!?/p>
公孫蓉臉一紅,說:“抓逃犯居然抓到我的房間里來了。二哥,你說奉命前來,你就搜吧!”
公孫長虹一笑,說:“愚兄怎敢搜查小妹的閨房。如果愿意交出,我就帶走;如果不愿意交出,我就去稟知父親,就說搜過了。”
公孫蓉黛眉一挑,說:“哼,這么說,你已經(jīng)認定是我藏起來了。你有什么憑據(jù)?”
凌云妹說:“連逃犯是誰我們都不知道,這不冤枉表妹嗎?”
“白大俠被人救走,總護法被害。經(jīng)查是出了內(nèi)奸,二位嫌疑最大。我走后,幫主一定會親自來的。愚兄無能為力,小妹好自為之。”說完,公孫長虹向床上瞥了一眼,一笑退出。
凌云妹說:“看來二表哥是趁機前來報信的。一會兒姑父準(zhǔn)來,這可怎么辦?”
白雪跳下床,說:“你姑父來了,我只點他的昏睡穴,絕不傷他。然后我再擒住張?zhí)弥?真相自白。我自信長慶幫還傷不了我。”
凌云妹說:“他們傷不了你,你就得傷了他們。我表妹夾在中間怎么辦?你能讓她割斷骨肉之情嗎?”
白雪說:“那我現(xiàn)在就離開此地,我相信蒼巖山莊還留不住我。”
公孫蓉說:“要走,我跟你一塊走。要活,活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塊兒。”
“幫主,小姐睡下了?!痹鹤永飩鱽硇〖t的聲音。
“你給我退下!”這是公孫清低聲喝斥的語聲。
“稟幫主,夫人吩咐過,小姐的閨房外人一個也不準(zhǔn)放入。小青職責(zé)所在,其他人都得退下去。請幫主明鑒?!睒翘菘谟猪懫鹆诵∏嗟穆曇簟?/p>
凌云妹一遞眼色,公孫蓉說:“為了我,你委屈一下吧。”
二女又把白雪推上床,用被蓋上。凌云妹一呶嘴,公孫蓉也鉆進了被窩。
凌云妹開門走出門外,說:“表妹病了,已經(jīng)睡下了。姑父請進?!?/p>
公孫清吩咐屬下說:“你們先退到樓下去。”說完,走進女兒房里。
公孫清剛進門,院子里響起了冷面觀音的聲音:“你們深更半夜到這兒來干什么?連個內(nèi)外有別也不知道嗎?小青、小紅,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
冷面觀音進門一看公孫清,氣往上撞,說:“你是鬼迷心竅了吧,抓人居然抓到女兒臥房來了!別說是外人,就是你這當(dāng)?shù)?深更半夜也不該到這兒來呀,她媽還沒死呢!”
公孫清說:“夫人息怒。夜深沒敢驚動你,我不能不親自來?!?/p>
冷面觀音說:“不是沒敢驚動我,你是怕我知道。要不是虹兒告訴我,我還蒙在鼓里呢!為了一把寶劍,你把姓白的關(guān)進石牢里,恩將仇報,你不怕貽笑江湖、聲譽掃地嗎?人被救走,不怪你屬下無能,反而把臟水潑到我女兒身上。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搜不出來姓白的,我按幫規(guī)懲治你?!?/p>
公孫蓉在被窩里把身子壓在白雪身上。顫聲說:“媽呀,我不活了,女兒冤枉啊!”她哭出聲來了。
白雪只覺得有股少女特有的芳香沁人心脾,使他心跳不已,神魂飄蕩。白雪心說不好,急忙抱元守一,攝定心神,運起護體罡氣,以應(yīng)突變。
凌玉鳳心疼愛女,說:“蓉兒,不要怕,媽給你做主?!?/p>
公孫清也來了氣,橫了夫人一眼,說:“她背幫叛道,目無雙親,你還護著她,我看你才鬼迷心竅了!”
冷面觀音面如寒霜,說:“你說女兒把姓白的藏了起來,拿出證據(jù)來!”
公孫清一陣?yán)湫?說:“證據(jù)就在床上,你不會掀起被子看看?!?/p>
凌云妹大驚失色。
小青、小紅的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上,心知大禍就要臨頭了。
凌玉鳳往床上一看,女兒被窩里鼓鼓囊囊的,的確不像是一個人,心里不禁叫了一聲苦。
公孫清說:“你怎么不去掀被呀!”又將了夫人一軍。
凌玉鳳火往上躥,說:“你別以為我不敢掀。姓白的英俊瀟灑,身懷絕技,挺不錯嘛,真在女兒被窩里,大不了明天我就辦喜事。我還怕人家不愿意呢!”話越說越僵了。
公孫清一陣?yán)湫?說:“我要是把前因后果告訴你,你也不會把女兒嫁給他。即使我們都愿意,也還有人不答應(yīng),恐怕你也惹不起。”
冷面觀音心里一震,說:“我的女兒我當(dāng)家,誰也休想把我女兒奉送人家。”兩人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了。
公孫清說:“你一口咬定我冤枉了女兒,你怎么不敢掀呀?”這簡直是火上澆油。
凌玉鳳騎虎難下,無可奈何地說:“掀就掀,大不了我明天就辦喜事!”
公孫蓉雙手死死地抓住被頭,眼淚汪汪地看著走到床前的凌玉鳳,哀求說:“媽媽,你可千萬別掀呀,女兒不想活了?!?/p>
凌玉鳳心疼愛女,小聲安慰說:“別怕,明天就給你們辦喜事。”
冷面觀音掀開被子,不禁驚住了:除了公孫蓉外,床上平平整整,別無他人。
公孫蓉自己都被這情景驚得目瞪口呆。
公孫清面如死灰,自言自語地說:“真是撞見鬼了!不可思議,不可思議?!?/p>
凌玉鳳先是一愣,然后一陣?yán)湫?說:“姓白的在哪兒,姓白的在哪兒?你說呀!”
公孫清自知理虧,哪還敢接茬,一看凌玉鳳走過來,急急忙忙下樓而去。
凌玉鳳一陣?yán)湫?說:“你走了就算了事啦?沒那么便宜!”也追了出去。
白雪一躍下床,說:“二位受驚了?!?/p>
公孫蓉惶聲問道:“你到底是凡人,還是天上羅漢?”
白雪笑道:“當(dāng)然是凡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p>
公孫蓉驚疑地問道:“那你剛才藏在哪兒了?”
白雪笑道:“在你被窩里,一直沒離開你。”
公孫蓉難以置信,說:“你騙我?”
白雪說:“你對我情深義重,我豈能騙你?”
凌云妹一直沉思著,猛地恍然大悟,說:“我聽家父說過有一種‘縮骨神功,難道你練成了這種神功?”
凌云妹說對了,白雪是練成了‘縮骨神功。當(dāng)凌玉鳳伸手揭被子時,他一縮身形不足一尺高,藏身公孫蓉腳下,當(dāng)然床上是空空的。
公孫蓉的感情閘門再也阻擋不住愛河激流的沖擊了,她一下子撲到白雪懷里,良久才抬起臉來,脈脈含情地問道:“你真練成了縮骨神功?”
白雪輕輕一笑,說:“這種功夫只能自救,不能克敵制勝,并不稀奇?!?/p>
突然,從窗外飛進一物,凌云妹伸手接住。手中之物并非暗器,而是折疊起來的信箋,上面寫道:“大俠武功蓋世,蓉妹慧眼識才,云妹撮合有功。”
凌云妹把信箋遞給公孫蓉,問道:“這是誰的手跡?”
公孫蓉接過一看,輕輕笑道:“是我二哥。他暗中幫了不少忙,真該謝他?!?/p>
白雪已經(jīng)冷靜下來,說:“二位小姐,我不便久留,二位的深情厚誼日后重報?!?/p>
凌云妹說:“事到如今,你怎么還說這種話呀!你跟我表妹睡在一個被窩里,肌膚相接,你這樣不明不白、不長不短地走掉,難道就不為我表妹的生死想想嗎?”
白雪俊面一紅,說:“我身世未明,家仇未報,浪跡江湖,何日是個了局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豈不委屈了蓉小姐?況且,聽公孫清前輩說,長慶幫與我?guī)熼T似乎有不解之仇,蓉小姐的婚事好像早有安排,不要因為我引起長慶幫內(nèi)部不和?!?白雪一片坦誠,溢于言表。
凌云妹也想起了姑父的話,說:“我姑父好像受人脅迫,有難言之隱。蓉妹,姑父說的那個難惹的人物是誰,你知道不?”
公孫蓉玉面緋紅,說:“一定是那個逍遙浪子。他來過幾次,家父好像很怕他?!?/p>
凌云妹問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何門派?”
公孫蓉說:“姓啥叫啥,家父也不知道,是何來歷更沒人知道。他武功很高,我大哥未過十招就敗在他的手里?!?/p>
白雪問道:“你二哥呢?”
公孫蓉說:“我二哥的武功跟我大哥不相上下,當(dāng)然也不行了。我二哥對這個人沒好感,對他是敬而遠之,還告誡我小心提防,不要上了他的當(dāng)?!?/p>
凌云妹問道:“為什么?”
公孫蓉臉上立刻浮起兩片紅霞,說:“家父要把我嫁給他,幸虧我媽和二哥極力反對才放下??墒清羞b浪子賊心不死,我都討厭死了!”
凌云妹又問道:“你自己到底愿意不愿意嫁給他?”
公孫蓉急道:“當(dāng)然不愿意啦,這還用問?”
凌云妹笑道:“你不說出來,人家怎么會知道?”說完瞟了白雪一眼。
公孫蓉立刻明白表姐說的“人家”指的是誰了,急忙抬起臉來看著白雪,說:“我要是愿意,還能等到現(xiàn)在了?”她生怕白雪誤解。
白雪出于義憤,問道:“逍遙浪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我要是遇上他,非好好教訓(xùn)他不可。”
公孫蓉高興極了,說:“年近三十,穿白衫,很少帶兵器。你要是遇上他,一定替我殺死他,以絕后患。求你啦!”
凌云妹看著白雪,說:“都說清楚了,現(xiàn)在就等著你的一句話了?!彼蔷o逼不放。
白雪一看公孫蓉?zé)崆衅诖难凵?心一軟,說:“蓉妹,太委屈你了。”
公孫蓉破涕為笑,喊了聲“雪哥哥”,又撲進白雪懷里,摟住不放。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著,兩顆心碰擊著,兩股體溫交流著,忘記了凌云妹的存在,忘記了身在險境中。
公孫蓉春意盈盈,眼波含羞:“你在這兒多住幾天,等我把家父要害你的根由查清,把你的金龍劍弄到手再說。我媽的話你沒聽到嗎,有她做主還怕什么!”
白雪說:“為了長慶幫,更是為了你,我必須暫時離開你。相信我,我不會離你太遠,我就在你身邊?!?/p>
凌云妹說:“事情很明朗:我姑父是被人所逼,把表妹嫁給他并非本心,姑媽、表哥反對。我姑媽和表哥愿把蓉妹嫁給你,我姑父反對。當(dāng)然,只要你們永遠相愛不變心,誰反對也不行,你們還可以遠走高飛。不過,事情還沒逼到這個地步,還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我倒是主張白弟弟先離開此地。”
公孫蓉問道:“為什么?”
凌云妹說:“姑父受人脅迫,我們只有把奪劍殺人的真正原因查明之后才能對癥下藥。如果姑父擺脫了逍遙浪子的脅迫,即使白雪弟弟的先師與長慶幫有什么仇怨也可恩仇相抵,姑媽會說服姑父回心轉(zhuǎn)意的,到那時豈不是水到渠成?父女、翁婿其樂融融,該有多好!白弟弟待在這里,萬一姑父察覺動起手來,白弟弟總不能束手待斃,如果傷人過多,今后父女、翁婿怎么相處?”
白雪說:“我也考慮到這一層,所以必須離開此地。蓉妹要體諒我的苦衷。”
公孫蓉說:“那,你沒有兵器怎么行?”
白雪笑道:“沒有兵器,誰也吃不了我,你放心。”
公孫蓉覺得二人說得有道理,雖然不愿意讓白雪離開自己,可是又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公孫蓉說:“不管先輩有什么難解的深仇大恨,不管出現(xiàn)什么樣的驚濤駭浪,我都跟你風(fēng)雨同舟,生死與共。”
白雪握著公孫蓉的手,說:“??菔癄€,永不變心。表姐可證,蒼天可鑒。”
竹園小樓上肝膽相照,情意綿綿。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