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阿Ｊｕｅ的一封信

辛湘允

（親愛的）阿Jue：

請原諒我擅自用“親愛的”三個字來稱呼尚是陌生的你，因為我和我的朋友們通信的時候總是喜歡用這樣美好的稱呼——像極了泡在一缸剛剛釀好的新蜜里微笑著和彼此說話。

不過，如果你覺得惡心的話，那么，那小小的括號就不是那么多余了，你可以在我看不見的時候，用黑色的零點五的晨光水筆狠狠地劃掉它。

我可以想像當你拿到這封信時候，一定是非常奇怪，又非常緊張——平靜如一汪大山里的清泉的生活里突然闖進了一朵飄搖的蒲公英，毫無預兆地粘上了那清澈的水。不過，真的沒關系，這不是恐嚇信，應該也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情書吧。阿Jue，你不用擔心，就當是在看一篇高考的優(yōu)秀例文，然后再加上一點點的想像——它只是一封張掛著幾縷路過的一個小女生心思的粉色的風而已。

阿Jue，本來我并不打算寫這樣的信給你的。在這樣繁忙又單調(diào)的高三時節(jié)，我的行為像極了在絢麗的大舞臺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既浪費了自己的時間，又莫名地打攪了彼此本沒有任何交集的生活。

可是，我還是動筆了。曾經(jīng)看見有個男生給我的同桌向前送來了一本雜志，上面的每一頁都用橙色的閃光筆寫著他對她的“濃濃愛意”，我就“撲哧”地笑了出來。

我說：“向前小姐啊，你可真幸福。我第一次看見有人把情書寫滿一本雜志?！?她把那東西隨手丟進塞滿了零食的抽屜，掏了根棒棒糖堵住了我的嘴。我饒有興致地說：“喂，向前，人家都說了，如果你想要聽歌的話，可以去找他的，他什么都可以為你唱啊。多有誠意的一人啊，你不感動么？”

“嘁！”向前小姐很不屑地翻了下白眼，“真受不了，要追我，不先看看我同桌是誰——文學社社長呢，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兩重……” 向前看不見我的額頭上已是幾杠沉甸甸的黑線。我終于還是被打擊到了：“向前啊，怎么就沒有人給我寫情書呢？我就這么不招人喜歡么……”

她突然盯著我上上下下地看了一會兒：“其實也是，誰敢給您寫這種東西啊，不被批個狗血淋頭才怪……”說完就繼續(xù)嚼她的糖果，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阿Jue，你明白吧。

我想，你應該是喜歡我的，只是像向前說的——我站在了別人認為的高高的位置上了，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桀驁的，因為這上頭的風景非常非常美好，我不屑來自下方的任何芬芳。你只是沒有勇氣給我寫罷了。那么，我就替你寫了。阿Jue，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我們老師說：“愛戀并不是因為你多么喜歡那個人，而是喜歡了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感覺，還有那種自我滿足的虛榮，簡單的說，就是自戀的感覺?！?/p>

我聽了，不由地打了個寒戰(zhàn)。 我想說，阿Jue，對不起。我就像我們那善良的老師說的，我似乎開始感覺到了我的“自戀”。

可是，當這樣奇怪的感覺漸漸蔓延開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阻擋不了它強大的態(tài)勢了。

所以，你要原諒我，原諒我這樣打擾你，原諒我這樣喜歡你。

阿Jue，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情景呢。很幸運的一節(jié)體育課，你們的精英班和我們并在了一塊兒上課。我回頭跟在我身后的同樣是精英班的師傅打招呼。我很燦爛地笑著，就那么不經(jīng)意地瞥見了在師傅身邊的你。你一身黝黑，和我偶然的對視，就把我?guī)肓艘粓鲎分痍柟獾挠螒蛄恕?/p>

后來，你們班再也沒和我們一起上過任何的一節(jié)體育課，而我對你的印象卻越來越深刻，越來越清晰。我常常在有陽光的一天里想到你，然后靠著窗子一個人笑。 然而，我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了，我對你的印象竟是承襲了另一個人的樣子：他的模樣，他的笑容，他的削瘦和我腦海中的你居然如此的相像！

知道我是怎樣知道你名字的嗎？

我是從來都很少去注意一個陌生人的名字的，即使我有著強大的欲望去知道，我也會佯裝著毫不在意。

所以，在我知道你的一個月后的一場體能測試中，我們兩班很巧合地一起考試。我要死要活地跑800米，在中途迷迷糊糊中聽見師傅在旁邊喊：“徒兒！加油！撐下去！”我撩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了在他身邊的你。我應該是對你們微笑著吧。我真的不記得了。不知道阿Jue你是否忙記得那時候丑態(tài)百出的我。

終于，我的一場惡戰(zhàn)以不太糟糕的結果結束了。接著就輪到你們了。我在終點處休息，并且看著你。

考試開始，我真的沒想到第一個經(jīng)過我面前的會是你?！巴?，那家伙好厲害！” 在我旁邊的VV興奮地大叫，“阿Jue，加油！” 我轉頭問他：“那個跑第一個的叫阿Jue？” 他點了點頭，然后完整地表述一遍你的名字。我就暗暗地記住了——當你第二次經(jīng)過時，我就小聲地叫了聲：“阿Jue，加油！” VV問我：“你干什么也這樣叫啊……” 我就支吾了：“哦……我?guī)湍銈儼嗟耐瑢W加油啊?！?/p>

他沒再問下去了，否則，我大概會逃跑的。

結果很不錯，阿Jue你是第一名。當所有的人都快趴在了地上，你卻還能去攙扶著別的同學。 我?guī)煾档哪樢咽巧钒咨钒椎牧?。我去送他水喝，看到了正幫著他揉腿的你。我把水先遞給了你，你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輕地擺了擺手。你沒有笑，我想，我是做錯了吧，我應該先把水給師傅的。

從那以后，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我固執(zhí)地堅持要叫你阿Jue。 其實，我在上面還遺漏了一段我和VV的對話。

我問VV：“為什么你要叫他阿Jue呢？”他回答：“我們的名字只有一個字不一樣啊，我就給了他這個名字——以示區(qū)別。只有我一個人可以這么叫呢！”所以，我想啊，既然“阿Jue”只有VV可以叫，那就再加我一個吧。反正他是男生，我是女生，他也不吃虧的，對吧？

接下去的運動會，我在密密麻麻的名冊中找到了你的名字，而且記下了你參加的項目、時間和對手。我想，阿Jue這么厲害，肯定會拿第一的。 于是，我在有你比賽的時間段“自私”地擠掉了班級的工作，擠掉了文學社的工作，拉著向前去給你喊加油。

你聽見了我的聲音了嗎？ 我希望你聽見，因為我真的希望你可以看到我。我不希望你聽見，因為我不想如此突兀地打擾你。

呵。當我在跑道旁不顧一切地喊你的名字時，突然看到我們班的男生正奮力地和你爭搶第一的位置。

我仍然執(zhí)著地叫著你的名字。向前說：“你這個出賣集體利益的家伙……” 我沒空理她：“就一次，啊?！苯Y果，阿Jue你真的拿了第一名，我們班的同學是第二名。

知道了你是精英班的，我似乎就更有了向上的動力了。作業(yè)做得煩了，就得想想你：我不可以配不上你的，我要讓你認識我。 每一次考試后的成績冊，我都細細地找你的名字，然后看著那一串美好的阿拉伯數(shù)字，不自覺地微笑。我想，看著你一直如此美好地在那最高的位置上，真的很幸福。我也告訴自己，我必須不停地前進，讓你看到同樣光彩的我。

我有時候會在猜，你認識不認識我呢？或許你認識我，因為我曾經(jīng)在擁擠的人群里看了你很久；又或許你不認識我，因為你的目光掃過我的時候，總是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每次我這樣作沒完沒了的猜想時，向前總會意味深長地說：“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我覺得，一年之后，你會連他的模樣都記不起來的?！?/p>

我無奈地笑。

阿Jue，其實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和你說的，但現(xiàn)在卻只能這么沒有思想地陳述這些零言碎語。 我動筆寫了這樣的一封信，我還想好了怎樣才可以把打擾你的程度降到最低最低。

我打算把這信裝在一個牛皮色的信封里，貼上一張兩元的郵票，然后投到郵局的郵箱里去。它應該在一個小時后到達你的手上吧。雖然我們只是一班之隔，但讓你以這樣的形式收到我的信，應該是最不會引起別的什么事情的吧。還有啊，如果你會回信，那么就把它放在20班的郵箱里吧。你知道，我們學校沒有20班，那樣，我就可以在沒有人的時候去拿回來了。對了，你不可以躲著偷看是誰去拿那信哦，萬一我那時沒有勇氣，讓向前去幫我拿了，那你就會搞錯了——即使向前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你也不可以搞錯的。

我是不是該結束這樣冗長的信了呢？ 你從來都沒讀過這么長的一篇“高考優(yōu)秀例文”吧。

你在精英班里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好好照顧自己吧，還要每天保持一個好心情，好好努力。

我曾經(jīng)和我同學打過賭：明年的高考誰會是理科班的第一名。我堅定地說了你的名字：“阿Jue！”他們都呵呵地笑了。是啊，希望這個愿望可以實現(xiàn)。你也給我祝福吧，我也會一直努力加油的，愿我的明年會在你看得見的地方閃爍金子般的光芒。

Best wishes!

一個注視著你的女生

(362400福建安溪第一中學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