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南
英雄就義,周恩來親令“鋤奸”
1929年8月23日,時任中共中央軍委秘書的白鑫秘密通知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農委書記兼江蘇省委軍委書記彭湃等同志,次日下午在他家開軍委會議,研究重要軍事問題,并且說,黨中央軍委書記周恩來也參加。24日下午,會議按時進行。周恩來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就臨時請假。
彭湃等人萬萬沒有想到,會議還在進行中,大批國民黨特務已經偷偷包圍了會場,不久便沖進屋內,按他們手中拿的名單抓人。
“伍豪(周恩來化名)?誰是伍豪?”特務們咆哮著。彭湃他們站在一旁,對特務們怒目而視。
“彭湃?誰是彭湃……他就是……”特務們沖過去,一把拉過彭湃,用手銬扣住了他的雙手。
奇怪,特務們?yōu)槭裁茨弥麊??又為什么那么準確地認出了彭湃?這里肯定有問題。
事情發(fā)生后,周恩來和負責中央特科的陳賡通過多種渠道了解到,黨內出了叛徒。這叛徒不是別人,正是白鑫!大革命失敗后的上海,每天都處于腥風血雨之中,白鑫早已被敵人的白色恐怖嚇破了膽,他通過在南京被服廠當廠長的哥哥,聯(lián)系上了國民黨上海黨部情報處長范爭波。為了邀功請賞,他提出能幫助國民黨抓到伍豪、彭湃等共產黨要人。范爭波喜出望外,便與白鑫暗中定計,借中共中央軍委開會的時候,來個一網打盡。所幸周恩來因為臨時有事沒有參加,不然中共中央的損失會更為巨大。
周恩來指示陳賡,設法通過在國民黨內部的同志,打聽到彭湃、楊殷等同志的關押地點及審訊情況,以便營救。陳賡通過打入敵人內部的我黨秘密特工楊登瀛,很快就知道了彭湃等同志關押的地點,并且得知,蔣介石已下令要槍決彭湃等同志,執(zhí)行的時間在8月28日清晨。經過周密計劃,周恩來他們制定了一個營救方案。
8月28日清晨,從外白渡橋到龍華,一路上戒備森嚴。裝載著彭湃、楊殷等同志的囚車,被夾在10余輛全副武裝的卡車中間。
陳賡指揮的紅色隊員,已經在事先計劃好的地段埋伏起來。為了攔劫囚車,他們還專門備好一輛大卡車,里面裝滿了大米??ㄜ嚭竺妫瑤资t色隊員裝扮成拍外景的電影工作者,只要暗號一響,他們就投入戰(zhàn)斗。因為怕路上有特務搜查,他們手中暫時還沒有槍支。陳賡專門另安排一輛車裝槍支,將在約定時間開到指定地點。
囚車駛過來了。但是敵人早已經做好了防止劫法場的準備,不僅出動了大批軍警,而且還在沿途實行了戒嚴。相比之下,敵我力量懸殊很大,加上專門運送槍支的車輛因為敵人的層層盤查,未能及時趕到埋伏現(xiàn)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他們只好忍痛放棄原定的計劃。
彭湃是中國共產黨早期農民運動的主要領導人之一,海陸豐農民運動和革命根據(jù)地的創(chuàng)始人,被毛澤東稱為“中國農民運動大王”,在黨內有著很高的威望和影響力,他的犧牲無疑是黨的一大損失。彭湃就義后,周恩來悲憤萬分,親筆撰寫了《彭楊顏邢四同志被敵人捕殺經過》,在同年8月30日的中共中央機關報《紅旗日報》上發(fā)表。8月31日下午,周恩來含淚起草了《為反抗國民黨屠殺革命領袖告全國勞苦大眾書》,憤怒揭露國民黨反動派殘殺彭湃等同志的罪行。與此同時,他指示陳賡,要迅速弄清叛徒白鑫的行蹤,定殺不赦,以絕后患!
“烏龜”露頭,柯醫(yī)生“長線釣魚”
陳賡接到周恩來的指示后,便安排上海地下黨組織多方查找白鑫的下落。白鑫不是傻瓜,當然明白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就當起了“縮頭烏龜”。國民黨方面為了在白鑫身上“榨”到更多的“油水”,由上海黨部情報處長范爭波親自給他當“烏龜殼”。因此,地下黨組織盡管四處打探,也一直沒有弄到白鑫的訊息。陳賡給同志們打氣說:“白鑫難道會上天入地?!只要他還在上海,這只‘烏龜就會有露頭的一天。”
1929年9月下旬,白鑫帶著國民黨特務突然到上海達生醫(yī)院找柯達文大夫看病。柯達文為他診病后,說:“你坐一坐,有幾種藥在樓下,我去取?!闭f完,他匆匆下樓到鄰居家給陳賡打電話。而此時的白鑫早已經成驚弓之鳥,等他回來時,白鑫已經悄然離去。
陳賡指示柯達文說:“他露面了就好,病人有病總會找醫(yī)生的。他要再到你那兒,先設法穩(wěn)住他,我們的人隨后就到!”
柯達文是中共地下黨員柯麟的化名。那時,他在上海威海衛(wèi)路一條里弄開了一所達生醫(yī)院做掩護,樓下是診所,樓上是地下黨組織的會議室。上海地下黨組織每月在這里開一次會,周恩來有時也在這里接見外地來匯報工作的人。
因為白鑫在黨內的職位較低,再加上剛到上海不久,因此他并不曉得柯達文的真實情況,只知道柯達文醫(yī)術好。
果然,過了幾天,白鑫又打來電話,說要再請柯達文給他看病。不過,狡猾的白鑫不到達生醫(yī)院來了,而是要柯達文到法租界的一家飯店給他看病??逻_文問是哪家飯店,白鑫說到了法租界自會有人告訴他。
柯達文將這一新情況及時向陳賡作了匯報,陳賡指示他按約定時間前往,并且一定要拿捏好治療的分寸,既要讓白鑫感到治療后病情明顯減輕,也不能讓他感到已經痊愈,這叫“放長線釣大魚”??逻_文自然心領神會。
柯達文按約趕到白鑫所在的飯店,這時和白鑫在一起的,除了他老婆,還有范爭波。
柯達文給他看過病后,白鑫又留他喝了杯咖啡,實際上他是對柯達文不大放心,想多留他一會兒,讓范爭波觀察一番。
白鑫說:“你那醫(yī)院太小了,應該買一棟大樓,設部分高級病床?!笨逻_文搖搖頭說:“我是外鄉(xiāng)人,在上海無親朋好友,誰肯幫忙?”白鑫立即從皮箱里掏出500元錢,遞了過去:“柯大夫,不敢言贈,表示一點小支持!”范爭波也在一旁幫腔說:“收下吧!以后合作的日子還長著哩!”
柯達文本來不想接受叛徒的錢,但他似乎看穿了白鑫和范爭波眼睛后面的東西,稍微推讓一下后,趕緊把錢放進衣兜中,千恩萬謝一番后起身離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白鑫和范爭波相視一笑,都把心放進了肚子里。
柯達文出了飯店,坐電車兜了幾個圈子,在確定身后沒有特務盯梢后,便趕到陳賡那里匯報,把500元錢也如數(shù)交給了黨組織。陳賡十分高興,說:“好!繼續(xù)偵察,一定盯緊他!”
又過了幾天,白鑫再次請柯達文看病。這次,小車載著柯達文停在了霞飛路(今淮海中路)和全坊4弄43號門口。不幾日后,他們又將柯達文請到了這里??逻_文估計,這兒就是白鑫的藏身之地。于是,柯達文將這一重要情報向陳賡做了匯報。
深入“虎穴”,楊登瀛“義結”叛徒
柯達文雖然掌握了白鑫的藏身之地,但限于身份,再往后只能做些外圍工作,要真正打進敵人內部去,盯準白鑫,還必須另找一個同志。
于是,陳賡再次想到了楊登瀛。楊登瀛原名鮑君甫,自幼就在日本生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日本通。楊登瀛進入國民黨特務機關內部后,國民黨特務頭子陳立夫把他視為知己,任命他為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駐上海特派員。到上海不久,楊登瀛因為同情共產黨人,成為中共歷史上第一個不是黨員的特工人員。楊登瀛利用他與陳立夫的關系,經常出入于國民黨上層和特務之中,獲得許多重要情報,在緊急關頭救過中共上海地下黨的許多同志。
這一次,陳賡請楊登瀛弄清楚和全坊4弄43號是個什么地方,楊登瀛很快回復說:“那是大特務范爭波的公館,白天黑夜都有國民黨特務看家護院。”
“唔!怪不得白鑫會藏在那里,原來是個‘老虎穴!”陳賡似有所悟。接著,陳賡將周恩來的“鋤奸”指示告訴了楊登瀛。楊登瀛心領神會:“你放心,我馬上去這個‘虎穴摸清白鑫的情況,并把他定在那里,以便咱們下手。”
次日一大早,楊登瀛就找了個事由,登門到范公館拜訪。在范爭波的介紹下,白鑫認識了楊登瀛。
此后,楊登瀛多次到范公館找白鑫談話。一次,他故作關心地對白鑫說:“彭湃案轟動全國,估計共產黨不會輕饒你,你哪里也不要去,就住在范公館里,否則會招致禍端?!卑做温犃?,立即冒出一頭冷汗,哀求道:“特派員,能不能向南京中央請示,讓我到南京去吧。”楊登瀛說:“現(xiàn)在不能走!得過一陣兒,風聲小了再動不遲?!卑做稳f般無奈:“是……是……可是我這心里……”楊登瀛一語雙關地說:“不要怕!有我在,這件事最為保險,你放心好了!”
有一次,楊登瀛正在和白鑫談話時,正巧柯達文前來診病,楊登瀛假裝不認識,等柯達文走后,他用關切的口氣問:“這個人可靠嗎?不要把共產黨引進來?!卑做慰隙ǖ卣f:“他不可能是共產黨?!睏畹清χf:“那就好!這地方可千萬不能叫共產黨偵察到。”他又回頭告訴范爭波:“爭波,不可大意!”范爭波說:“放心好了,登瀛兄,能進我這門的,都是最可靠的人,共產黨絕對找不到這里!”
就這樣,楊登瀛和白鑫交上了“朋友”。楊登瀛時常來和白鑫閑談、打麻將,實際目的就是為了把白鑫穩(wěn)住。
里應外合,“鋤奸隊”深夜懲奸
白鑫盡管住在國民黨大特務家里,但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就一再請求范爭波向南京方面報告,希望能允許他出國去躲躲風頭,最好是去意大利。他認為在國內即使是去了南京或者廣州,也不安全,共產黨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找到他。
最后,國民黨方面終于同意白鑫去意大利。當然,對這么“核心”的機密,范爭波和白鑫是不隱瞞“好朋友”楊登瀛的。
陳賡接獲這一重要情報后,立即向周恩來報告。周恩來指示,一定要弄清白鑫出逃的準確時間、船次、從何處出發(fā)、坐什么車去碼頭,并指示陳賡組織精悍的“鋤奸”隊員,堅決除掉叛徒,絕不能讓他逃到國外。
白鑫和范爭波、楊登瀛商定,出走時間定于1929年11月11日深夜11時。范爭波還特意安排,小汽車就停在公館后門,讓白鑫夫婦出門就上車。
楊登瀛心想,范爭波這樣的安排,我們的紅色隊員將無法爭取時間展開戰(zhàn)斗,鏟除叛徒的計劃十有八九會付之東流。他急中生智,對范爭波說:“你的方案也許不錯??墒牵罡胍?,門口停輛汽車,會惹人注意。萬一走漏點什么消息……”
“不會的!”范爭波說,“這件事,連我的管家也不知道呢!”
“不然!”楊登瀛擺擺手,“自剿滅彭匪以來,共黨恐怕一直在暗中偵察白鑫的蹤影。他們的人向來無孔不入,萬一他們疑心到此處,而門口又停輛小車,豈不是要出問題嗎?”
范爭波也許是認為楊登瀛說的有理,或許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駁楊登瀛的面子,終于定下來,小汽車不停在43號門口,而改停50米外的弄堂口。
楊登瀛隨后將這一切向陳賡作了匯報。
1929年11月11日傍晚,楊登瀛以辭行為名,又特地到范公館偵察一次,并送給白鑫一盒點心。
入夜,負責伏擊叛徒的“鋤奸”隊員按計劃分別潛入和全坊。夜靜更深,周圍人家紛紛熄燈安寢。只有43號院里仍然燈光閃亮。11時許,43號院后門悄悄啟開一道縫,一個人閃出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見周圍十分安靜,認為沒有任何危險,才向里面招手。大門里很快閃出7個人:白鑫夫婦、范爭波兄弟和3個“護駕”特務。
他們剛走幾步,黑暗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白鑫,哪里走!”接著就是“砰、砰”兩槍,一個特務應聲倒地,范爭波弟弟大喊:“有埋伏,快……”話未說完,就被打死了。白鑫為了活命,拼命向停在弄堂口的汽車跑,一個“鋤奸”隊員立即追過去,緊接著后面的槍聲就響了……
白鑫、范爭波弟弟和兩個特務被打死。事件發(fā)生后,中外報紙著力渲染,有的報紙甚至冠以“東方第一謀殺案”,借以駭人聽聞。國民黨方面下令一定要迅速查清事實真相,但費了老大勁兒也沒有查出個子丑寅卯,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責編 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