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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活得有人樣

    2009-05-22 11:31:18葛俊芳
    視野 2009年7期
    關鍵詞:車錢西家邊邊角角

    葛俊芳

    最近,老家的邊邊角角都在津津樂道一件事:有幾個在外開拉面館的人都衣錦還鄉(xiāng)了。因為每年的春節(jié)就是一個大盤點,當然撥算盤的是別人。俗話說人人心里有桿秤,可大多數(shù)稱的都是別人。據(jù)說他們都在城里買了大房子,而且“省親”完回去的時候,少不了東家請西家讓,目的就是想把自家輟學的孩子帶出去。人人都估摸著等幾年后孩子就出落得人模人樣,省了心還坐享其成??晌铱傇谙耄敲葱〉哪挲g,那么稚嫩的心,一下子就拋進外面的世界里,會遇到怎樣的淬煉,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磨礪都能讓人化蛹成蝶。但是,人們已經(jīng)被擺在眼前的圖景迷了眼,蒙了心。

    我碰到一個小小的少年,初二就輟學去當學徒了。他說那些帶他出去的人心眼忒黑,從早上五點到晚上九點,一個月才給三百塊,還動輒白眼冷臉,根本不管什么鄉(xiāng)不鄉(xiāng)親的。這一次他半年就只掙了個回家的車錢,這次鐵了心又重新返回學校,想真正靠自己活出個人樣來。他說和他同齡的人,大部分并沒有幸運地撿到黃金,都昏天黑地混著,有的因為缺乏家人的管束而偷雞摸狗或打架斗毆都是常事,有的甚至進了異鄉(xiāng)的鐵窗。大部分心里都憋著一口氣:不混出個人樣就絕不回去!難道真正的出人頭地,真的是由兜里錢的多寡,或者手里權(quán)的大小來衡量的嗎?

    前不久,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是一個初中同學,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任何音訊了。我問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他囁嚅道:“這幾年輾轉(zhuǎn)各地,沒有掙到什么錢,回來別人問起怎么說呢?沒個人樣的?!蔽矣謫柲墙衲昊貑?他興沖沖地說暑假我就回來了,現(xiàn)在手下有幾個人了,可以放心了。原來,讓出門在外奔波的人回家,其實并不全是想家的心,還要有錢這個硬物給人壯膽壯行。原來,記憶里那任何時候都會敞開胸懷容納遠方游子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墮入凡塵,變得如此唯錢是舉。

    也許,在很多人眼里,無論是“闖關東”還是“走西口”,過程的艱辛并不重要,甚至危險的暗流都無足輕重,關鍵是結(jié)果,而結(jié)果就是你手里究竟攥著多少錢!錢能讓以前的二流子、忤逆子都脫胎換骨,像個人一樣地搖晃在家鄉(xiāng)的大街小巷里。也讓那些沒有混出頭的人像個鬼似的在遠方盤桓著,心怯不敢歸。

    現(xiàn)在,我有些厭嫌家鄉(xiāng)了。那么多的少年,輕易地就放下書包走出去了,剩下那些老弱病殘守著廟門。這個村莊就像死了一樣,等著每年春節(jié)那短暫的喚醒與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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