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驗

劉彥波

李大媽是個退休的紡織女工，老伴三年前病逝后，在外地工作的女兒多次動員她到自己家去，可李大媽總覺得住女兒家不方便，就一直沒去。這期間別人先后給她介紹過幾個老伴，李大媽也有心再找個伴兒，而且女兒一家人也支持她再婚，可就是沒遇到合適的。前不久，鄰居張嫂又為她介紹了一個，對方姓趙，住在三公里之外的向陽小區(qū)，是個退休干部，各方面條件都沒得說的。見了幾次面，李大媽感覺和老趙挺談得來。但婚姻畢竟不是一件小事，她曾聽說過不少老年人再婚后又離婚的例子，而且絕大多數(shù)都是因為錢財糾紛引起的，她的一個老同事就是因為再婚后雙方對錢財過于斤斤計較而分手的。李大媽可不想這樣草率從事，她決定先考驗考驗老趙，看看老趙對錢財?shù)膽B(tài)度。

這天上午，老趙來到李大媽家后，李大媽稱女兒要買新房，錢沒湊夠，問老趙能否借給她5000元。只見老趙一聽，眉頭皺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不見了，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好的，好的?！彪S即便告辭了。李大媽從老趙的神情上看出他不愿意借錢給自己，心里罵道：真是個小氣鬼！過后一考慮，李大媽又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欠妥：只見過幾面，就提出向人家借錢，人家肯定會認為自己不是個正經(jīng)人，是個騙子，因而會斷絕同自己的往來！這么一來，李大媽不禁后悔起來……

誰知到了下午，老趙又喜滋滋地來到李大媽家，一進門就把一個活期存折遞給李大媽，對她說這上面存有五千多元錢，你什么時候需要，自己去取得啦！老趙還囑咐李大媽，說這個存折當時沒留密碼，不能通兌，要取錢的話只能去三馬路儲蓄所……

老趙走了之后，李大媽拿著存折犯了嘀咕：依老趙上午的神情，按說他是不會借給自己錢的，可他現(xiàn)在又為啥愿意了呢？他是真心想幫助我，還是想出我的丑——李大媽明白，這個存折如果老趙以被盜為名辦了掛失手續(xù)，她再去取錢不光取不出一分錢，還可能會被當作小偷對待！老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考慮再三，李大媽決定不惜冒著做賊的風險，去銀行試一試，看看這個存折能不能取出錢來。

第二天上午，李大媽早早地來到三馬路儲蓄所，大廳服務員先看了看李大媽手中的存折，接著把她領到3號柜臺辦理業(yè)務。李大媽把存折遞給女儲蓄員后，只覺得自己呼吸急促，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儲蓄員發(fā)現(xiàn)這個存折有什么問題而盤問她。結果一切正常，李大媽順利地取出了5000元現(xiàn)金，她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老趙沒有騙她，她也覺得老趙的確是個好人，跟老趙在一起，后半輩子一定會幸福的。

李大媽本來只是想試試存折的真?zhèn)?，并不真的需要錢，現(xiàn)在錢拿在手里倒叫她犯了愁：想接著再存上吧，又擔心儲蓄員說她神經(jīng)病，沒事找事；想拿回家吧，自己又花不著，再說這畢竟是人家老趙的錢??！她正在發(fā)呆，儲蓄員從里面遞出來一張報紙，讓她把錢包一下帶走，以防被壞人看在眼里而發(fā)生不測。于是李大媽打算今天先把錢拿回家，等明天再來存。

回到家中，李大媽把現(xiàn)金收好后，戴上老花鏡，隨手打開存折翻了翻，這一翻不要緊，她的兩只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她拿回家的明明是5000元錢，可存折的支出欄中記載的卻是500元，還有接近5000元的余額！不用說，這一定是那個儲蓄員粗心大意，把取款金額少記了一個零。李大媽一向行善，從來不做沾光取巧的事，遇到這種事，李大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趕快去向那個儲蓄員說明白，及早把記錯的賬目改過來，省得她到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現(xiàn)金短缺后著急上火。

半個小時后，李大媽又風風火火地回到了那家儲蓄所，正好3號柜臺前沒有別的顧客，她走過去對那個儲蓄員說：“姑娘，剛才你是不是記錯賬了？我取的是5000元錢，可你卻記成了500元！”說著把存折遞了過去。那個儲蓄員接過存折看了看說：“不會吧，我今天一共才辦了十幾筆業(yè)務，怎么會記錯賬呢？您這明明取的是500元，我絕對不可能付給您5000元！”李大媽從兜里掏出現(xiàn)金，說：“你看，這就是我剛才取出來的5000元。你多給了我錢，你錢箱子里的錢肯定不對，你數(shù)一數(shù)不就知道了？”那個儲蓄員果真把庫存現(xiàn)金核算了一遍，然后對李大媽說：“我的賬款完全相符，一分錢也不差，一定是您搞錯了！”李大媽說：“這可奇怪了，對了，你們不是有錄相嗎？看看錄相不就明白了？”那個儲蓄員說：“監(jiān)控設備壞了，還沒修好呢！好了，我要給后面的顧客辦業(yè)務了，請您讓一讓！”

李大媽看出那個儲蓄員有些不耐煩，只好慢慢地轉身往外走。此時李大媽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姑娘明明多付給我4500元，可她為何就是不承認呢？而且還說賬款相符！對了，既然她能多給我現(xiàn)金，就有可能少給別人同樣的現(xiàn)金，這樣的話賬款自然就相符了！這個姑娘真是個馬大哈，到時人家找上門來，看你怎么辦？

當李大媽走出儲蓄所大門時，聽到身后傳來一個聲音：“我知道她為什么不承認多付給你錢！”李大媽回頭一看，認出說話者也是個來辦業(yè)務的顧客，便向他打聽緣由。他說他有個親戚也在銀行工作，聽這個親戚說現(xiàn)在銀行的內部管理抓得可嚴了，出了差錯，不光寫檢查、罰款，弄不好還會下崗。剛才那個儲蓄員不承認自己出了差錯，一定是她怕被領導發(fā)現(xiàn)后受處分，才故意那樣做的。他還對李大媽說你等著吧，過后她一定會找上門來向你要錢的！李大媽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于是感嘆道：“是啊，現(xiàn)在干什么都不容易，一旦下了崗，再找工作可就難了?！崩畲髬尡鞠肓⒓椿厝サ戎鴥π顔T上門索款，又一想存折上登載的是老趙的名字，那姑娘如果按存折上的資料尋找也只能找到老趙家里，而且還不知道要打聽多長時間。為了不讓儲蓄員著急，李大媽把自己的地址寫在一張紙上，央求那個人送到儲蓄員手里，好讓她在最短的時間里找到自己。

李大媽回家后就沒再出門，連菜也沒顧得上買，她怕自己出去后那個儲蓄員來了找不到她。下午4點，老趙來了，李大媽就把上午發(fā)生的事對他講了一遍。老趙說：“她既然不承認出錯，那你就把多余的錢花了唄，反正又不是偷來的！”李大媽說：“別看我是個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太婆，可也懂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別說現(xiàn)在我還不缺錢，就是缺錢也不會花這樣不明不白得來的錢！”老趙問：“你不是正在給女兒籌房款嗎?”李大媽把手一攤說道：“嗨，這事兒說起來都怨我……”于是李大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想通過借錢來考驗老趙的想法告訴了他。李大媽原以為老趙聽后會不高興的，可沒料到他并沒生氣，只是說了句“是這樣啊”。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李大媽忙過去把門打開，她一眼就認出來人是那個儲蓄員，心想還真讓那個顧客說中了，她果然上門來要錢了！李大媽先開口說道：“姑娘，可把你盼來了，我都等你大半天了！”沒想到那姑娘沒有說話，卻瞪著兩只眼睛往屋里張望，當她看到老趙時才開了腔：“爸爸，你先來了！”李大媽一聽納了悶，說：“咋，你倆是一家人?”老趙笑著說：“可不，她是我女兒！沒想到吧?”李大媽說：“那你們這是……噢，我明白了，我只想著考驗你了，沒想到卻中了你們的圈套！”

原來，老趙在認識李大媽之前曾結識過一個“伴兒”，因為她整天不是要錢就是要東西，老趙就和她分了手。自從和李大媽見過幾次面后，老趙看出她是一個正直的實在人，覺得自己找到了意中人，挺高興。可老趙沒想到昨天李大媽竟開口向他借錢，這讓他對李大媽的品行產(chǎn)生了懷疑。他悶悶不樂地回到家一會兒，正好在銀行工作的女兒下班后來看望他，聽了父親的煩惱后，女兒說如果李大媽真的有困難，我們理應幫她，關鍵是需要先檢驗一下李大媽是不是一個貪財?shù)娜恕谑怯辛饲懊娴囊荒弧?/p>

（責編：非本 圖：劉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