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馮延巳詞溫婉多情,詞人常于歡愉或愁苦之中抒寫追憶與空幻情結(jié),表達今不如昔的嗟嘆,以至于產(chǎn)生視人生如夢或者向往理想的空虛、幻滅之感;又于郁伊愴怳之情中匯聚一股感人至深的莽莽蒼蒼之氣,有著獨特的審美價值。
關鍵詞:馮延巳詞 追憶 空幻
馮延巳是南唐壽齡最長的詞人,也是南唐詞風的代表人物。因其一生在得與失中沉浮,故其詞作多為追念舊歡,雖改晚唐及花間一代浮艷之風但終歸婉約。他的詞多運用追憶性話語表達懷舊及空幻情緒,竟不自覺地形成一種追憶與空幻的情結(jié),每每于其詞作中顯現(xiàn)出來。筆者認為,馮延巳詞里追憶與空幻情結(jié)大致有以下三種情形:
一、“憶”在言中,以往事之憶寫現(xiàn)實之空幻
“憶”在語言中是一種直寫方法,即在當下情境中表達感情時不作過多鋪陳,亦不憑借外物的景語道出,而是在詞中直接出現(xiàn)“憶”、“重相憶”、“當憶”、“忽憶”、“憶憶”等詞語,起領起或提示作用。馮延巳生于南唐,此時正處于五代十國之亂世,雖或能承平一時,或能偏安一地,但在“酒一卮,須教玉笛吹。錦筵紅蠟燭,莫來遲”的及時行樂背后,卻是“繁紅一夜經(jīng)風雨,是空枝”(皇甫松《摘得新》)的陰影;詞人不乏“云雨態(tài),蕙蘭心,此情江南深”的艷遇,卻又多“聽咐囑,惡情悰,斷腸西復東”(孫光憲《更漏子》)的悲戚。馮延巳憶之悲涼多出于此,再加上政黨之爭中屢受譏議,被罷被貶,且漸“頭白”,韶華光景不再,于娛賓遣興之間憶得意與坎坷之情景,便一步一回首地傷情追憶此生。他跟眾多傷感詞人一樣,是一個時常沉湎于往事中的多情人。所謂“情多必顯”,“愁即為情”,他在言及愛情、友情、世情、漂泊之情的詞作中均多有追憶性話語。
“憶”在言中這種方式反映在馮延巳詞中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以言寫“憶”。如其《鵲踏枝》:
花外寒雞天欲曙。香印成灰,起從渾無緒。檐際高梧凝宿霧,卷簾雙鵲驚飛去。
屏上羅衣閑繡樓。一晌關情,憶遍江南路。夜夜夢魂體漫語,已知前事無尋處。
此詞用以神寫形、虛實相間的手法,將思婦對愛情的執(zhí)著、前事的眷戀,無由排遣的悵惘與煩悶,乃至極度痛苦自求解脫的努力,次第展現(xiàn),情深筆細,曲折含蓄而饒富韻致[1]。上闕寫思婦一夜難眠,于天欲署之際“起坐”、“無緒”,無聊中望“檐際高梧”之“宿霧”,又去卷起簾幕,驚得宿于樹上的雙鵲遠飛。下闕所寫極傷情,鳥雙人單,銀屏上掛的羅衣繡縷,亦閑淡凄涼無人欣賞。原來一夜無眠只“關情”,“憶遍江南路”上幾多歡愉,可如今只有夜夜夢回昔日漫語嬌音,一切已“無尋處”。詞人借“憶”江南舊事,表達撫今追昔,吊古傷懷之意,雖旨隱詞微,但郁伊愴怳之情卻久久揮之不去。如其《喜遷鵲》:
宿鶯啼,鄉(xiāng)夢斷,春樹曉朦朧。殘燈吹盡閉朱櫳。
香已寒,燈已絕,忽憶去年離別。石城花雨倚江樓,波上木蘭舟。
此詞實為傷心之詞。詞人以異時異地之情與景相融合,構(gòu)建了一個更為凄苦、更為傷感的境界。漂泊在外的游子,正是“關山阻隔魂飛苦”(李白詩句),“鄉(xiāng)夢斷”了,情何以堪!唯臥聽“宿鶯啼”,近看“殘燈吹盡”,遠望“春樹晚朦朧”,更凄愴的是于香寒燈絕之際,忽然想起去年離別情景:石頭城中花雨季節(jié),情人依畏于望江樓上,依依送別碧波上蘭舟催發(fā)的我……詞中似寫艷詞,實言傷心人之懷抱,將飄零離別之苦打并入艷情。眼前景勾起心中事,下闕遂入追憶之境,追憶昨夢前塵,“猶憶”當日事而今人去樓空。此乃于憶中寫出現(xiàn)實之空虛、幻滅,無可挽回,無可救藥。再如一首《長相思》:
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閑庭花影移。
憶歸期,數(shù)歸期,夢見雖多相見稀,相逢知幾時。
詞中坦露昔日景致之美好,花前月下,人事和美,“睡起遲”,又是“閑庭花影移”,但現(xiàn)實中卻是“夢見雖多相見稀”,“憶歸期,數(shù)歸期”,“相逢知幾時”,含蓄地道出相逢無期的空幻與傷悲。
“憶”在言在的另一種情況是不用“憶”卻盡寫“憶”,亦于撫今思昔中寫盡塵世事之空幻。如他的《鵲踏枝》:
幾度鳳樓同飲宴,此夕相逢,卻勝當時見。低語前歡頻轉(zhuǎn)面,雙眉斂恨蒼山遠。蠟燭淚流羌笛怨。
偷整羅衣,欲唱情猶懶。醉里不辭金盞滿,《陽關》一曲腸千斷。
詞中寫久別重逢又言別時難以名狀的悵恨。今夕“相逢”,應是欣喜萬分,但因憶“當時”曾“幾度鳳樓同飲宴”后的別離之苦,詞人還來不及極享重逢的歡愉,就懼怕盛筵之后人去樓空的凄涼,于是在“低語前歡”之時便轉(zhuǎn)面飲泣,嗚咽的羌笛讓人淚流滿面,即使是“偷整羅衣”,想在飲宴時高歌一曲,怎奈《陽關》“一曲腸千斷”,如何能唱?人世悲歡離合之事,便交由一個“懶”字了了。又如其《采桑子》:
花前失去游春侶,獨自尋芳。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亦斷腸。
林間戲蝶簾間燕,各自雙雙。忍更思量,綠樹青苔伴夕陽。
詞中邊“尋芳”邊“思量”,不是憶起昔日與伴侶游春之溫馨甜蜜么?如今“獨自”一人,當日游春已成今日“滿目悲涼”,更有斷腸笙歌傳來,又驚見林間戲蝶簾間燕子比冀雙飛,低頭思量為何物是人非,又乍見綠樹青苔相依相伴在暖暖的夕陽下,正是孑然無侶,觸景生悲。過去之良辰美景在詞人腦海中反復再現(xiàn),在“憶”猶未盡之時,孤獨、空虛、幻滅之感已凝聚成凄婉之境化為一聲嘆息,寫不出又不寫破之筆法,又再顯其沉郁頓挫之功力。
二、取境寄“憶”,情深亦歸于空幻
這里所說的“境”,既非物境,亦非意境,而是情境。葉嘉瑩曾說:“馮延巳所寫的是一種感情的意境。”[2]詞言情,故情境無處不在。這里我們所要論及的是情境之生成與馮詞中追憶及空幻情結(jié)之關系。其實,馮延巳慣用曲筆之法以含蓄之情作詞,常含不盡思憶于言外。正如王國維所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詞人在目之所及的視野中擷取意象,在對意象的定位中暗含思憶之情,空幻之意,情托于景,“憶”寄于境,于情深之中悲世事之空幻。馮延巳雖身居宰相之位,享受榮華富貴,但他身處南唐偏安之國,卷入朋黨紛爭之中,遭受內(nèi)憂外患的壓力,加之他具有一顆敏感善愁的藝術(shù)家的心靈,這樣就十分敏銳地體驗到五代衰亂時世和封建文人階層所特有的那種對于世事人生的空虛、悲涼、憂患、感傷之意緒。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曾拈出馮詞中“和淚試嚴妝”一句來形容他的詞品,其意是說馮詞擅長以濃麗之筆寫悲涼之情,猶如女子之有“和淚”之悲卻偏有“嚴妝”之麗,表面雖不失濃麗之態(tài),而內(nèi)里卻頗具悲愁之情,幻滅之感。且看這兩首《鵲踏枝》:
誰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來,惆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后。
梅落繁枝千萬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zhuǎn)。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無限。樓上春山寒四面,過盡征鴻,暮景煙深淺。一晌憑闌人不見,鮫綃掩淚思量遍。
詞句中的“河畔青蕪堤上柳”、“平林新月”、“梅落繁枝千萬片”、“笙歌”、“征鴻”、“暮景煙深淺”等雖于眼中景自然取來,卻是蘊含無限往事。詞人寫“誰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事,惆悵還依舊”時,昔日的茵茵往事便顯現(xiàn)出來,在詞人潛意識中呼之欲出,雖著語不多,但意味無窮?!霸隆钡囊庀笤谒脑~中反復出現(xiàn),如《歸國遙》中的“蘆花千里霜月白。傷心絕,來朝便是關山隔”,《鵲踏枝》中的“回首西南望晚月,孤雁來時,塞客聲嗚咽”、“殘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練天如水”等,形成了追憶性意象,其所透露的正是懷舊情緒。但詞中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空寂、幻滅的閑情?!伴e情”是怎樣的感情?難以確指是某一種感情事件,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莫名情緒。曹丕詩云:“高山有崖,林木有枝,憂來無方,人莫之知?!?《善哉行》)李商隱說:“錦瑟無端五十弦”,這都是莫知其為而為,無法說清,又無處不在,如夢似幻?!罢l道閑情拋擲久,每到春來,惆悵依舊”,努力著、掙扎著要把這閑情拋擲,但沒有做到。為何拋擲不了?空虛了,一無所有了,只有滿腔閑愁,這是一種精神沒有依傍的落空感受。于是“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改”,他不忍看花的零落,要繼續(xù)“病酒”賞花,一份固執(zhí)不變,雖在痛苦中也不放棄的一種感情境界,但結(jié)果是一個人獨立小橋之上,滿袖寒風,回望地平線那邊的叢林已升起一彎新月,但人已歸去,良辰美景也只成悲苦的空幻了。黃昏中佇立的詞人在所及之境中融入了追憶細節(jié),想象往日歸后的溫馨,今日卻只有長久“獨立小橋”,任寒風吹。下一首寫得更慘切?!懊仿浞敝ηf片,猶自多情,學雪隨風轉(zhuǎn)”,這幽微的字句所表現(xiàn)的是深隱的心靈深處情感的一種本質(zhì)。繁茂的樹枝,梅花落了“千萬片”,沉痛、悲哀;但更悲的是梅花落了“猶自多情”,要“學雪隨風轉(zhuǎn)”,已在悲哀中走向滅亡,還要掙扎。盛筵之中笙歌已消停,酒醒后只得“愁無限”,四面寒冷包圍,與世隔絕,過盡征鴻,沒有書信到來,“一晌憑闌人不見”,等待的、盼望的都沒有來,唯有用那泣淚成珠的鮫人所織的綃掩面拭淚了。雖是輕輕地把淚擦去,卻掩飾不了空幻之中那種決絕的痛哭哀號。這兩首詞是既見木又見林,因意象之組合而成了情境之美,它因詞人主體意識的介入而達到抒情的最佳狀態(tài)。馮延巳常將行文的著眼點定格于過去與現(xiàn)實生活空間的比照中,使追憶與空幻心態(tài)交結(jié),形成了他詞境中獨特的悲劇精神??梢?借助具體情境入追憶意蘊又露空幻之感是馮延巳詞的常用寫法。
三、“憶”以夢顯,借夢寫幻
將夢寫入詞是唐宋詞里常用的寫法,與其他詞人相比,馮延巳寫夢更顯情深郁結(jié),盤旋而生幻滅之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馮延巳的夢亦源于自己的生活體驗,因情深而入夢,以夢入詞顯示其追憶與空幻心態(tài)的寄寓。我們常說夢有美夢噩夢之分,前者源于對當前生活的滿足,多是愉悅性體驗;后者是源于主體的焦慮性體驗,是主體對現(xiàn)實情境所體驗到的含有憂慮,不安恐懼緊張和苦惱的情緒狀態(tài),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帶有不愉快情緒色彩的狀態(tài)。馮延巳詞中寫夢,多屬后者,要么是“夢斷”、“夢魂斷”,要么是“夢里無尋處”、“好夢無尋處”,空靈凄婉,寫盡了詞人在溫柔沉醉之后的痛苦、失落?!敖箲]是作家對世界的現(xiàn)存狀態(tài)強烈不滿所引發(fā)的,是作家對自我的探問?!盵3]馮延巳一生雖居高位,但卻頗多憔悴失意之事,“言為心聲”,王國維《人間詞話》就用“憂生”、“憂世”來發(fā)掘馮詞的深層意蘊。中國人自古以來就重功名事業(yè),馮延巳雖官運亨通,位極人臣,但因“專蔽嫉妒,又敢為大言”(陳廷焯《詞選》),后來仕途亦頗多周折,加之南唐國勢日漸衰頹,黨爭激烈,在“多少恨,在心頭”、“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亦斷腸”、“幾回腸,雙臉淚,夕陽天”的情感境遇之際,他的焦慮、痛苦、空幻性體驗一一被激發(fā)出來。如其《鵲踏枝》:
幾日行云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天將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系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撩亂春愁如柳絮,悠悠夢里無尋處。
俞陛評此詞時說:“起筆托想空靈?!睙o處去,無處想,不知“行云何處去”,亦不知“香車系在誰家樹”,“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來時,陌上相逢否?”無法把握,不能自持,怎會不空靈?又云:“結(jié)語贏得愁緒滿懷,亂如柳絮,而入夢依依,茫無尋處,是絮是身,是愁是夢,一片迷離……”[4]空間上的阻隔造成情感上的阻隔,一個“頻”字,一個“亂”字體現(xiàn)詞人的焦慮;一個“忘卻”,兩處問語道盡其“夢里無尋”的空幻之悲。其他表現(xiàn)出“憶”以夢顯,借夢寫幻的詞還很多,諸如《鵲踏枝》“心若垂楊千萬縷,水闊花飛,夢斷巫山路”、“濃睡覺來慵不語,驚殘好夢無尋處”,《喜遷鵲》“宿鶯啼,鄉(xiāng)夢斷,春樹曉朦朧”,《芳草渡》“笙歌散,魂夢斷,倚高樓”等等。何等凄涼,整個是“凄凄慘慘戚戚”的境地,連夢都找不到,意緒之索寞無聊便可知可感了。學者們常說馮詞用情深摯,是“情郁而后深”,是“忠愛纏綿,最愛作癡頑語”。[5]可知詞人在無法消釋的背景下,充分調(diào)動其表達情感的常用話語構(gòu)建成頗為凄苦的情感世界。
另外,由上面的分析可知馮延巳詞的獨特之處,還體現(xiàn)在詞人在對追憶與空幻情結(jié)進行抒寫時,能不因循傳統(tǒng)艷詞的俗氣,他于詞中匯聚一股與眾不同的“莽莽蒼蒼之氣”(香港學者饒宗頤,《人間詞話評議》)。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說:“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蕪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與中后二主詞皆在《花間》范圍之外?!闭f的正是馮詞在一般“花間”題材中灌注了一定的思想意蘊,不純粹是“男子作閨音”,而從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唐、五代文人詞的藝術(shù)境界,開掘了唐、五代文人詞的抒情深度。這是馮延巳對詞壇的獨特貢獻。鄧喬彬老師說他的《鵲踏枝》(幾日行云何處去):“交織著猜疑、希冀、留連、迷亂、怨憤等諸種情緒,難免人們要以其身居相位,面臨周師南侵,國勢岌岌,卻難有作為的境遇測其郁不自達之情懷。倘如此,以政事作閨情,入之于心靈審美,實又開宋人寄托之先。”[6]馮煦《唐五代詞選·序》評曰:“吾家正中翁,鼓吹南唐,上翼二主,下啟歐晏,實正變之樞紐,短長之流別?!眲⑽踺d《藝概》卷4云:“馮正中詞,晏同叔承其俊,歐陽永叔處其深?!边@都說明了馮延巳以他全面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和高雅的藝術(shù)情趣,將唐、五代文人詞的發(fā)展推進到一種更為含蓄細膩、雍容圓潤典雅清麗的藝術(shù)境界,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詞人的藝術(shù)品格,加強了詞的審美特性。
在人的一生中,記憶永遠是過去的事情,尤其是當今不如昔時,人時常會有追憶過去的懷舊心態(tài),有人生如夢或者向往理想的空幻心態(tài)。馮詞給人情感上一種直接的感動,正因為他在含蓄地表達出對生活的追憶與空幻情結(jié),在盛筵中,在酒醒時,在離別或在所有的傷春悲秋中,不管是真情景,還是夢幻之景,皆是于閑暇之時抒寫富貴人生的沉郁情結(jié),這已成了表現(xiàn)馮詞藝術(shù)魅力的一個重要方面,馮延巳以他特有的藝術(shù)氣質(zhì)成為了五代詞壇一道瑰麗的風景。
注釋:
[1][4][5]黃進德選注:《唐五代詞選》,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2]葉嘉瑩:《唐宋詞十七講》,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3]周憲:《超越文學——文學的文化哲學思考》,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
[6]鄧喬彬:《唐宋詞美學》,濟南:齊魯書社,2004年版。
(吳舜華 廣東湛江師范學院基礎教育學院 524300)
現(xiàn)代語文(學術(shù)綜合) 2009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