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寧
在2008年歲尾之際,我們得到一條令人振奮的消息:我們拍攝的《百姓的事比天大》在中組部的電教片觀摩評比中榮獲了專題片類一等獎,這是對我們的莫大鼓舞與肯定。欣喜的心情稍稍平靜后,我坐到電腦前,整理起電腦中的檔案資料來。不經(jīng)意間,再一次打開了標(biāo)有“潘作良”字樣的那個文件夾,同時也再一次地打開了心中那扇記憶的門……
“情”的定位
我總覺得,當(dāng)你努力想做成一件事而又不知道從何下手時,是最痛苦的。在創(chuàng)作上,這樣的痛苦總是不期而至。記得一個周末,快下班的時候,沈陽市委黨員電教中心李素娟主任把我叫去,要我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用一個周末的時間完成潘作良事跡專題片的腳本初稿,下周一就赴遼中正式進行采訪拍攝。任務(wù)突如其來,又如此緊急,沒有準(zhǔn)備的時間,甚至也不能細(xì)致地進行構(gòu)思。我苦著臉說,我恐怕不行啊。李主任說:“年輕人有壓力才有進步,放手去干吧。”
領(lǐng)導(dǎo)如此信任,只好硬著頭皮去干了。然而,潘作良同志已經(jīng)倒在了他的工作崗位上,有關(guān)他生前的影像資料寥寥無幾,這可怎么干呢?
至今還記得寫《百姓的事比天大》腳本時那種彷徨和苦惱。我搜遍了整個網(wǎng)絡(luò),搜到的關(guān)于主人公的報道大都大同小異。就依靠這些東西,我揣摩著這個我從不認(rèn)識的主人公,想象他是什么樣的人,是什么樣的辦事作風(fēng),有著什么樣的心路歷程。但結(jié)果讓我很失望,關(guān)于他,我還無法勾勒出一幅豐滿的人物形象構(gòu)圖。
我在家里躺了一個上午,翻來覆去,努力思索,幾番混亂,幾番焦慮。沒有頭緒,只好重新看相關(guān)的報道。突然,一段描寫進入我的眼簾:給潘作良同志遺體送別當(dāng)日,白花如雪,淚雨紛飛,滿城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為的只是看潘作良一眼、送潘作良一程;六旬老人長跪不起,中年漢子扼腕嘆息,上訪知青失聲痛哭……潘作良靜靜地躺在靈車內(nèi),遠(yuǎn)去的身影在百姓蒙目龍的淚眼中漸漸模糊……
我猛然一?。阂粋€被百姓如此感戴、如此緬懷的人,其非常之處是不能簡單地去表現(xiàn)的。對這樣的一個人,創(chuàng)作者不該人為地定性、刻意地拔高,那是對主人公的不尊重,也是對片子未來的觀眾的不負(fù)責(zé)。作為創(chuàng)作者,我不必事前揣摩潘作良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只要客觀地把一切記錄下來,讓觀眾自己去認(rèn)識潘作良就足夠了。其實說到底,這才是一個腳本創(chuàng)作者的責(zé)任所在,也是一部專題片的使命。
一切變得簡單,我把腳本的主線定位在一個“情”字上:老百姓對潘作良的深情,老百姓何以對潘作良如此深情,以及潘作良能否當(dāng)?shù)闷鸢傩盏乃坪I钋?。如此自然而然地引領(lǐng)觀眾認(rèn)識潘作良,感受潘作良。
情到深處
在遼中的那幾天,一直下著小雨。小雨淅淅瀝瀝地飄在天上,也點點滴滴地灑落在我們心頭。我們每天如梭般地穿行于遼中的大小村落。每到一處,都能挖掘出一些全新的素材。從上訪者真摯的目光中,我們能感受到那種如對穹蒼般的敬仰;從他們傷感的訴說中,我們能體會出那種如喪考妣般的愴然。東劉家村的齊靜,上一句還興奮地講述著潘局長怎樣幫助自己,而下一句就開始為他的離去泣不成聲。傷殘老人馬仁權(quán),拄著拐杖領(lǐng)我們?nèi)タ磁司珠L給他買的殘疾人代步車,語重心長地說:“他的死,是我們遼中縣一大損失。他為黨,費心;為民,辦事?!?/p>
再普通不過的小事,百姓都看在眼里;再平常的一句話語,百姓都記在心上。你種了瓜,就得到瓜;你種下情,就得到情。為什么百姓感激潘作良,因為潘作良有過一句話:“百姓的事,比天大?!笔堑?,潘作良把百姓看得比天大,百姓才會把潘作良當(dāng)成他們的天。痛失公仆的百姓,是如此動情,如此傷懷。這些真情加進片中時,已經(jīng)不需要創(chuàng)作者太多言語,更不需要創(chuàng)作者放聲高呼,人們自然會被震撼,被感動。
奔忙于遼中的街頭巷尾、田間地頭,身體上感到很累,精神上卻總是亢奮的。而筆端潘作良的形象也終于顯得日漸豐滿。我的初稿變了又變,解說改了又改,不為別的,只想把這樣一位好公仆描繪得細(xì)致些、真切些,原原本本地呈現(xiàn)在大家面前。
回到沈陽,我們馬不停蹄地投入后期編輯工作。從視頻資料中,每看到一個畫面就會讓我陷入情感的漩渦;每聽到一段話語就會勾起我記憶的片段。這種情感與記憶的交融在剪輯潘作良妻子的畫面時尤為強烈:一張疲倦的面容,兩行如注的淚水,與身旁醒目的遺像構(gòu)成一幅滿載悲情的畫面。她不斷地重復(fù)著:“那天早上5點他在我耳邊說,我走了!沒想到這一次他真的走了,永遠(yuǎn)不回來了!”輕輕的一句“我走了”,三字成讖,刻骨銘心的生死離別使這三個字重似千鈞。
官民情,骨肉情,夫妻情,所有這些深情的交融,使這些最后集合在一起的畫面變得那樣濃烈。看著我們拍下的畫面,我一邊流淚,一邊想著:成了。
情景交融
不過,這畢竟是一部人物專題片,而不是一場視頻追悼會。我們需要主人公的出鏡,雖然實際上他已不可能出鏡。
對潘作良生前僅有的幾段影像資料,我們倍加珍惜,始終在思索著怎樣發(fā)揮出這點影像資料的最大功效,同時又能與全片的情感脈絡(luò)渾然一體。尤其是潘局長和老知青一起聯(lián)歡的那組鏡頭,我們在運用上更是慎之又慎。
2008年1月13日,遼中縣300多名老知青的上訪問題終于得到解決。他們湊錢邀請潘局長參加他們的聯(lián)歡會。大家唱啊,跳啊,并且拍下了當(dāng)時歡聚一堂的場面。而這段視頻,竟成為潘作良有限的視頻資料中保存最完好、信息量最大的一段。怎么利用這段視頻呢?怎么讓這段視頻與全片融合?我們考慮了很久,最后做了一個“補完”:畫面定格在歡天喜地的一幕后慢慢淡去,緊接著是一片偌大的空白空間,上一秒的歌聲笑聲還余音繚繞,空空如也的畫面卻顯得如此荒涼。隨著沉重的音樂響起,幾位老知青走入其間,痛不欲生。他們輕撫桌椅,回憶著當(dāng)時的場景,也找尋著當(dāng)時的那個人。
強烈的對比,巨大的反差,把這種傷感刻畫得淋漓盡致。這種手法不僅有效地彌補了素材短缺的缺憾,也盡可能地給人留下了一定的想象空間。
其他還有幾段視頻資料,但是都很短,大多是當(dāng)初不經(jīng)意間留下的。這種遺憾是無法彌補的,我們只好再把潘作良從前的幾張照片用上,通過照片漸變式的切換,讓觀眾觸摸到潘作良那閃光的腳印。
《百姓的事比天大》完成后,于沈陽電視臺黃金時段播出,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許多基層部門紛紛要求電教中心增加下發(fā)數(shù)量,以便更好地收看。取得這樣的成績是我們未曾預(yù)料的,這讓我們感到欣慰和驕傲。講述一位逝者的故事,借人抒情也好,借事言志也罷,我想最重要的就是能將真情實感融入其中,做得真實一些,用心一些,以此告慰他一腔熱血鑄就的“作良”精神,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份感動曾經(jīng)就在你我的身邊。
(作者為沈陽市委組織部電教中心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