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珍名
從湘潭回來,本想認認真真地為江堤的新著《山間庭院》寫幾句話,可惜的是,因為苦于瑣事纏身,一直未能兌現(xiàn)。而且那幾天我老是走神,冥冥中便擔心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7月21日凌晨6點鐘,我從急促的電話鈴聲中得知:江堤去世了!當天凌晨4點!
江堤?!開玩笑吧。去湘潭之前,我們幾個鐵哥還在一起happy 了一次。那天晚上我臨時有事先走了一步,江堤在11點鐘還給我打了個電話,笑我不夠哥們。
江堤他平??墒菑膩聿回撆笥训陌?,這次他是怎么啦,一個招呼都不打,最徹底地傷痛了朋友們的心!有朋友說,如果江堤能在病床上躺上那么十天半個月,給我們一個去看望他的機會,也許大家心里會好受些。但即便這樣,又能怎樣呢?對于江堤而言,他還是要走的;對于我們而言,無非是多了一份暫時的心靈麻痹和凄楚的釋懷,而我們失去的不只是一位好詩人、好作家,從今往后,我們的身邊更是少了一位不可多得的好朋友!
江堤有病痛,我是早就知道的。但他從不聲張,因而即便他幾次住院,也只有極個別消息靈通的朋友去看望過他。也許他是不想讓朋友們看到自己生病時的窘態(tài),平日里他就總是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給我們,而剩下的全都自己一個人扛。這也許是他作為一個文人的可貴之處,也是他作為一個朋友的可愛之處。記得他第一次住進醫(yī)院,前前后后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朋友們要去看他,他總說:沒事,我正在辦出院手續(xù)。出院后他是笑嘻嘻地帶著一篇散文和我見面的。那篇散文的題目叫《治肝記》,洋洋灑灑萬余言,真實地記錄了他在治療肝病期間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憶和所感。文筆依然飄逸,情感依然樂觀。江堤的文筆我是一向佩服的,而他的樂觀更讓我屢屢肅然起敬。這也許就是一個有風骨的真文人的立身之本!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素來寫鄉(xiāng)土詩的江堤,用詩化的語言寫散文應該是從他那篇《治肝記》開始的。后來他又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樹殤》等幾百萬字精彩的文化散文篇章。這些作品的不斷出現(xiàn)也就是近幾年的事,但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搞明白,是什么讓江堤如此發(fā)力。難道是他在治療肝病的過程中找到了散文創(chuàng)作的靈感,興許是他在與肝病搏斗時破譯了某種密碼,促使他背負著羸弱之軀與時間賽跑。如果江堤不這樣拼命,他就不會走得如此的匆忙!
江堤啊,你可知道,作為朋友,我所需要的寧可是一個平庸的詩人,而不是你這樣一個高產(chǎn)的作家!
《山間庭院》是江堤今年才出版的文化散文集。我認為,這個集子里的許多作品代表了他文化散文創(chuàng)作的最高水平。去年暑假,江堤托我代請時任湖南大學校長的王柯敏教授為他的這本集子作序。當時,王教授在國外做學術訪問。我試著用電子郵件把《山間庭院》的部分作品和江堤的請求報告了他。沒想到,王教授很快就回復了,稱贊江堤不愧是湖南大學培養(yǎng)的學子,才華橫溢,并欣然作序。王教授當時對待這篇序言的認真和熱情,仍歷歷在目,我以前似乎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本書出版后,江堤送了一本給我,并要我為這本書寫個書評。在我的印象中,我與他如水相交10幾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向我這個朋友提要求。當時,我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就答應了。大概過了個把月,在我?guī)缀蹩煲鼌s的時候,他居然又一本正經(jīng)地提起書評的事,我才知道他是認真的。于是下決心去認真地弄一弄。直到這次開完會回來才著手。那幾天,我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他送我的那本《山間庭院》,卻怎么也找不著。懊惱之余,才想起把它借給了我的一位朋友。這本書上有江堤予我的簽名,我相信,我的這位朋友一定會替我好好珍藏的。
世事滄桑啊,書評未了,人已走了。只有那永遠都無法兌現(xiàn)的諾言在空蕩蕩的風中,孤獨地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