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的媳婦

吳詠濤

劉小青是個農(nóng)民，生活在一個山溝里。劉小青和劉小青他娘，還有個女兒生活在一起。劉小青人老實，長得俊朗，手腳靈巧，有一把木工手藝。可惜，劉小青生來耳朵有點不好使，口齒也不清。

劉小青有過一段幸福的婚姻，后來，老婆跑了。至今他還想不明白老婆哪來的錢，能跑了。

18歲那年，從未出過門的劉小青跟同村人去深圳打工，按家人的意思，要帶個媳婦回來成親。誰知，半路上把所有的錢都丟了，劉小青有語言障礙，悶在人擠人的火車上，焦慮自責，整個人神智不清了。打工打不成，老婆也找不上，劉小青回到了家里，并從此落下了間歇性神經(jīng)病。村里窮，姑娘都往外嫁，劉小青家是村里最窮的，自己又有病，他的婚事，是父母心頭最著急的事。

一天，村里來了個外人，還帶來個矮小的姑娘，住王大水家。王大水是村里最活絡的人。晚上，王大水來到劉小青家，在灶臺對著劉小青父母口水橫飛，忽而又輕聲細語。最后，一直未講過話的劉小青父親“嗯”了一聲，這事就算成了。

劉小青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自顧洗了臉，上樓睡覺。結果到了后半夜，聽到木樓梯“咚咚咚”響起。房門開了，劉小青父母領著那姑娘進來了，只說了句，好生對她，她是你老婆了，就轉身出去把門鎖了。劉小青咕嚕爬了起來，傻瞪著那姑娘。姑娘站在昏暗的燈光下，低著頭，怯生生的，手足無措。

劉小青很疼愛她的女人。劉小青家人對媳婦很關心，吃的飽，穿的暖。但是，家里人無時無刻都提著一顆心，就連媳婦上個廁所，劉小青他娘也要跟著。原來，那外鄉(xiāng)人是個人販子，收了劉小青家2000塊錢，把這姑娘賣了！姑娘老家窮，也想著到浙江找個好人家。村里好幾戶人家的媳婦都是從云貴地區(qū)買來的。

這樣過了一年光景，媳婦有了個囡，日子過得舒坦起來。劉小青當了爹，對老婆更好了。一家人過得也倒融洽。老劉生怕兒媳委屈，變著法子買點小吃，弄點小錢的塞給她。而劉小青看見自己女人就笑。姑娘心里明白，這家人是真心對她好?？墒呛镁安婚L，老劉太想讓一家人過得好，積勞成疾，一下子倒下了。老劉彌留之際，放心不下老幼一家人，想著他一走，全家生計成了問題，悲上心來，老淚縱橫。小青不住地抹淚，哭不出聲。倒是媳婦跪在地上大哭，“爹，爹！”

老劉走了，劉小青擔負起家里的重活。你說干點細活，小青真不賴，但是一家的擔子壓上去，他真不行。而且想不到的是，時間一長，竟然又開始發(fā)病。

那天，劉小青晃晃悠悠從田里回來，累得坐在凳子上不動。他娘趕緊做了碗面，給他端上。吃著吃著，劉小青突然咬著面，不吞也不吐，站起來，死瞪著眼“嗚嗚”叫。娘一看，不好，犯病了，趕緊上樓找藥。這時，媳婦抱著囡進來了，一見劉小青神智不清，放下囡，沖上去按住他。劉小青見有人抓他，就來了蠻力，甩開手抽起他老婆來。女人就哭叫著去推劉小青，一用力，把他推倒在地，頭給撞破了。恰好，小青娘下樓來，看到兒媳在打劉小青，不分青紅皂白，上來扯住女人的頭發(fā)就哭罵：“妖精啊，老劉剛死，你就無法無天了。小青給你打死了啊?！?劉小青也爬了起來，臉上掛著血，眼神發(fā)愣，盯著他老婆，不出聲。女人見此情景，“哇”地一聲，逃了出去。

晚上，劉小青的病好了，老婆也回來了。劉小青他娘給女人做了一碗面，女人蹲在門口不聲不響地吃了。劉小青的娘從此多了個心眼，不會隨意給女人錢，如果買一塊錢的豆腐，就只給一塊錢，絕不多給一分。

平淡的日子過了幾年，劉小青的囡長得越來越惹人喜愛。可是，讓人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劉小青的老婆跑了！

一個女人舍下孩子，帶了幾件衣服，就跑了，家里錢也沒少，因為根本就沒什么現(xiàn)錢。劉小青和他娘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個女人哪來的錢坐車？怎么能認識路？

劉小青和他娘帶著囡依舊過著清苦的日子，他們也不去尋找逃掉的媳婦，不再想弄不明白的問題。倒是王大水有一天說起了一件事，“小青他娘，你家媳婦蠻懂事的，買塊豆腐，都只買九毛錢的，說三個人吃夠了，多好的女人?。　?/p>

小青娘聽了，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