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艷萍
內容提要:目前學術界關于民國時期中產階層日常經濟生活的研究論著相對較少。本文主要根據《吳虞日記》記載的日常生活收入、支出情況,分析成都與北京兩地中戶階層消費資料比例的差異,以及由此引發(fā)的的消費結構變化,并揭示出現(xiàn)這些變化的社會歷史原因。
關鍵詞:《吳虞日記》近代中產階層消費結構
中圖分類號:k258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8705(2009)02-32-38
消費經濟學認為,“消費結構是指一定時期消費者所消費的各種消費資料(包括物質資料和勞務)之間的比例關系”。按消費資料對人們生活的重要性,把它分為生存資料、發(fā)展資料和享受資料三大類。三者間比例的變化即消費結構的變化,它能反映出一個社會或階層的消費水平。而《吳虞日記》較詳細地記錄了吳虞在成都、北京的生活情況,能為該研究提供詳盡的資料。
吳虞(1872-1949),原名久寬,字又陵,原籍四川新繁縣。1913年任職川西道署,1918至1921年在四川外國語專門學校、法政學校及國學專門學校任教,1921年夏至1925年間在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等眾多高校任教。吳虞擔任過川西道公職,曾在高等學校任教,是典型的中等收入階層。本文試就《吳虞日記》(以下簡稱日記)提供的資料,分析當時成都、北京兩地中產階層各類消費資料比例的差異,并對近代中產階層消費結構的變化作初步探討。
一、成都消費分析
吳虞居于成都時的收入,1915年5月22日的日記記載,“川西道署送來五月薪四十元”。后,吳虞在四川外國語專門學校、法政學校及國學專門學校任教,四川外國語專門學校“每鐘修金一元伍角”,吳虞每周約16課時,若均計每鐘薪酬為1.5元。則其每月任教收入為96元。
至于支出,日記這樣記載:“預算每月需錢十九千文。菜錢約十千,牛乳錢二千四百,雇工錢三千四百,楷、桓、棱月錢共六百,檯、櫻月費錢二百,余錢二千四百為買鹽及其他之零用添補一。通讀日記,筆者發(fā)現(xiàn)日記中所列的“每月經費”只是其家每月的固定支出項,除此之外,吳虞還要花大量費用于子女教育、買書、訂報等。以1918年為例,吳虞家庭各類消費資料總計支出約為662.6元,全年支出約占工資收入的57%,其余43%則留為儲蓄,這與1913年任川西道公署職務時的儲蓄宰相當,“每月存六十元,以六十元消費”。吳虞在滿足日常生活所需外,將工資收入的43%-50%留為儲蓄,如此高的儲蓄率在當時的成都中產階層中已算相當富裕,高儲蓄、低消費體現(xiàn)的是居于成都時的吳虞消費觀念相對比較保守。以下筆者根據日記記錄的支出,分析吳虞生活于成都時各類消費資料的比例關系。
(一)生存資料消費
生存資料是指補償勞動者必要勞動消耗所必須的消費資料,是消費資料中的基礎性層次。日記所載的菜帳、房租銀、買布錢、炭錢、柴錢和油錢當屬生存資料消費。
食物消費包括糧食、菜帳支出。吳虞生活于成都時糧食自給,日記中雖沒有對糧食消費的具體記錄,但我們可根據時人的記載推算其家每年的食物支出費用。洪亮吉稱,“一人之身,歲得米四石即可無饑”,包世臣亦曰,“合女口小口牽算,每人歲食米三石”??紤]到吳虞家庭以女口為多,非壯勞力,加之其家食物的營養(yǎng)結構比一般農民要高,糧食的消費量會較少,因而筆者認為其家平均每人每年消耗糧食三石(計每石10斗)左右,按當時的物價,計每斗米1400文,吳虞全家12口(合雇工在內)每年用于糧食的費用為504000文,再加上“每月菜錢約十千”,合計全年用于食物消費的金額為312元。
住房也是生存資料中的重要一項,當時中產之家除了滿足家庭成員的住房需求,還要求住房的環(huán)境、質量。吳虞自置房屋后,以每年減除房租78元為幸。若以78元作為吳虞的住房費用,對比當時中國中東部農家每年用于住房的費用約16.20元,像吳虞這樣的中產之家其住房費用相當高,而他的住房的環(huán)境、質量亦非一般農家能比。
穿著方面,主要用于買布??紤]到民國時期全國消費水平,筆者把買布支出計為基本生存資料消費,買皮鞋支出則列為享受資料消費,當時的成都,即便是中產之家,也并非以穿成衣為主,大多買來機紗機布再裁制成衣物。因而,日記中幾乎未見買成衣的描述,卻見其頻繁買布,如“買愛國布一丈二尺,去銀二元,又付錢八十文,買花布六尺,去銀九角””等記載。
除了衣食住三大項外,燃料及照明支出也是日常消費中不可或缺的。居于城鎮(zhèn)的中產之家,不同于鄉(xiāng)村的農戶,他們不得不花錢買柴、買煤,這使得城居中產之家支付于燃料的費用比農村低收入家庭多得多。如1920年12月8日記到,“今日買南炭五包,價二元,共去銀十元正……可用至對年也”,可知吳虞家每年炭的支出約為十元?!案恫袷畵脑沤钦保嬍畵窦s用半年,那么其家每年用于燃料的消費不低于20元。至于照明,當時的成都,即便是富人,也仍以油燈為主。油費即可作為照明支出費用:“買清油乙百五十斤,價每百斤銀十元○五角”,根據日記統(tǒng)計,吳虞家每年用于買油的費用即照明費約30元。
綜上所述,以1918年的物價為準,結合日記所載內容,分析各項生存資料結構及百分比,見表1:
若以吳虞一家12口均計以上各項消費,每人分別為:食物26元,穿著1.0元,住房6.5元,柴薪1.67元。照明2.5元。
由表1可見,食物支出占生存資料支出的比例高達69%。吳氏居成都時,生存資料支出主要考慮的是“吃飽”,穿著、住房等支出則較為保守。由于食物支出彈性相對較小,別項生存資料的消費比變化不會太大??赏茰y當時的中國其他中產之家,食物支出在生存資料支出中均占絕對重要的地位。
(二)發(fā)展費料消費
發(fā)展資料是指勞動力擴大再生產所必需的消費資料,是中產階層及其子女發(fā)展德育、智育所需的消費。發(fā)展資料消費額的增加,一定程度上表明人們對家庭日后政治、經濟地位上升的企求。中產階層因其特殊的社會地位及職業(yè)要求,對知識的需求高,在諸如求學、買書、訂報等知識獲取途徑上的花費更高。此類消費雖不能與衣食住等基本生存資料相比,但卻是其區(qū)別于其他階層的重要標志。
居成都時,吳虞不惜財力讓子女接受教育。日記曾載:“今年中學費增至四十元,高小費增至三十元矣”。由此估算,吳虞每年為子女支付的學費不低于110元。隨著子女受教育人數的增加及受教育年齡的增長,家庭所支出的教育費用會有一個明顯增長的階段,特別是當教育花費的漲幅高于家庭收入的漲幅時,家庭必須擠出其他方面的支出來滿足教育支付,從而造成消遣娛樂方面的花費減少。
除教育費用外,買書訂報也是一項重要的發(fā)展資料消費。吳虞本人曾花大量資金買書訂報,日記載:“中華書局送來《全漢三國晉宋南北朝詩》一部,定價十六元,八折合銀十元八角”。據筆者統(tǒng)計,1918年吳虞僅買書一項就花了35.5元。訂報方面:“訂《四川公報》一月,去錢四百五十文”,即每年需5400文。吳虞每年買書訂報費約38.2元。
以上各項發(fā)展資料總額約為148.2元,教育費用支出占了該項支出的74%,如此高的教育投資當是中
產之家財富支付能力及其階層價值觀的體現(xiàn)。
(三)享受資料消費
享受資料是提高勞動者生活水平、滿足人們享樂需要的消費資料,只有當基本生存資料滿足人們需求后,消費才能向發(fā)展型消費和享受型消費擴展。根據當時成都的平均消費水平,吳虞家用雇工的工錢、月錢、觀劇、游公園、賞錢、禮銀、牛乳錢等方面的費用當屬于休閑享受資料消費。
吳虞家有雇工不少于三人,除上文所列每月固定支付“雇工錢三千四百”外,還要雇轎為上下班服務,如“課畢歸,付來去轎錢三百文”的記錄不少。1918年日記所記的上下課雇轎費用達2090文,訪友觀劇逛街的雇轎費用為1400文。以上雇工費用每年至少需22元。
吳虞雇傭仆人是為了讓自己有更多閑暇去休閑娛樂,如看戲觀劇,其日記曾記:“晚餐后,過湖廣館觀薛月秋、白玉瓊、小玉梅、小靈芝,買票去錢三百七十文”,此時“吳又陵先生最賞識陳碧秀”。
上文所列每月經費的“月錢”實為吳虞給女兒的零花錢,日記中記:“楷桓棱月錢共六百,檯櫻月費錢二百”,每年需銀4.8元。此外,還有賞錢、禮銀、牛乳錢及買高檔服飾的費用,不再一一列舉。以1918年為例,賞銀計11.5元,送禮銀2元,牛乳錢每月二千四百文(計每年14.4元),買高檔服飾(如皮鞋)用銀5.6元。上述享受資料消費全年約62元。
綜上所述,以1918年為例,吳虞全家各項消費資料的結構及百分比如表2:
從上表可知,其全年消費資料計662.6元,若以不計儲蓄為生活支出費用,結合表1,計算吳虞家庭恩格爾系數約為47%,為聯(lián)合國糧農組織提出的小康型消費水平。但考慮到吳虞在成都時保持著高儲蓄、低消費的習慣,根據擠出效應,其實際用于消費的資金必然受限,導致各項消費資料總額偏少,即思格爾系數的分母偏小,這樣計算出的恩格爾系數高于當時吳虞家庭實際所擁有的消費能力。因此,事實上,作為中等收入階層的吳虞,其家庭消費水平應為小康偏富裕型。
表2還表明,當時的吳虞家庭消費中生存資料在各類消費資料中占有絕對比例,享受資料比例較低。雖擁有富裕型消費的能力,但消費保守,享受資料消費有很大延伸和發(fā)展空間。正如吳虞堂弟吳君毅所說,“四川局面狹隘(成都尤甚),非吾弟兄久處之鄉(xiāng),爭名爭利,須在此間(筆者注:‘此間即北京),而名勝之多,各界人才之眾,生活之美,亦非此間不能按洽領略也”,北京才是他們“爭名爭利”、獲得更多享受資料的地方。
二、北京消費分析
吳虞在北京的工資收入明顯多于成都,北大每月支付吳虞薪?60元,在北大同行中,相比陳獨秀任文科“學長”時的300元月薪‘,吳虞每月拿260元也屬高薪者。他還在北京師范大學、南方大學、中國大學、北京學院兼課。估計當時吳虞月薪應當不低于300元。
他在北京的支出,見日記1923年11月9日所載:“今日清算九月支出費……共銀七十二元三角一仙”。參照當時北京的物價水平:“20年代初,北京生活便宜,一個小家庭的費用,每月大洋幾十圓即可維持”,躋身于北京中產階層的吳虞,每月花銷七十余元,生活可謂相當富有。
(一)生存資料消費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改善,生存資料的數量和種類會不斷增加和擴大。根據當時北京的生活水平,吳虞日記中的電燈洋、煤洋已成為生存資料消費。
食物支出方面,與在成都糧食自給的情況不同,吳虞同在京的其他中產階層一樣,不得不支付買米費用,日記中有吳虞友人盛正生“每月飯菜銀亦須用十元”的記載,吳虞每月至少同樣需飯菜銀10元。時人分析當時成都“日常生活,較北京約一與三之比例,京米十斤,價洋一元余,此間三十二斤,價洋亦一元余。一切菜蔬零用,大略相同”,若照此物價比,北京食物支出費用當是成都的3倍,故生活于北京的吳虞,基本生活支出金額明顯高于成都之時。
與成都自有房產相比,吳虞在北京每月須支付房租銀,其每月房租費八元,可租“一小獨院,北屋三間,東西小屋子各一間”。之后,吳虞要求更舒適、安逸、體面的住房,其月租遂上升為每月二十五元。若以每月八元房租作為住房支出參考,則每年的住房支出計96元。
到北京后,吳虞不再象成都時以穿自制的布質單衣為主了,即便不買成衣,也已改變成都時以布為衣料主選的局面,“做灰象皮呢夾袍一件,洋緞里子,連工銀拾元”。1921年,初到北京的吳虞,“因北方苦寒,須預置皮衣外套”,這既是氣候環(huán)境所迫,又是當時北京消費環(huán)境所致,交際應酬成為人們選擇服飾的動因,特別是1923年-1925年間,吳虞以行樂應酬為要,花在服飾上的費用自然不低。
除衣食住外,照明與燃料的變化也不小。電燈取代了煤油燈,電燈洋取代了煤油費。1925年四月的賬目記載每月需電燈洋一元九角五仙,則一年需23.4元。燃料方面,因北方燃料特別是大城市燃料材料的限制,不再以柴薪為燃料主選,由居于成都時的買柴變成買煤,日記中有許多買煤的記載,如“至泉興厚買元煤一千斤,付洋四元九角”。參考以往學者對三四十年代每年人均耗煤的估算,并結合吳虞家庭結構減小等因素,計每年花費于燃料方面的費用不超過四元九角。
與成都相比,吳虞在北京的食物支出、房租、照明與燃料費用偏小,這與其家庭消耗消費資料人數的減少有很大關系。但若以人均消費計算,對比成都時人均每年消耗食物、房租、照明與燃料的費用,吳虞一人在北京的基本生存資料消費支出費用明顯增加,這與北京物價高于成都、生活自給率下降有關;也因為吳虞生活水平提高,各項開支增加,使得基本生存資料的支出總額也隨之增加。
(二)發(fā)展資料消費
據日記所載,在北京的發(fā)展資料消費主要是買書、教育及捐款費用。
初往琉璃廠的吳虞就發(fā)出了“好書甚多”的感嘆,“至琉璃廠買白紙《莊子集解》一部三本,去銀一元三角。又……買《荀子集》一部六本,白紙印,去銀二元六角”。初到北京的吳虞,幾乎每隔兩三天就買書,看到喜歡的書,再貴也愿意買下,如1922年4月5日日記寫到:“在尚古齋買金陵叢書本《莊子翼》一部八冊,排印白紙甚精,去銀六元。此書予求之多年,今日于無意中得之,極為快慰”。以1923年為例,全年買書訂報兩項費用計105.8元。
至于子女教育費用支出,“寫信給楷、桓,言每年每人止寄百元為定額,用時須有預算,以供學食費等必要之用,若楷、桓自由超過預算,我即不負責任”。躋身北京社會名流的吳虞,不再堅持高額投資子女教育的消費習慣。卻以行樂、交際應酬為要。實際上,在北京任教期間,吳虞只支付三女赴法留學費用約計385元,并非子女“自由超過預算”,而是將本應用于子女教育的資金投向自己的休閑享受消費。
據日記所載,1923年各項捐款總計47元,鑒于日記所記載的捐款費用金額高,因而筆者把捐款費用單獨列出。捐款項多為北大聯(lián)席會、臨時委員會會費捐款或報刊雜志捐款,筆者把此項支出計人發(fā)展資料消費?!熬璞贝蠼搪殕T臨時委員會銀十三元”,除諸如上述的會員費,另有報刊雜志的捐款,“予助周刊(筆者
注:即由吳虞提議創(chuàng)辦的(世界)周刊)開辦費五元”。綜合以上各項發(fā)展資料消費金額,每年約計352.8元。
(三)享受資料消費
北京的享受資料主要包括吃飯館銀、觀劇聽戲銀、雇工銀、賞銀及送禮銀等。
收入頗豐的吳虞也跟北大其他教授一樣,經常下飯館,有時是別人請客,有時是自己做東或大家出份子洋?!疤剖霭着c君毅餞行,請予作陪,往四川館子南園飯莊晚餐”。宴請別人時花費就更大了,日記載宴請同事12入的帳目,“席一桌……共付洋二十元○三角正”,若計吳虞每年宴請兩次如此規(guī)模的飯局,則需洋40.6元。至于出份子洋的金額,每月約8元,由此估算吳虞每年吃飯館費用需洋136.6元。
觀劇、聽戲也是他與北大同仁的愛好,“下午一時半,同四穆過程難游藝園,晤林寶慈,同聽大鼓書。五時又通往觀金少梅演《大審蘇三》”,又“午后一時半,過真光觀梅郎(即梅蘭芳)演《貴妃醉酒》,與川班所演全異,黎元洪、江叔海、張孝移等均在”。聽戲并非完全出于吳虞的愛好,更多的是作為一種交際的手段,當然也是有閑錢的表現(xiàn),是顯擺自己身份與地位的消費活動。
至于雇工支出,吳虞每月需支付十元、十四元、十六元不等,1924年的日記記載支付“廚人、車夫、工食洋十六元”,除了雇傭家用廚子,吳虞和很多北京高校的教授一樣,有自己固定的車夫,每月需為車夫支付“車錢、工錢、飯錢、燈錢”。這些中高層收入者還有固定的聽差,當時高校教授每月支付聽差工六元費用。吳虞居于成都時全家9口才享受二、三元的雇工勞務服務,而在北京只吳虞一人就享受每月十元以上的雇工勞務服務,這除了兩地雇工薪酬差異外,其在北京享受更多勞務服務的事實不容忽視。
除了吃飯館、聽戲、雇工外,消遣時的賞銀支出金額成為吳虞在北京消費的一大特色。特別是1923年后,吳虞以行樂應酬為要,用于個人享樂、維持奢靡生活的經費高于正當消費,僅1923年暑假計消遣費用“共用銀九十貳元三角五仙”,由此估算其1923年用于消遣的費用至少184.7元。
至于休閑享受資料所包括的偶爾送禮、買物等交際費用,不再作詳盡闡述。筆者粗略統(tǒng)計1923年吳虞用于休閑享受資料的金額即吃飯館、聽戲、雇工、賞銀、送禮、買物銀等總計約499元。
綜上所述,1923年居于北京的吳虞用于各類資料的費用總計1114.2元,占其工資收入的31%,與成都時的57%相比,下降了約26個百分點。北京生活支出比例相對較低,但值得注意的是,這與其居于成都時刻意保持高儲蓄、低消費的保守消費觀念發(fā)生變化有關,當然這也因為在北京,吳虞生活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具體計算居于北京時各項消費資料的比例分別為:生存資料占23%,休閑享受資料占45%,發(fā)展資料占32%,結合表2繪制成都與北京各項消費資料的比例,見表3:
由表3可知,與成都相比,北京時的消費結構發(fā)生了巨大變化,生存資料消費的比例有所下降,發(fā)展資料略有上升,而享受資料比例升幅較大。生活支出中的近一半資金用于休閑享受,消費模式已由成都時的保守、節(jié)儉型逐漸向豪奢型轉變,生活水平由成都時的小康偏富裕型向富裕型轉變。
三、近代中產階層消費結構變化的原因分析
吳虞的消費活動之變化實際上代表了成都與北京兩地中產階層的消費結構的不同,而出現(xiàn)這樣的轉變,有以下原因:
其一、工資收入變化。
吳虞在北京的薪金收入約為成都時的3倍,如此豐厚的薪酬,使其有更多的閑錢買書、下館子,原來不消費的或不經常性的消費變成經常性消費,原來屬于發(fā)展或享受的資料會逐漸轉化成生存資料,消費需求層次提高,支出經費當然會增加。另外,吳虞在北京的薪酬所得基本只供養(yǎng)自己,供養(yǎng)人數的減少,使基本生活資料總額降低,間接為發(fā)展性資料、享受資料提供更多份額。收入的增加也是在成都與北京同為中產階層的吳虞,或者說部分北京中產階層與成都中產階層消費結構不同的根本原因。
其二、消費選擇自由程度。
隨著近代商品經濟的繁榮,北京商品交換條件明顯優(yōu)于地處西南一隅的成都。成都“進口貨因運輸困難,超過京價,總在一倍以上也”,“價廉物美”的“洋貨”及國貨的暢銷,擴大了北京市場商品的供給能力,為消費者提供了比成都更多的消費品,使北京中產階層的消費選擇相對自由。在經濟較四川更為發(fā)達的北京,市場為人們出行提供的交通工具不只是僅有舊式的轎子,還有新型的人力車、電車和汽車。吳虞在四川任教時上下班幾乎坐轎,而到了北京則改乘車。北京消費選擇自由程度高于成都,可供選擇的消費對象的豐富多樣,更便于消費者擇優(yōu)選擇消費品;相比于成都,北京的中產階層更具備選擇近代新式工業(yè)品的市場條件,對這些“奇技淫巧”有更多的了解與接觸,也更易于接受新事物,接受價廉物美的“洋貨”。當時的北京出現(xiàn)了追求時髦、互相攀比的風氣,在這種風氣誘導下,居于其中的中產階層免不了追求休閑享受,更愿意花錢買樂,豐富自己的精神生活。
最后,個人消費觀念的變化,近代社會人們的消費本質逐漸從滿足生存本能上升到自我解放與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從原來節(jié)儉的消費觀念轉變?yōu)樽晕蚁硎?,甚至是豪奢型的消費,當時,中產階層在很大程度上引領著人們沖破的舊有消費理念,特別是在近代商業(yè)繁榮下形成的商業(yè)化、功利化的社會風氣,使諸如吳虞一樣的中產階層在消費生活方面物質化、功利化,吳虞只身北京,無家庭瑣事的羈絆,個人空間完全自由化,可供選擇的消費空間變大,加上內心的孤獨寂寞,促使他改變以往的高儲存、低消費觀念,而以行樂應酬為要,其用于個人享樂、維持奢靡生活的經費亦高于正當消費,吳虞三女、四女出國留學之際應是教育支出的高峰段,他以女兒不聽教為由,不承擔教育費用,本該作為義務支出的費用,被人為節(jié)制,提前結束家庭所承擔經費的高峰,使家庭總支出相對減少,而更多資金流向享受消費。
小結
吳虞在北京的薪金收入約為成都時的3倍,如此豐厚的薪酬,客觀上為其消費水平的提高提供了可能。特別是在近代商品經濟繁榮的北京,商業(yè)化、功利化的消費觀念使這種可能性變得更加現(xiàn)實。同為中等收入階層的吳虞在成都與北京消費資料具體比例的不同,即居于北京時生存資料消費有所下降,享受資料的比例明顯上升,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兩地中產階層消費結構的不同。北京的中產階層用于享受資料的消費多于成都,其生活水平也同樣高于成都,作為近代政治、經濟中心的北京與地處西南一隅的成都,形成了商業(yè)化、功利化與保守、節(jié)儉兩類不同的消費文化,這兩種不同消費文化的形成,具有深刻的社會歷史原因,無論是收入差異,還是兩地消費環(huán)境、消費觀念不同,都源于兩地城市近代化進程的差異,簡言之,北京城市化水平高于成都。正是近代城市化發(fā)展的差異,造就了兩地中產階層消費結構的不同。
責任編輯林建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