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濱遜飄流記》的傳記小說藝術淺探

幸香蘭

[摘要]本論文從闡釋學的角度，對“英國小說之父”——笛福的《魯濱遜飄流記》這一傳記體小說的書名、角色定位以及敘述形式的第一人稱敘述法、日記法和記賬比較法等方面對該小說的藝術特征進行分析探索。并對小說中宗教思想和殖民主義思想藝術不足的地方進行簡要評析。

[關鍵詞]書名；角色定位；敘述形式；宗教說教；殖民主義

丹尼爾·笛福(Daniel·Defoe 1660—1731)是英國現(xiàn)實主義小說的開創(chuàng)者之一，被譽為“英國小說之父”。他的啟蒙思想較為溫和，但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卻是一次真正的文學革命，其代表作——傳記體小說《魯濱遜飄流記》——無論是在藝術形式還是在藝術質(zhì)量上都跨上了一個新的臺階。正如Mi-chael Seidel所說“笛福的《魯濱遜飄流記》所引起的文學革命是里程碑式的。不管人們怎樣討論小說的先驅(qū)者，當?shù)迅ｉ_始在《魯濱遜飄流記》中發(fā)展這種形式之前，沒有多少作品讀起來像小說。”笛福在《魯濱遜飄流記》中以極大的篇幅描寫了魯濱遜落難荒島，不畏艱難，自耕自力，與惡劣環(huán)境作斗爭的一幕幕動人情景。小說主人公魯濱遜這一形象其實是17世紀英國資產(chǎn)階級中的先進、敢于冒險、勇于開拓的典型形象的代表。小說中19歲的少年魯濱遜為了實現(xiàn)航海的夢想，不顧父母的勸阻，毅然放棄了安定舒適的生活，最終踏上航海征途的故事。在一次海難中，他被巨浪送到了一座荒島上，從此開始了艱辛而漫長的孤島生涯。魯濱遜并沒有被困難嚇倒，而是敢于向自然挑戰(zhàn)，向死亡挑戰(zhàn)，建帳篷、圍籬笆、筑“城堡”、制器具、種糧食、養(yǎng)牲畜，與野人決戰(zhàn)，一個人在荒島上了創(chuàng)造了奇跡。最后重新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故鄉(xiāng)英國倫敦，結(jié)束了長達三十多年的孤獨生活。精彩的故事情節(jié)只有受惠于作者的絕妙藝術手法才能打動讀者的心。小說《魯濱遜飄流記》中，笛福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手法或藝術形式上都是成功的。

一、書名的獨特性

《魯濱遜飄流記》是笛福的第一部小說，這部作品的書名很長，其全稱為“約克郡的一個海員魯濱遜的生活和奇怪而叉驚人的冒險故事”。而且作者還在書的封面附上一段話，對整本書的內(nèi)容進行了高度概括：“他的船觸礁沉沒后其他人都遇難僅他一人幸存，他在靠近奧魯諾克河人口的美洲海岸的荒島上獨自生活了28年，由他訴說最終自己是如何奇跡般的被海盜所救?！辈⒃诜饷娴南路阶⑸稀坝伤救俗珜憽钡淖謽?。常理來說，這些都可看作是書名的一部分。而這種書名的使用方式在當時是前所未有的。這一獨具匠心的書名既能使傳記小說的內(nèi)容一目了然，又可以喚起讀者對小說的閱讀興趣。這是笛福的獨創(chuàng)，不久成為一種文學時尚，被18世紀許多小說家競相效仿。

二、角色定位的真實性

個人傳記小說在笛福的努力下于18世紀在英國問世。而《魯濱遜飄流記》可謂是傳記體小說的鼻祖。所謂傳記小說，指的是作者安排一個敘述者，一切事件都是從敘述者的角度和以敘述者的口吻進行敘述，而作者卻退出小說，或只出現(xiàn)在前言中。這樣既有自傳的特征，又不乏小說的藝術標準?！遏敒I遜飄流記》中的敘述者即是魯濱遜本人。魯濱遜千方百計把前所未聞的自己一生離奇遭遇，絕無僅有且變化萬端的生活經(jīng)歷敘述給讀者。而作者通過主人公敘述來表現(xiàn)人物的自我和身份。小說一開始便通過主人公的敘述自己的身世來體現(xiàn)傳記體小說的藝術特征：一六三二年，我生在約克市一個富裕家庭。我們不是本地人。父親是德國不來梅市人。他移居英國后，先住在赫爾市，經(jīng)商發(fā)家后就收了生意，最后搬到約克市定居，并在那兒娶了我母親……。這種敘述方式使主人公的生活經(jīng)歷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不但能激起讀者的閱讀興趣，而且還使小說具有真實感。讀者猶如在讀主人公的私人日記。盡管小說的開頭是主人公敘述其家庭背景，但事實上笛福把大量的篇幅放在描述魯濱遜奇怪的冒險經(jīng)歷上。如敘述魯濱遜憑借一己之力在荒島上安家的經(jīng)過，看似十分困難，甚至不可能，但作者把魯濱遜選址造屋的過程以精確具體的細節(jié)呈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具有強烈的真實感，使人有身臨其境、十分可信的感覺，讓讀者覺得任何人處在魯濱遜的位置似乎都會這樣做。

此外，笛福所采用的傳記形式成功地塑造了一個英國“真正資產(chǎn)者”的形象，魯濱遜雖是資產(chǎn)階級文學幻想的產(chǎn)物，一位理想的英雄，但并未被神化。作者也旨在反映英國資本主義原始積累時期資產(chǎn)階級的冒險精神和創(chuàng)業(yè)能力。小說主人公魯濱遜淪落荒島后，遇到了諸多似乎難以克服的困難，但他以堅強的毅力和百折不回的決心，逐一解決了居住、食物、工具等方面的問題，過上了舒適的生活。他十分樂觀，充滿了斗志，體現(xiàn)了自我奮斗的精神，他的創(chuàng)造性勞動及成果也體現(xiàn)了人類智慧的無窮魅力。

三、敘述形式的多樣性

不難發(fā)現(xiàn)，笛福的傳記小說《魯濱遜飄流記》在敘述形式上呈多樣性特征。小說中主人公并沒有一成不變按匯報的形式把自己的不平凡經(jīng)歷敘述出來。為了避免單調(diào)乏味的記述形式，笛福別出心裁地采用幾種特殊的敘述手法。

1第一人稱敘述法

George Watson曾說“英國小說主要形式按照廣義的歷史順序可以分為回憶小說、書信體小說和第三人稱小說。它們可以用‘我‘你‘他三個人稱代詞來表示?！倍迅５摹遏敒I遜飄流記》用的就是第一人稱敘述法，這在英國小說史上尚屬第一次，因此在當時的英國社會產(chǎn)生了強烈的反響。雖然這種敘述方法在敘述者的視角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也受到了當時不少小說家的青睞，同時也鼓勵小說家們進一步探索小說敘述藝術的積極性。這部小說從頭至尾都是以第一人稱的形式敘述的。這種敘述方式是自傳體小說的獨特之處。笛福讓魯濱遜自己敘述外出航海時遇到的海難，在荒島上的非凡生活經(jīng)歷以及后來的獲救等，讓讀者有一種親身經(jīng)歷的感覺，增加了小說的現(xiàn)實程度。

2日記法

小說的相當一部分是采用日記的形式來記錄魯濱遜在孤島上的情況，既反映了他不平凡生活經(jīng)歷，當然也涉及了他對生活的思考。在這部小說中有專門的一章是以“日記”題名的。魯濱遜通過用日記的方法，將剛到荒島時的惡劣天氣以及自己是如何努力克服困境的情況描述得淋漓盡致。

……十月二十五日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還夾著陣陣大風。風越刮越兇，最后競把大船打得粉碎。這一整天，我把從船上搬回來的東西安置好并覆蓋起來，以免給雨水淋壞。

……十月二十六日

我埋頭苦干，把全部貨物搬到新的住址，雖然有時大雨傾盆。

……一十一月一日

我在小山下搭起了一個帳篷，我盡可能把帳篷搭大些，里面再打上幾根木樁用來掛吊床。這是我第一次夜晚在帳篷里睡覺。

……十一月十七日

今天開始，我在帳篷后的巖壁上開始挖洞，以擴大我住所的空間，使生活更方便些。

在魯濱遜生病期間，他對自己的生活有著十分痛苦的感觸，這種感觸也是穿插在日記當中的?！啊业男撵`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嘴里說了些什么話，只是不斷地呼喊著這

樣的話：‘上帝啊，我多可憐啊!我生病了，沒有人照顧我，我是必死無疑了!我該怎么辦啊?于是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半天說不出話來。”

毫無疑問，魯濱遜的日記生動地反映了自己在極端惡劣與孤獨的環(huán)境中的生活狀況及心理現(xiàn)實。這種敘述方式不僅能對主人公敘述的故事情節(jié)加以補充，同時可使故事內(nèi)容更豐富，當然也為笛福的傳記小說敘述手法添加了獨特的藝術色彩。

3記賬比較法

笛福除了采用日記的敘述形式來表現(xiàn)其傳記體小說的藝術特色外，還采用了前所未有的記賬形式來敘述魯濱遜的孤島生活和冒險經(jīng)歷。

……我把當前的禍福利害一一加以比較，以使自己知足安命。我按照商業(yè)簿記的格式，分“借方”和“貸方”，把我的幸運和不幸，好處和壞處公允地排列出來：

禍與害

我流落荒島，擺脫困境已屬無望。

惟我獨存，孤苦伶仃，困苦萬狀。

我與世隔絕。仿佛是一個隱士，一個流放者。我沒有衣服穿。

福與利惟我獨生，船上同伴葬身海底。在全體船員中，我獨免一死。上帝既然借其神力救我一命，也必然會救我脫離目前的困境。小島雖荒涼，但我尚有糧食，不致餓死。我地處熱帶，即使有衣服也穿不住。

笛福的這種把禍福利害通過對比記賬的敘述手法來進行小說創(chuàng)作，可以說是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一大發(fā)明，不僅使小說的敘述形式走出周有的藝術方式，使小說變得更加生動新穎，而且使我們看到小說藝術的巨大潛力。

四、笛福在《魯濱遜飄流記》中的藝術缺陷

1宗教說教

盡管18世紀英國小說在樣式和藝術形式上均發(fā)生了明顯變化，而且小說家們也不再用以往的romance和寓言的小說形式。笛福卻在《魯濱遜飄流記》文本中流露著對上帝的敬仰和崇敬的感情，綜觀之則是在以《圣經(jīng)》為中心展開個人的積極開拓和大膽的冒險，對精神滎陽有著莫大的依賴：故事主人公以樸實嚴肅的態(tài)度，敘述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并像所有明智的人一樣，把其絕大多數(shù)的經(jīng)歷和冒險都與宗教信仰聯(lián)系起來，甚至他的每一步行動都與上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笛福的這種用現(xiàn)身說法的宗教教導，在文本中的幾個具有宗教意味的意象均有體現(xiàn)：首先是魯濱遜登上它的小島王國以后，在他上岸的地方樹立了一個十字架，并且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登陸日期和日歷、月歷、年歷。本來豎在那兒的只是一根木頭，魯濱遜為何要花大力氣將它做成十字架的形狀呢?并且還是在他自己沒有變成一個虔誠的基督徒的時候所做，就不能不讓人感到奇怪了；其次，是被魯濱遜所救的野人星期五。星期五原本應該是頑固不化的異教徒，但是在恐懼和教會面前竟然成了忠實的基督徒，并且希望可以將基督教傳給他的族人，使他們成為“文明人”。由此看來，作者努力要表現(xiàn)出來的就是在任何境遇下都要相信和尊重物主的智慧，一切聽其自然，也就是要相信基督教的思想力量無窮這一觀點。

2殖民主義思想

主人公魯濱遜本性是一個不安于現(xiàn)狀的人，或者說是骨子里透露著積極進取開拓的新殖民主義者。他的積極開拓引起他的系列故事。魯濱遜既是富有開拓和進取精神的資產(chǎn)階級英雄，也是充滿征服欲和開疆拓土野心的殖民代表。他在島上一站穩(wěn)腳跟便在海邊豎起了登岸標記，在后文敘述的他與星期五的關系中，魯濱遜的殖民主義者形象更加明顯。小說中有一句非常典型的話“I like wise taught him to saymaster and then let him know that was t0 be my name，”所以，《魯濱遜飄流記》是資本主義奮斗精神的頌歌，也是企圖使殖民主義合法化的敘事。

五、結(jié)語

《魯濱遜飄流記》是一部優(yōu)秀的傳記小說，它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精彩動人的故事情節(jié)，同時也受惠于笛福的藝術手法。笛福在該小說中采用前人未曾使用的敘述手法——第一人稱敘述法、日記法和記賬比較法。這些敘述手法首次成功地在英國小說史中表現(xiàn)了一個孤獨的自我形象。與主人公的角色定位相輔相成。正如現(xiàn)代英國小說家伍爾美所說“《魯濱遜飄流記》是一部杰作，它之所以成為一部杰作是因為笛福自始至終保持了他自己的視角”。盡管這部小說在藝術上有不足的地方，但其藝術成就遠遠超出其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