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很白

喬　遷

老板娘的手很白，白凈兒白凈兒的。不是瘦弱的蒼白，而是豐滿的潤白。

我就喜歡這樣的手，當然是女人的手。這是我的癖好，似乎有些陰暗和難以啟齒的癖好。我經常會盯住一個女人漂亮潤白的手，而不是臉，貪婪的久久注視著，直到女人把手藏起來，或是把漂亮潤白的手揮在我的臉上。

老板把我?guī)У交ǖ甑臅r候，老板娘正在插花。老板娘插花的手翻飛舞動，在姹紫嫣紅的花朵中像兩只翩翩起舞的白蝶。而這兩只白蝶正是我所喜歡的那樣的美麗白潤，這樣的一雙手立刻把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老板娘的臉很好看，也是白潤的，讓人一搭眼就感覺心理很舒服。我不喜歡說女人美麗和漂亮，美麗和漂亮過于朦朧，好看對女人來說應該更生動一些的?？戳艘谎劾习迥锖每吹淖屓烁杏X舒服的臉后，我的目光就飄落到了老板的臉上，老板的臉也十分周正，我剛剛見到他時感覺很舒服的，可現在面對老板娘，我的心里突然對老板這張周正的臉有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老板娘很年輕，老板年齡也不大。他們看上去無論從年齡還是相貌上都是很般配的。這個花店，只是他們現在許多店鋪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店鋪，但卻是他們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時的第一個店鋪，而且是老板娘操辦起來的。老板娘對這個花店情有獨鐘，在不需要為生活拼搏的時候，她選擇了在這個花店留守。老板只是有時給她送點貨來。

現在，老板對老板娘說：“以后，他就是送花的伙計了?！?/p>

老板娘望了我一眼，把老板拽到一旁，輕聲說道：“怎么找了個男的?”

老板說：“不都是男的給女的送花嗎!”老板的這話絕對經典。老板娘立刻笑彎了腰，整個花店里都飄蕩著老板娘清脆的笑聲。在老板娘歡愉的笑聲中我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老板不總來花店，即使送貨來，在花店呆的時間也很短。老板總是有很多的理由不呆在花店里。這樣，花店里大多時就只有我和老板娘了。我不出門送花時，便看老板娘的手。當然不是明目張膽地看，而是偷窺地看。

很快，老板娘便發(fā)現了我總是盯視著她的手看。老板娘發(fā)現我盯著她的手時臉紅沒紅我不得而知，因為我沒注視她的臉。但我知道她發(fā)現了我注視著她的手，因為在我的目光中，她的在花朵中飛舞著的手突然停下來，是嘎然而止的停下來，緊接著便是那雙手不見了，我目光迅速尋找著那雙手，便看到了老板娘轉身離開的背影。

老板在花店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有時十幾天都看不到影子。老板娘的臉上明顯地飄浮出憂戚來。這是我從她的臉上看出來的。自從她發(fā)現我總是注視她的手后，她便有意地把手隱藏著?？床坏剿氖郑矣痔叵肟吹剿氖?，自然會把目光放到她的臉上，不是因為她的臉也好看，而是詢問她的手為什么不拿出來。老板娘明白我的目光所問，終于，有一天我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來來回回地詢問了好幾趟時，她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問道：“你為什么總想看我的手?”

老板娘突然來到我面前，突然發(fā)問，讓我措手不及，即使這樣，我也沒有忘記尋找她的手，她的手就插在衣兜里，把衣兜撐得鼓鼓的。我望著她鼓鼓的衣兜，特想知道她的那雙手在衣兜里是張開還是握著的。我后退了一步，眼睛還是沒離開她藏著手的衣兜，慌亂地說道：“因為……好看!”

“好看!”她自語了一聲?！半y道我的臉不好看嗎?”她望著我問道。

我鎮(zhèn)定了一下，目光挪到她的臉上說：“臉也好看。但我更喜歡看一個女人的手，因為一個女人的手如果是整潔的，那么這個女人一定是純潔的。而僅僅從一個女人的臉上是看不出這個女人是否純潔的。我喜歡純潔的女人，自然喜歡看純潔女人的手?！蔽乙豢跉庹f完這些話。當然這些話也是我心中一直認為的。

老板娘的臉慢慢的紅了，我能感覺出她的內心有些激動的。她緩緩地把手從衣兜里抻了出來，緩緩的兩手相握垂放在我的眼前，幽幽地說道：“純潔……可是生活不喜愛純潔了。”我知道她這話的意思，老板已經不再熱愛她的純潔了?，F在的男人還有幾個熱愛女人的純潔呢。

老板娘輕嘆一聲，轉身緩緩走開了。她的手沒有再藏起來，而是晃動著從我的眼前離開了。我隱約覺得，這雙手，已敢于面對我了。

情人節(jié)這天，生意十分的好。但老板娘的臉色比往日要增添了幾分憂戚。老板沒來，連個電話也沒有。我知道老板一定在和他的情人歡度情人節(jié)呢。老板娘的心里也一定知道的，但她除了臉上的憂戚以外，一句話也沒有。

一直忙碌到晚上十點，送走最后一個顧客后，老板娘走到我的面前，把一百元錢遞給我說：“獎勵你的?！蔽覜]看那一百元錢，而是望著她好看的手，她的手立刻輕微地顫抖著。她的手雖然顫抖，但沒有縮回去，這讓我有些激動。我的目光從她的手上移到她的臉上，她的臉緋紅的，我知道這是我看她手的原因。我沒接錢，我說：“我想要兩束花?！?/p>

老板娘望了我一眼，淺淺地笑了笑。挑了兩束艷紅的玫瑰遞給我，說：“問她好!”

我接過花，起身去換了一束康乃馨，我說：“這束花，我要送給我的母親?！崩习迥锏哪抗饬⒖涕W閃的。我說：“因為我愛我的母親?！彼D身又挑來一束大大的康乃馨，遞給我說：“祝福你的母親?！?/p>

我把另外的那束紅玫瑰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后舉到她的面前說：“送給你，一個有著一雙好看的手，現今少之又少的純潔女人?！?/p>

老板娘先是驚訝地看著我，當她看出我是從內心發(fā)出的真誠后，突然熱淚盈眶。她顫抖著她那雙好看的手接過了我送給她的玫瑰，然后輕輕的讓我沒有想到地靠在了我的懷里。老板娘的哭泣聲是微弱的，但她顫抖的身體告訴我她的內心是多么的苦悶。同時，她的哭泣也讓我的內心感到了陣陣強烈地刺痛。老板娘哭泣了一會，抬起頭來望著我，輕聲地說道：“你能握握我的手嗎?”

我刺痛的心一陣顫栗，輕輕地握住了老板娘那雙好看的手。老板娘的手真涼，已經好久沒有人握過了。她白凈豐潤的手躺在我的手里，疼在我的心里。

老板娘很快便跟老板離了婚。當然，老板娘除了這個花店之外，所有的財產都給了老板。辦完離婚手續(xù)回來，老板娘臉色很好，往日的憂戚不見了，她邁進花店跑到我面前，有些嬌嗔地把手往我的面前一送，嫵媚地說道：“這雙手從今天開始是你的了?！?/p>

我輕輕地握住了老板娘的手。

她說：“你知道嗎，我們有協議的，誰先提出離婚，誰放棄財產?，F在，我除了這個花店，什么都沒有了。但是……我有你，什么都不重要了?！彼荒樞腋５赝?。

我的心又痛又喜，我不想再隱瞞下去了，因為老板娘好看的手，更因為我真的喜歡上了老板娘，所以我不想再對她隱瞞下去了，我說：“我知道的，因為我是老板雇來的?！蔽也桓铱此哪槨?/p>

她的手悠的從我手里抽走了。我的心登時空落得像是墜入萬丈深淵。我知道我說出真相會是這樣的，但我不能再欺騙她了，因為她是個純潔的女人。我寧肯失去她，也不能欺騙她的純潔。

她緩緩地后退著，眼睛里淚光閃閃，她的手緩緩地插進了衣兜里。一直到我離開花店，她的手也沒有從兜里拿出來。

我很想念老板娘那雙好看的手，但現在我更想念老板娘的人，因為我喜歡上了她。其實我早都想告訴她我是老板特意雇來迫使她提出離婚的，我之所以等她離婚后再告訴她，就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她，喜歡一個人是不希望她生活在苦悶中的。如果我在她沒離婚前告訴她，她一定不會跟老板離婚，那樣的話，憂戚就會永遠伴隨著她。

我知道她一定很恨我，但我想，恨也比苦悶強。重要的是，她脫離了苦悶的生活。

我希望老板娘能看到這篇文章。因為，我忘不了她那雙好看的手，還有她的人。

老板娘的手很白，白凈兒而豐潤。這是純潔女人才會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