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柔情金剛身

彩　云

十七載癡守南沙

2006年9月9日，天還未亮，南沙守備部隊后方基地的官兵們就把彩帶掛上枝頭，在營院道路兩旁插上彩旗，排起長長的隊伍，為離任的部隊長龔允沖送行。

龔允沖在南沙守備部隊工作生活了整整17年。他先后36次赴南沙執(zhí)行任務，創(chuàng)造了南沙守礁之最，被官兵們稱為“我們的守礁王”!在長期的守礁生活中，他的身影已與南沙這片藍色的國土融為一體。這天，他要告別長期與他一起守礁的戰(zhàn)友，走馬上任南海艦隊某基地副司令員。

此時此刻，對龔允沖來說，17年前最深切的記憶揮之不去……

1990年初，北京海軍機關正準備調(diào)龔允沖去北京工作。但當他得知守備南沙的部隊急需一名參謀的時候，主動遞交申請書，赫然立下了“人在礁土國旗在，誓與島礁共存亡”的誓言，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守礁之路。

南沙，大海清澈湛藍，礁盤翠綠迷人。礁堡邊緣，透過晶瑩海水，能夠清晰地觀看玲瓏剔透的珊瑚、婀娜多姿的水下生物和色彩絢麗的熱帶魚群。初上南沙的龔允沖還來不及欣賞這如畫的風光，就住進了俗稱“第一代高角屋”的鐵皮屋。

夜晚，當海風吹來、海浪打來的時候，整個屋子就搖搖晃晃地顫動不停，讓人根本無法安心入睡。正當他為此而忐忑不安的時候，指揮部突然傳來出海執(zhí)行緊急任務的命令，通知他距島東北方向的不遠海面上發(fā)現(xiàn)可疑船只。還來不及調(diào)適自己的緊張心情，指揮部便交給他一把槍、20發(fā)子彈和6個士兵。于是，小分隊乘著橡皮艇摸黑出發(fā)了。茫茫大海上，小艇隨時都有被風浪掀翻的可能。而且，可疑船只有沒有帶武器?會不會搶先開火?在臨出發(fā)前，這些問題老在龔允沖腦海里轉(zhuǎn)動。對于一個第一天上島守衛(wèi)的士兵來說，這確實是一次極大的考驗。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稍作調(diào)整之后，龔允沖冷靜下來，他們的小艇靠近了可疑船只。上船檢查后，發(fā)現(xiàn)那只是某國的一只普通民用漁船。龔允沖和伙伴們那懸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來。這次執(zhí)行任務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也讓他更深刻地認識到守護南沙的神圣使命。在此后的守護旅程里，像上述情況的任務已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次，各種各樣的考驗和風險在他眼里已變得很尋常。

在龔允沖上任時，南沙小礁空間狹窄、與大陸通訊不便、氣候惡劣。龔允沖和他的戰(zhàn)友們以軍人堅強的意志和無畏精神度過了南沙守礁的各種難關：用水關、飲食關、寂寞關、看信關、恐懼關、疾痛關、暈船關、想家關、火爐關和忍耐關……

在遠離大陸的南沙，要守住礁盤，首先要解決生存的問題。吃飯在南沙是個大問題，由于缺少蔬菜，每日三餐，日復一日的罐頭食品，使官兵們味同嚼蠟。能不能在礁盤上種出蔬菜；關系到部隊的生存。面對艱險復雜的環(huán)境，龔允沖大膽提出設想：在礁盤上種菜。作為礁長的他讓換班船從大陸運來泥土。一開始不知道哪種土壤適合種菜，于是就叫補給同志把各省、市、自治區(qū)的土壤都帶一點來，然后分成一席席的菜地并且寫上土壤來源地的名稱。

找到土壤后，要找綠色就需要淡水。南沙雖然海水資源豐富，但是卻缺少淡水。這是生活在內(nèi)地的人們難以想像的。那里沒有淡水，官兵的飲用水全靠大陸補給，真是滴水貴如金。大伙洗臉刷牙、洗衣和洗澡全靠接雨水來解決。戰(zhàn)士們想辦法節(jié)約每一滴水，先是刷牙、洗臉，擦身之后，再用來洗衣服、澆菜。為了節(jié)約用水，官兵們上礁的第一件事就是理發(fā)，每個人都是清一色的“電燈泡”，一個比一個亮。在小礁上，一般三四天洗一次澡，水量不過一臉盆而已，中間這兩天出了汗，同志們只能采取干擦或干搓的辦法。所謂干搓，就是用毛巾來回搓擦，大伙稱之為“干桑拿”。由于缺淡水，伙房積存下來的帶著很重油膩的刷鍋洗碗水和洗澡房儲存下來的帶有濃堿性的肥皂水也不得不用來澆菜。由于條件不具備，種菜非常困難，他們失敗了一次又一次，種出的蔬菜都不理想。為了照料好這塊凝結(jié)著守礁官兵心血和汗水的菜地，龔允沖和他的戰(zhàn)友們經(jīng)常三更半夜爬起來，打著手電筒到菜地里抓蟲子，還要和老鼠作戰(zhàn)。在他們建造的防風、防曬、防暴潮的“三防”菜地上，終于種出了小白菜、黃瓜、蘿卜等蔬菜，使生命的綠色在南沙的礁盤安家落戶。

龔允沖帶頭開發(fā)建設第一塊人造菜地，靠自己的雙手建起了高腳屋豬圈，在礁上成功飼養(yǎng)了第一欄生豬，十幾年來在南沙種植蔬菜共達1萬多公斤……在南沙建起了一座“海上花園”，使守礁部隊的膳食和生活環(huán)境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變化，為廣大官兵打下了良好的后勤基礎。

血與火的熔煉

在南沙，龔允沖和他的戰(zhàn)友們不僅要面臨艱苦生活的磨煉，時常還要面對生與死的考驗。

16小時解救漁民。1993年秋天的夜晚，已升任為南沙守備部隊副參謀長的龔允沖接到報告：我海南省一艘捕魚船在出海作業(yè)時，被不明國籍的海盜船襲擊，漁船被掠走，7名船員下落不明。龔允沖帶領戰(zhàn)友奉命緊急出航搜尋。當時海上刮著七八級大風，浪高四五米，搜索目標十分困難。為了盡快找到遇險的同胞，他爬上主桅桿最高處觀望，幾次差點被拋人大海。整整16個小時，他一刻也沒離開過崗位。經(jīng)過艱難尋找，終于在茫茫大海上救起了7名受傷的漁民。當被救漁民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精疲力竭的龔允沖熱淚涌出，與漁民相擁而泣。那一刻，他真正體會到了一個南沙守衛(wèi)戰(zhàn)士所肩負的神圣使命和重大責任。

智斗鯊魚。南沙人每次出海，除了擔心風浪過大，還怕碰到鯊群的襲擊。針對這一難題，他買了大量有關海上求生訓練的書籍，并虛心向漁民們求教。很快，龔允沖就摸清和掌握了沙鯊的習性及生活規(guī)律。1991年臘月二十九的下午，值班的龔允沖接到報告，南薰礁上的電視機壞了，為了讓戰(zhàn)友們在大年三十晚上能看上中央電視臺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他決定親自為戰(zhàn)士們?nèi)ニ碗娨?。有人怕他途中遇到攻擊大船的鯊魚，勸他不要去了。經(jīng)過仔細地觀察，他發(fā)現(xiàn)擋道的鯊群并不是攻擊型的，只要不遇到強烈的刺激，它們一般不會向人發(fā)起進攻。當他將這一情況跟船上的戰(zhàn)士解釋，戰(zhàn)士們都半信半疑。他先命令戰(zhàn)士關掉發(fā)動機，然后靠人工劃艇駛進鯊群。令人驚奇的事發(fā)生了，那些看上去令人感到害怕的海中魔王竟然都順從地躲開了航道。他們順利地把電視機送到了礁盤上，官兵們感動得與龔允沖抱在一起。

在南沙十幾載，他值勤航行里程最遠、范圍最廣——5萬多海里，遍及南沙各個海域；出海巡邏、補給、偵察、救生等次數(shù)最多——100多次；獲取情報資料最多、價值最高——計20多萬字，獲全軍偵察成果一等獎1項、海軍偵察成果獎2項，為守礁部隊留下了寶貴的資料。

最難割舍是真情

龔允沖對南沙有一份難以割舍的情感，那里的一磚一石，都會牽動他無限的思緒。那云那海，那曾讓他吃盡苦頭帶成腥味的臺風，那明亮透徹無遮無攔的陽光，已侵入他的每寸肌膚。即使出差或是探家，他腦子里也總是想著南沙，耳畔一次次蕩起巨浪拍打巖礁的聲音……

龔允沖是可以離開南沙離開礁盤的，可他一次次放棄了機會。

1991年，龔允沖已在永暑礁駐守了整整一年。按規(guī)定，他可以不再留守。可為了工作的連續(xù)性，領導征求他的意見，準備讓他繼續(xù)留任，他愉快地服從了組織的決定。

1992年，龔允沖在創(chuàng)下守礁最高紀錄之后，終于回到了大陸。他可以選擇到南海艦隊范圍內(nèi)的任何一個大城市去任職，可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南沙。

1995年，龔允沖被送進海軍指揮學院深造。學習結(jié)束后，組織上再次征求他的意見，要給他安排到艦隊或基地機關工作。他再次選擇了南沙，他要把自己學到的知識運用到南沙的守礁實踐中。

龔允沖并不是一個只顧事業(yè)不懂親情的人，在南沙礁盤的幾千個日日夜夜，他與妻子鴻雁傳書，記錄著一位鐵血男兒對親人無法割斷的思念……

對于他的執(zhí)著和無悔，多少人不解，多少人疑問。有一次他在青島海洋大學作報告時，有個青年學生問他：國家和軍隊花那么大的代價，而你們又吃這么多的苦，守那么幾個孤零零的荒礁，究竟有什么意義?

龔允沖如此回答：南沙群島由200多個島礁、沙洲和暗沙組成，海區(qū)面積達82萬平方公里。南沙是我國最大的熱帶漁場，又是巨大的石油天然氣寶庫，據(jù)專家估算，僅石油儲量就達100多億噸，是世界公認的第二個“波斯灣”。南沙北依我國海南島，東近菲律賓巴拉望島，西鄰越南金蘭灣，南望馬來西亞拉布安，扼太平洋和印度洋交通要道，是世界航海的十字路口，有著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我國通往非洲、歐洲、西亞、東南亞、大洋洲等國家和地區(qū)的40多條海上航線，有30多條都要經(jīng)過這里，從軍事角度講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莫嫌礁小，每礁關聯(lián)三百萬?！卑凑铡堵?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擁有一寸礁盤的主權，國家就可以獲得4個浙江省那么大的海上專屬經(jīng)濟區(qū)。試問茫茫天地間，要多大的秤，才能稱得起戰(zhàn)士們守衛(wèi)的每一寸礁石的分量!因此，守住南沙的每一寸礁盤，不僅是在捍衛(wèi)國家的主權和尊嚴，更是在堅守中華民族的千秋基業(yè)和發(fā)展空間!

為了心中割舍不去的愛，龔允沖在南沙守礁累計時間最長——7年半，一次守礁時間最長——758天……

壯哉，南沙的守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