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眼中的神話

王東梅

客廳里的古董鐘響了11下，主人像往常一樣把我抱在懷里，一邊撫摩著我的毛，一邊嘮叨著她今天的實驗成果。

主人在八年前獲得了生物工程學(xué)博士學(xué)位，然后就與她的丈夫——一個佝僂著腰的丑陋的男人搬進(jìn)了這座遠(yuǎn)離城市的孤獨的大房子。我不明白，憑主人當(dāng)年那張漂亮的臉蛋兒和迷人的身材，又有那么高的學(xué)歷，為什么偏要嫁給這個一無是處的男人。

幸好我不是她，不用想太多與自己無關(guān)的事情。

那個男人一直住在一間神秘的大房間里，主人也總是在那個房間里擺弄一堆復(fù)雜的儀器，整間屋子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水氣味。我知道，那個房間里絕不會有我喜歡吃的東西，所以我從不走進(jìn)那里。

主人的實驗就是在那個房間艱難完成的，不是每天都會有成果，但是她每天總在我耳邊嘮叨一些什么。

我忽然感到今天主人的手有些特別，她好像特別興奮，所以抖得厲害，語音也在發(fā)顫。

“安妮，”她叫著我的名字，“你知不知道，八年，八年了!我終于成功了!”

我豎起了耳朵，表示要聽下文。

“哦，你也感興趣?那好，我就給你講講我們的故事?！彼龔牟弊由辖庀乱粋€心形的項墜。她原來從不讓我碰這個墜子的，今天，她卻把它拿到我面前。

由于長期佩戴，項墜的外殼被磨得閃閃發(fā)亮，里面放著一張男人的照片。他金發(fā)碧眼，英俊瀟灑。

“你看，這就是他八年前的樣子?！彼檬种篙p觸著照片上的“他”。

難道他就是那個令人惡心的糟老頭子?

“八年前，在我們大學(xué)快畢業(yè)時，由于一場誤會，我們在實驗室里吵架。我當(dāng)時很氣憤，失手打翻了一瓶變異的病毒，他大喊著讓我快去消毒間，自己卻讓病毒弄成了現(xiàn)在這種樣子。我們原本打算畢業(yè)后就到歐洲旅行結(jié)婚的……這全是我的錯。”

主人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八年來我廢寢忘食地研究，終于找到了消滅那種病毒的方法。給他進(jìn)行基因再移植，恢復(fù)了他原來的樣子，甚至比原來還要英俊?！?/p>

主人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差點兒被摔在地上，“他要醒來了，我一定要守在他身旁?！?/p>

主人快步走到穿衣鏡前面。八年來，她幾乎從不照鏡子。驀地，主人僵在了那里。

鏡子里映出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婦人的模樣。頭發(fā)灰白凌亂，眼角、額頭滿是皺紋，破爛的衣服襯著一張蒼白的臉?！斑@難道是我!”她不相信自己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才36歲呀，過度操勞使她過早地衰老了。

“這是上帝的懲罰!”她癱倒在地上，嘴里反復(fù)念叨著這句話。

“蘇姍娜!蘇姍娜!你在哪里?”主人的丈夫——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奔進(jìn)了房間。

“你別過來!”主人用手捂著臉，蜷縮到墻角，她害怕丈夫看見她衰老的樣子。

“怎么啦?”他關(guān)切地走到她面前，輕輕拉開她柔弱的手臂。他的目光剎那間停留在她的臉上。

我看得見主人眼里的絕望。

他卻忽然笑了：“蘇姍娜，我的寶貝，真的是你，你還是那么迷人!”

主人低下頭，她眼中的絕望早已換成欣喜，“你不用騙我，我知道自己的樣子?！?/p>

“不，我永遠(yuǎn)愛你。不是為你的相貌，而是你那顆圣潔的心。”男人深情地吻著女人的唇。

古董鐘又響了12下。又一個神話即將開始。

很久很久以后，有人看見這幢房子里住著一對美麗如天使般的夫婦和一只長壽的貓。

(編輯藍(lán)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