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對話（十四）

李　婕

上篇非常故事：揮之不去的童年陰霾

“有什么心里話對李老師說，好嗎?希望你以后的學習生活中，不論遇到什么問題和困難，都不要只放在心里。要學會從家長、從長輩那兒尋求幫助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北京市朝陽區(qū)人民法院少年法庭的張妍法官彎下腰對小琴(化名)輕聲地說。

小琴今年13歲，剛剛上初一。上身穿著鑲有淡藍色邊的白色T恤，下身穿著藍色七分褲，長得小巧玲瓏、活潑可愛。一眼看上去比同齡女孩要小一些，給人帶來一股純凈清涼的氣息。

三年前，10歲的小琴放假在家，鄰居一位上高中的大哥哥經(jīng)常過來陪她玩。兩家住在同一個院子，他們的父親都是建筑工人，兩個孩子雖然相差7歲，但都是從外地轉(zhuǎn)學過來。相似的際遇使兩家關系很好，兩家人也常一起吃飯聊天。

“在大人面前他也常逗我玩，我們倆也常打打鬧鬧。他愛打籃球，也會假裝把籃球扣過來，逗我笑，我非常開心。和他一起玩，我很高興，他就像我的大哥哥。”

“我爸天天忙著上班，不在家，不管我?！毙∏俚痛怪劬?，雙手輕輕地搭在一起乖巧地坐在那里，細聲細氣地說，“我媽也在上班，她的車子聲響很大，每次出門又都從他家經(jīng)過。他就知道我爸媽什么時候不在家。假期里基本上就我自己一個人在家。第一次，他來找我，把木門也插上了。他脫了我的衣服、內(nèi)褲，爬在我身上……我叫，他就捂住我的嘴，外面就聽不見了。我說，你不出去，我就告訴我爸媽，可是他不聽?！毙∏俚念^微微地低了下去。就這樣，由于父母的疏忽，幼小的、對生理知識還懵懂無知的小琴第一次失去了童貞。

“發(fā)生了這事心里非常難受，怕被媽媽發(fā)現(xiàn)。我那時上小學四年級，怕爸爸媽媽知道后說我?！毙∏俚摹罢f”其實是指家長嚴厲批評責罵。

那時小琴心想不告訴爸爸媽媽就可以避

免了一場家庭的“災難”。正是小琴這樣的心理，粗心的父母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小琴的異樣。

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里，小琴十幾次被“他”——鄰居哥哥、17歲的高中生強奸?！耙婚_始他還害怕，后來慢慢次數(shù)多了，他就不害怕了，并且越來越放肆。開始時，我會反抗，但他比我大，比我高很多，他力氣也比我大多了，我掰不過他，他就把我衣服脫了?！闭f到這里，小琴的聲音微微有點兒提高，顯然心情有些激動。“有一次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的內(nèi)褲是濕的，當時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后來在學校上健康課知道了?！毙∏僭俅西鋈坏卮瓜卵酆?。

“心里覺得挺難受。很后悔，早點說出來就少受些傷害?！毙∏賴@息道。此時小琴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回想起被媽媽發(fā)現(xiàn)的過程小琴扭動了一下身軀?！澳翘焖屛耶嫯?，我們在他家的屋里，媽媽聽到我的叫聲，通過他家的紗門簾的下面，看見他壓在我身上。媽媽立即把我?guī)Щ丶?，問我是怎么回事，我說了。我媽緊接著去問他，他也承認了。我媽又打電話把我爸叫回來。之后，我們?nèi)チ斯簿?。我媽當時對我說我不再清白了。我很害怕。之后我們搬了新家，不提這事，我就不會想起。媽媽心里難受，媽媽有時會責怪我。”

小琴的媽媽是一家商場售貨員，留著眼淚說自己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因為生長在農(nóng)村，家庭教育非常傳統(tǒng)，認為女兒從此不再純潔，不再清白了。因此，有時媽媽會和小琴因小事發(fā)生沖突。一年過去了，小琴的媽媽一直走不出這件事造成的陰霾。這種“不再清白”的認識揮之不去，進而影響了母女關系，反而使小琴感到來自母親的壓力。雖然小琴一再說“媽媽對我最好”，但閃爍在隱約淚光之后的是小琴沒有充分感受到媽媽的宏大的包容與肯定。她在媽媽的眼里看到無盡的傷心、懷疑和陰影。

下篇專家剖析：教養(yǎng)方式的誤區(qū)

天真活潑的小琴在班里是班長，不僅學習成績很優(yōu)秀，而且跳舞、畫畫、朗誦都在學校比賽中獲過獎。班級里的聯(lián)歡活動，她都是主持人。這樣的女孩怎會不討人喜歡?

可是，小琴的父母只顧忙自己的工作，為生活賺錢，卻忽略對孩子的陪伴、溝通、監(jiān)護、關注和保護。小琴來到北京讀書后，每天自己上下學，放學回家后一個人寫作業(yè)，非常寂寞和孤獨。父親回到家也很少和小琴溝通。只要孩子成績不錯，不生病，就不會主動關心孩子的其他方面。父母沒有認識到：孩子的成長需要心靈的慰籍，需要和父母平等地分享快樂，需要父母指導和陪伴甚至一起游戲，需要父母寬容與及時細心的監(jiān)護。

小琴的媽媽只看到女兒活潑惹人喜愛的特質(zhì)，卻沒意識到具有這樣特質(zhì)的女兒像花兒一樣脆弱，需要母親提供安全的環(huán)境，無微不至的關心和保護。媽媽沒有教會女兒如何自我保護?一年多的時間，小琴的媽媽竟沒有觀察到小琴身心的變化。

四五年級的小琴在學校還沒有學到有關生理衛(wèi)生的知識，生長于農(nóng)村的母親更不會主動對女兒講有關的性知識和法律常識。因此，小琴只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但并不清楚不好在哪里?對自己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父母對孩子嚴厲的教育方式，也使得小琴不敢坦言自己受到的傷害。家長在日常生活中，與孩子不能平等地、心平氣和地溝通，這是許多受害人和少年犯相似的親子關系模式。

小琴的父母在日常生活中以及與鄰居相處的過程中，缺乏足夠的警惕與謹慎。處于青春期的高中男生，正是身心易沖動的時期，兩個孩子在一起打鬧，身體敏感部位時有接觸，兩家父母都不加以阻止，聽之任之。久而久之，處于青春期沖動的男生，沒有約束和監(jiān)督，男孩女孩如此親密，悲劇發(fā)生難以避免。

10歲左右的年齡階段的孩子，處在學齡初期即童年期。這個時期的兒童生理心理都在逐步發(fā)展。在生理上，身高和體重顯著增加，骨骼肌肉茁壯成長，神經(jīng)系統(tǒng)發(fā)育完善，在心理上，隨著生活水平的變化和知識經(jīng)驗的增長，心理也不斷發(fā)展變化。但是，童年期心理水平還停留在不隨意性和具體形象階段。思想單純無知，分辨是非能力差，個性不穩(wěn)定，社會經(jīng)驗缺乏，對外界防備能力差。往往容易導致被侵害，尤其易受年長者的教唆、引誘而被害。

童年期兒童的認知能力比較低下，道德認識水平不高，對錯美丑善惡不易區(qū)分，更談不上法律意識，對事情的嚴重程度、后果都處于無知狀態(tài)，易于成為犯罪侵害的對象。本案中小琴就是如此，她分辨不出“大哥哥”對她的行為不好到什么程度。平時“大哥哥”帶她玩，當著大人面也可以親密接觸，與她關系很好，加上中小琴對性的無知，意志薄弱，同時又害怕媽媽爸爸責罵，從而一再受到性侵害，成為不幸的受害者。

童年期的兒童有著很強的依賴心理。由于處于童年期的小琴獨立意向發(fā)展不成熟，經(jīng)濟上不獨立，社會閱歷少，思維獨立性差以及思維的片面性，造成心理依賴性強，因而成為受害者。目前，我國獨生子女多，溺愛式的家庭教育使得他們更加缺乏自主性、獨立性。他們對家庭、成人的

依賴性大，容易被小恩小惠誘騙，成為受害者。

童年期及青春前期的孩子好奇心理非常強烈。他們興趣愛好廣泛但不穩(wěn)定，模仿性強，對任何事物都覺得好奇新鮮，容易被欺騙，成為被害人。小琴不僅對性無知，同時對性也好奇，平時很喜歡與“大哥哥”一起玩，“大哥哥”也常常把她逗笑，有“大哥哥”的陪伴，她就不覺得寂寞。當“大哥哥”急切地把她的衣服脫光、親吻她，對她暴露出男性生殖器以及實施性侵害時，她的內(nèi)心也有一定的好奇心理。以至于事發(fā)兩年以后，她并不怪“大哥哥”。這也使得“大哥哥”對小琴的性侵害一再得逞并長達1年多，幸而被小琴的媽媽無意發(fā)現(xiàn)。

小琴父母教養(yǎng)方式存在誤區(qū)。對于處于生理心理都還發(fā)育不完善、依賴性還很強的小琴來說，非常需要爸爸媽媽平時的陪伴、細心的關注與平等的溝通。而小琴的父母幾乎完全忽略了小琴這方面的需要。平時小琴的父母只顧為生活而忙碌，為了養(yǎng)家糊口，只管把工作做好，使得小琴常常孤獨的一個人在家，沒有人陪伴，忽略小琴內(nèi)心渴望關心、愛護、陪伴的感受。并且對于鄰居“大哥哥”的過分親昵行為也不加以制止，認為那是“鬧著玩”。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性侵害成為可能。

在教育方面，小琴的媽媽對于小琴更多的只是要求學習成績好，對于小琴的生理心理變化幾乎完全沒有關注。若小琴有什么做得不對，就是一頓責罵。乖巧膽小的小琴不敢將內(nèi)心的感受告訴媽媽。沒有這方面溝通的母女間更根本談不上“平等”溝通了。這使得小琴越來越不敢將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媽媽，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從而“大哥哥”性侵害行為越來越放肆。悲劇就這樣一天天延續(xù)。

小琴的媽媽最后說：“我是第一次做媽媽，不知道還需要這樣和孩子溝通。真希望有地方也上上心理課，學學心理知識，了解如何教育孩子?如何調(diào)節(jié)心理?”

悲劇原本可以避免，孩子需要的不僅僅是衣食住行，更重要的是家長經(jīng)常陪伴他們，關注他們純潔的心靈，和他們一起成長。

主審法官張妍說：“對于青春期的孩子，希望家長們多一份關愛，這種關愛不僅僅體現(xiàn)在對孩子的學習和噓寒問暖上，更體現(xiàn)在對孩子心理的關愛上，體現(xiàn)在與孩子的溝通上。”

最后，小琴在和我融洽的溝通中抬起了頭，她面帶微笑看著我對我說：“李老師，你真好!我依然是純潔的，我會快樂學習，繼續(xù)努力爭取考上重點高中。我依然陽光，會擁有幸福的明天。”

希望小琴如她所說!更希望她的媽媽盡快走出陰霾，擁有陽光燦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