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謀談心吧

靳安然　沈驚鴻

口述靳安然整理沈驚鴻

這是一個真實的浪漫故事，上海打工妹與電臺主持人相識、相知、相愛——

A、搶我生意的女孩

我是上海一家電臺的節(jié)目主持人，我主持的《心靈導航》節(jié)目創(chuàng)下了電臺節(jié)目里的最高收聽率。每天，我的節(jié)目網(wǎng)頁上的留言都很多。我的女朋友見我這么受聽眾的喜歡，就慫恿我辭職，在火車站附近開了一家有償服務(wù)的談心亭，面對面地同我以前的聽眾交流。每天，市民們都排著隊來找我談心，他們無不乘興而來，滿意而歸。我的助手告訴我，他聽得最多的一句話是：看什么心理醫(yī)生?有煩心事找安然先生去!在上海這樣的商業(yè)城市里，能成為公眾的心靈知音，不容易!

可是，我再怎么努力，都和我的女朋友想不到一塊。盡管我們已經(jīng)談了三年戀愛了。今年春節(jié)，母親就下了死命令，叫我們五一節(jié)必須結(jié)婚。離五一節(jié)只有三個多月了，我打算帶她出去旅游，單獨同她生活一段時間，看能不能收到較好的效果。臨行前，我把談心事的工作交給助手料理。

峨眉山、九寨溝，神奇的巴蜀風光并沒有讓我流連忘返。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同女友心理隔閡的問題所在，那就是她把金錢看得太重了!就在這時，我接到助手的電話里，他火燒火燎地說：“安然老師，我都快急死了，老太太又不讓我打擾你，怕影響你的終身大事。你一走，附近也開了一家談心吧，生意紅火得很，把我們的老顧客都拉過去了!”

豈有此理!才一個多月，就有人乘虛而入?當天，我就乘飛機返回了上海。回去后才知道，那家談心吧的位置距我的談心亭僅有500多米，隔著兩條街，是個女孩開的。我走后的第三天，她就開張了。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我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是哪路神仙?可了解到的信息少得可憐，吧主杜珍美，是來自四川眉山的打工妹，今年21歲，長得挺漂亮。哼，肯定是這些顧客垂涎她的美色，要不她靠什么與我競爭，說不定就是搞聲訊服務(wù)的那種!

我決定親自出馬，去見識見識這位吧主，看她有多大的能耐擺平我。那天下午，我裝扮成一個普通市民的樣子來到她的談心吧。一進門，我的心就直跳。一個名聲在外的電臺主持人，還怕上了一個初出道的打工妹，要去搞間諜活動，傳出去我的臉往哪兒擱!

杜珍美的談心吧布置得很樸實，一道天藍色的屏風里面，有兩張沙發(fā)，一個茶幾，旁邊是兩盆鮮花，和一個書報筐。杜珍美的確很美，嬌小玲瓏的身段，清清爽爽的笑意。我告訴她，鄙人沈波，一家瀕臨倒閉的工廠里的工程師，因不堪生活的重負，很想和她談?wù)劊秊樽约褐更c指點。杜珍美用溫和的聲音說：“謝謝您對我的信任，我也在一家效益不好的工廠干過，我很喜歡與您探討未來。”她邊說邊示意我坐在沙發(fā)上，隨手給我沖了一杯熱咖啡，問我要不要加糖。

我清楚得很，作為一個老道的聊天主持人，她往往會用這些來作為鋪墊，同顧客拉近距離，把什么糖呀，咖啡呀，引申到生活中去，讓你毫無保留地把內(nèi)心的苦悶說出來，那么，她就成功了一半。我才不上她的當呢。無論她怎么詢問、開導、啟發(fā)，我都板著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耙苍S是燈光強了一點，您有些緊張?！彼鹕韺艄庹{(diào)暗了一些。柔和的燈光下，有美女作陪，要是在平時，我一定會口若懸河，可是今天，我要讓這個奪我生意的小女孩下不了臺，知難而退，所以，我必須硬挺著。

“也許您心中隱藏的不快樂的事太多，如果您不愿意說，就算了，我給您講個故事吧?！彼v述了武漢一個下崗博士，在大街上賣塑料花的故事。這對于一個怕下崗餓死的工程師來說，真是一個絕好的教材。她講得娓娓動聽，我聽得熱血沸騰但卻不露聲色，竟假裝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打起鼾來。

“叮鈴鈴”，墻上的定時鈴聲響了，一個小時到了。我才從沙發(fā)上跳下來，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怎么這么快?”掏出了50元錢遞過去，假惺惺地說：“杜小姐，你講的故事真好。”

沒想到，她卻紅著臉，把手一擋：“不，沈先生，這次我好像失敗了。您根本沒有聽。顧客沒有收獲，我怎能自得報酬?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會努力做好的?！惫至?，我得重新審視她了，她居然不是一個愛錢的女人。敢于在顧客面前承認自己失敗而分文不取，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她的誠實和敬業(yè)精神真讓我欽佩。也許，她并不是那種乘人之危的人。

B、捉弄競爭對手

竟想不到的事又發(fā)生了。當天晚上，我竟收到了杜珍美的一封信!確切地說是封求助信。她在信中說：“安然老師，您好!我是您附近新開張的一家談心吧的吧主。我叫杜珍美。您就叫我小杜或小美好了。我一直很仰慕您。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顧客。他是一家瀕臨倒閉的工廠里的工程師，他即將下崗。他還那么年輕，就對前途和未來失去了信心。但我無論怎么啟發(fā)他，他都不肯說話，弄得我很尷尬。顧客有困難，我卻不能為他排憂解難。您說我該怎么辦呢?”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電子信箱?好半天，我才想起，我曾經(jīng)用我的私人信箱給我的熱心聽眾回過信。難道她也是其中一員?這讓我有了幾分親切和感動。但她敢于向我叫板，我又不想這么便宜了她。于是又心生一計說：“也許這位落魄的家伙太餓了吧?想讓你幫他解決問題卻又沒有力氣與你詳談。下次他來的時候，你給他準備一只麻辣雞腿，一碗東坡肘子，外加一瓶青島啤酒。OK!”我是在上海長大的，卻極愛吃川菜，隨意點了幾樣我最愛吃的東西。鼠標一點，我就笑得背過了氣來，這小家伙該不會把我的戲言當真吧?誰叫她對我毫不設(shè)防?根本不知道江湖的險惡。瞎闖!

為了讓她有點準備，我事先預約了她，星期天中午12時見面。那天，杜珍美見到我時，滿臉暈紅，既羞怯，又拘謹。也許是上次的刁難讓她害怕了。正當我坐在沙發(fā)上，看她如何開場時，她就搬來了一張小方桌放到我的面前。緊接著，香噴噴的麻辣雞腿，熱騰騰的東坡肘子，還有一大瓶青島啤酒，都端出來了，與我信中交待的一模一樣?？次殷@訝得不知所措，她邊為我擺碗筷，邊溫柔地說：“快吃吧，我已經(jīng)吃過了。這是我們四川的特色菜，但愿您能喜歡。”

我的口水都快掉出來了，焉有不吃之理。吃著喝著，我就忘乎所以了，“真好吃，像我媽媽做的一樣。我媽媽特愛我，經(jīng)常給我燉東坡肘子，希望我成為蘇東坡那樣的文人，可我，對了，我卻成了一個工程師。”“這也不賴啊!”她說?！翱墒?，”我接著說，“她干嗎要強迫我同張玲結(jié)婚呢，就因為她老爸是局長?”“是這樣啊?”她仿佛若有所思。

“是的，我和張玲是大學里的同學，我們打算在勞動節(jié)結(jié)婚?？晌?，卻一點也不愛她……但是，我又怕母親傷心，她守寡20多年，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我已經(jīng)32歲了，母親不想看著我……”

“其實，”她輕聲說，“你有這么

好的母親，真是幸福。哪像我，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沒有人關(guān)心我。高中沒畢業(yè)就出來打工，家里人把我當成搖錢樹。我曾孤獨得想要自殺。但在我最落寞的時候，我從收音機里聽到了安然先生主持的《心靈導航》節(jié)目，我受到了很大的鼓舞。每天晚上，我和同宿舍的姐妹們都在他神奇而又美妙的聲音中度過。”

頓了頓，她又說：“你聽過安然先生主持的節(jié)目嗎?也就是在那時，我萌發(fā)了要當一名電臺主持人的念頭，我買了很多這方面的書籍，參加了好幾屆電臺、電視臺主持人的培訓班。甚至，為了糾正自己發(fā)音的誤差，我還常常口含石子在黃浦江邊練聲……可是，聽人說，安然老師為了獲得更多的金錢，自己開起了談心事。當然，這沒有什么不好，但卻幫助不了更多的人。因為，聽收音機是免費的，去談心事要收較高的費用。普通老百姓和打工者怎么消費得起!”

我心里微微一驚，自己當初怎么就沒有考慮到這些呢?但還是不服氣地說：“那，你為什么還要開呢?”“我是借機向他學習，同時也給他一點壓力，因為我的收費很微薄，只要能維持稅收、房租和市場管理費用就行，根本不想去賺誰的錢。如果他能重返電臺為更多的老百姓服務(wù)，那就再好不過?！?/p>

我又問：“那你怎么不直接告訴他呢?”“當然不可以。聽人說，安然先生很自負，現(xiàn)在他的事業(yè)正如日中天，他哪里會把一個無名小卒的話放在心上。不過，我還是挺崇拜他的。要不是他，就沒有我的今天。他應(yīng)該知道，充滿愛心的電波的力量是多么的強大，前些年，連公安部門都抓不到的逃犯，聽了電臺主持人的話，卻愿意歷經(jīng)重重困難赴京自首!”

我點了點頭。她更加津津有味地談?wù)撈饋?，她越是表露對安然先生的敬意，越是贊揚電臺主持人的工作的神圣，我越是抬不起頭。但又不得不隨聲附和。直到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的助手進來說，外面還有幾個顧客等著呢。我才不得不起身同他告別。

剛要出門，就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她可是同我交流了一年多的鐵桿顧客啊!現(xiàn)在正在門邊向其他顧客大肆夸獎杜珍美。我臉臊得通紅，趕緊閃回屋里，對杜珍美說：“我耽擱了你這么久，那些顧客肯定有意見，我還是從后門走吧?！倍耪涿缆犃?，抿嘴一笑說：“好吧!”

出門時，我給了她100元，她仍然擋住說：“我的收費標準是每小時15元。但這次，我好像又犯錯誤了，我怎么只顧向您談安然先生呢，這對您很不公平。”我說：“我喜歡聽你講安然先生呀!”她這才收了我15元，5折優(yōu)惠。還說：“您一定要常來啊，咱們互相學習吧!”

看看，多謙虛啊!而且收費不到我的三分之一。我怎么能不被她打敗呢?在一次交談中，她所闡述出來的人生觀、價值觀，差點擊垮了我最后一道虛偽的防線。我真想向她承認：我就是安然!但又怕她承受不起。她柔聲問我：“怎么啦?”我遮遮掩掩說：“我……太激動了，你說的真好!”“不，你沒找過安然先生談心吧，我能做他的學生就很不錯了。下次，我們一起去找他，他是個很熱心的人，連我這個用低價搶他生意的人，他都那么寬容，那么熱情?！?/p>

我含糊地答應(yīng)著，但再也不敢去找她了，生怕她拉我去聽安然的講解。但是，不去找她，我心里就悶得慌。她的影子，她的笑臉，她的柔和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不知怎的，我把談心亭里的布置，也換成與她的談心吧一模一樣。完了，我莫不是愛上她了?

C、找成了她的俘虜

她每天都往我的信箱里發(fā)信。匯報工作情況，讓我給她出點子。我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從破壞她，到捉弄她。再到竭盡全力地幫助她——這個搶走我生意的人!有一天晚上，我習慣性地打開信箱，她的信又首先跳了出來：“尊敬的安然先生，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無私的幫助，使我在工作中迎刃而解。有了您，我才沒有在那個古怪的顧客面前出丑；有了您，我同他才有了更好的交流；我發(fā)覺，我與他有著許多共同的東西，比如，他也熱愛您，熱愛電臺事業(yè)，喜歡與人溝通，雖然他沒有太多的表白，但我感覺得到。我們講好了，每天晚上，他都要上我那兒坐上1個小時，不知怎地，一連3天，他都沒有來了。我納悶，我是不是愛上他了。如果他再不出現(xiàn)，我就干不下去了，我會去找他的。安然老師，您能支持我這樣做嗎?我是不是有點不道德?明天下午3點我就來找您，希望您不要拒絕。再見!”

天哪，她也愛上了我?我既驚喜，又焦慮，這該怎么辦呢?她來看我時，如果發(fā)現(xiàn)她那個古怪的顧客就是她所崇拜的安然先生時，她該怎么想?我該怎么辦?她會不會把我的所作所為曝光，讓我徹底完蛋?一夜無眠。我想了無數(shù)種開場白，但第二天下午臨場時，一聽到她輕盈的腳步聲，我就忘得一干二凈了。情急之中，我趕忙拉起屋內(nèi)的簾子，想隔著簾子回答她的問題。

我在簾子里，把鼻音調(diào)得很重說：“杜小姐，請坐。茶幾上泡有綠茶，請慢用。對不起，我今天嚴重感冒。醫(yī)生說，會傳染的。所以，我只有這樣同你交談，請原諒?！?/p>

“謝謝!”她說：“安然老師您太客氣了?！?/p>

“好了，我們開始吧?！蔽逸p輕地咳嗽一聲。

她開始向我傾訴了，她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愛上這位顧客了。您不覺得這很荒唐嗎?一開始我就懷疑他不是有什么困難需要我的幫助，他分明是在試探我，看我有沒有真才實學。在您的幫助下，他才樂于同我交流。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他的水平很高，對人生、對社會，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知識淵博，無所不談，使我學到了不少東西。更重要的是，他能把我做的菜，吃得津津有味；還向我談起他的母親，傾訴他的愛情；他是一個十分善良的人，我們的心靈走得很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也對我心懷好感。可是，這幾天，他為什么不來了呢?他有什么苦衷嗎?”

“我想是的?！蔽壹拥谜Z無倫次，“因為，他，他也愛你!”

“您說什么?安然先生，您說他也愛我?愛一個人，為什么卻要逃避呢?他是男子漢呀!”

“因為，因為他曾經(jīng)欺騙過你，捉弄過你，心懷內(nèi)疚，騎虎難下。所以他只有……”

“所以他只有把戲繼續(xù)演下去?安然先生，這不是您吧?怎么?您現(xiàn)在的聲音變了，是不是感冒了?”

“嘩啦”一聲，簾子被她拉開了。

我正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沒想到她已撲到了我的懷里，輕輕地叫了一聲：“傻瓜!”在我臉上雨點般地吻了起來，讓我幸福得暈倒。

我不服氣，我是在什么地方穿幫的呢?她一臉得意地說：“就憑你那幾招，早就被我看透了?！彼贸鲆槐颈４娴脥湫碌牧餍须s志，那里面有兩年前記者對我的專題采訪并配有好幾幅生活彩照。她說：“當時，我就對我的姐妹們說了，總有一天，我會把安然追到手，她們都不相信。現(xiàn)在怎么樣，我只用了半個多月時間，三招就OK了。我開談心吧，用低價搶你的生意，就是想把你引出來，這一招叫‘引郎出洞。你讓我做好吃的給你，嘿嘿，我正求之不得，要得到你的心，就要先俘虜你的胃，對于男人，攻胃為上，攻心次之嘛，這是第二招；時機成熟，上門求教，是為了揭開你的面紗，打你個措手不及，稀里糊涂就成了我的金龜婿。你說，這可不可以寫進愛情兵法呀?”

就這樣，我成了她的愛情俘虜。乖乖地聽她的話，重返電臺當主持人。我們臺長用人唯賢，雖然杜珍美的學歷不高，但確有當主持人的天賦，把她也破格錄用了，與我共同主持《心靈導航》。談心吧呢?照樣開，與我的談心事合二為一，每天只開半天，免費同市民們交流。一個打工妹與電臺主持人的浪漫情緣，開始為上海市民們津津樂道。

(責編王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