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風(fēng)景線(組詩)

朱多錦

尋找一棵樹

在屬于城市的地方

我尋找一棵樹——

春天

在那棵樹上

鳥兒筑巢 它們

將日子過得唧唧喳喳

那時候會聽幾聲雛鳴

叮痛長天的黃昏

在屬于城市的地方

我尋找一棵樹——

夏天

在那棵樹上

有蟬高唱 它們

及時地?fù)屨季G葉間的光陰

那時候常見幾件蛻殼

掛晴昨夜的黎明

在屬于城市的地方

我尋找一棵樹——

秋天

在那棵樹下

蛐蛐彈琴 它們

把草叢陶醉得燦爛生機(jī)

那時候隨便翻一塊斷磚

便能發(fā)現(xiàn)琴師們的家

在屬于城市的地方

我尋找一棵樹——

冬天

在那棵樹下

野狐拜訪 它們

在夜里亮兩束幽綠的目光

那時候太陽出來沿雪上的爪印

去追遠(yuǎn)一則美麗的童話

——我的那棵樹呵

是我村頭的那棵老榆樹

高架橋

城市的街面

紛紛的腳步 車輪

流成浩浩大江

江水的流量不斷地暴漲

無奈的人們終于想到分洪

誰知 一分可就分到空中去——

一抹重筆劃出飛懸天河

上善若水 厚德載物

天河一線

隔開的不是牛郎織女

而是分出天上人間

人呵 有車盡可去走上水——

駕手疾速地駛?cè)?/p>

正如駕手疾速地駛來

涌動的是天上的云彩

城市 江水流量越來越大

于是 就有更多的天河

給劃到了天上去

城市夜幕下的小巷

當(dāng)大貨車從不遠(yuǎn)處駛過

這里立刻就跟著顫抖幾下——

這是這里只有夜間才有的感覺

這里的夜是讓豹子給摁住了

不敢大聲喘氣

鬧市里的聲浪一旦涌到這里

就都成了擱淺的渣滓

沒有蛐蛐鳴深這里的時辰

沒有霓虹燈變幻這里的臉譜

卻有出租車暗伏在樓下

像只伺機(jī)撲食的鱷

卻有醉漢突然

吼起幾聲“東南西北風(fēng)”

卻有踏著朦朧悠然而至的女子

那時從蒲松齡的

《聊齋》里偷走出的狐精

尋常巷陌 夜涼如水

狐精施展法術(shù)——

只見她開始對著手中的

一件什么開始道聽途說

(狐精手中的那個玩意兒名叫手機(jī))

一串高跟鞋聲

敲擊誰的心弦?

于是 終見有窗口亮起來

在城市 夜里發(fā)生的事情

常與某個窗口有關(guān)

……

偶爾一只夜鳥

駕幾聲長啼飛過

今日入城市

你來了 也就來了——

人流中看不出又多了誰

沒人“笑問客從何處來”

你不用向誰問候

也無需在意自己的穿著

在這里 誰都不知道你來

有情只有小商販

急忙推銷到跟前

城市的地面很死——

她感覺不到你的腳步

你走了 也就走了

人流中看不出又少了誰

沒有人向你道聲再見

你不用揮手告別

也無需擔(dān)心留下的印象

在這里 誰都不知道你走

念誼只有來時路

讓你費(fèi)時再去尋找

城市的地面很硬——

她印不下你的足跡

城市 時時都睜著千萬雙眼

沒有一雙眼睛看見過你

倒是有人還記著你的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