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歡　與影視歌曲有關的春晚記憶

華　南

23年前，大學畢業(yè)不久的劉歡以一首《心中的太陽》走進廣大電視觀眾的心里。此后20多年來，他演唱、創(chuàng)作，源源不斷地將優(yōu)秀的流行歌曲送進中國百姓的生活，被看成中國流行樂壇的一面旗幟，并冠以“中國歌王”“中國流行歌壇第一人”等諸多美名。

26年前，一臺名叫“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綜合晚會在除夕之夜與大家見面，隨著電視的普及和文化生活的豐富，除夕之夜看春晚已然成為吃團圓飯、守歲之余的新民俗。作為全中國收視率最高、知名度最大的演出之一，春晚是幾乎每一位演藝明星關于除夕的集體記憶。

樂壇“常青樹”劉歡也不例外。這位中國主流音樂的教父級人物，也有著自己感情濃烈、獨具特色的春晚歷程。

歌曲中的人生體驗與共鳴

“天上有個太陽／水中有個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個更圓哪個更亮……”1987年播出的電視劇《雪城》主題歌《心中的太陽》，是劉歡的成名作。隨后他又演唱了《便衣警察》主題歌《少年壯志不言愁”。當時兩部電視劇同時交替播出：周一、三、五是《雪城》；二、四、六是《便衣警察》。每天晚飯后，家家戶戶的電視機里都飄出劉歡充滿“西北風”特點的壯懷的聲音。

演唱《心中的太陽》的時候，劉歡24歲，沒有經歷過上山下鄉(xiāng)知青生活，他卻將那段日子演繹得淋漓盡致，返城知青面對城市生活的茫然、躊躇、奮斗和掙扎在他的歌聲中盡現(xiàn)，以至于之后很多人問他多大歲數(shù)，人們不解，那么年輕的他怎么能將知青一代的心聲表達得如此精準?

迅速地，劉歡走紅大江南北。

用心聽過劉歡歌曲的人都知道，兩部電視劇播出時間集中，只是促使劉歡走紅的一個客觀原因，歌聲中傳出的對人生的體悟與理解，才真正是讓他年輕得志、屹立多年的主要原因。

劉歡則說，這種“先驗”是作為一名歌手必備的?！昂芏嗍虑椴⒉皇且欢ㄒH自試試才能夠有所感悟。”看似形而上的“先驗”意識，讓他被很多人稱為天才型的歌手。因為，他喚起了大家的共鳴。這是作為一名音樂人最大的福分。劉歡將這種天賦融入歌聲，使之成為全中國百姓在改革開放進程中的集體記憶。

1997年春節(jié)晚會上，這種情感被劉歡帶上了春晚的舞臺。當年，他與13歲的少女蔣中一合唱了晚會主題曲《手挽手心連心》。晚會開場時，劉歡一手扶著蔣中一的肩在掌聲與期待中出場，一股暖流瞬間傳遞給了每一位觀眾。蔣中一的純美嗓音與劉歡的大氣激情相呼應，盼望香港回歸的“團圓的情感”瞬間“匯成河”。歌曲高潮，劉歡站在舞臺中央，背倚晚會全體演員，面向所有人振臂唱出“手挽著手，心連著心／我們扛起長城托起祖國”，似乎是在吶喊，又是呼喚，歌聲里凝聚了全體中國人對香港終于要回歸母親懷抱的急迫與渴望，在晚會開場就把盼歸、團聚、攜手共進的氣氛推向一個高潮。

多年來，劉歡的歌聲事實上已經融入人們的血液，說他唱的是流行歌曲，似乎又不完全是，那些歌曲都有一種厚積薄發(fā)的力量。1993年，劉歡應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導演鄭曉龍、馮小剛邀請，為電視劇主題歌《千萬次的問》作曲，當時出國熱潮澎湃，國人在外面的不同境遇所引發(fā)的對出國熱的思索，被劉歡用激烈的旋律表現(xiàn)出來，充滿了對生活的疑問，人生意義的追問。歌曲的創(chuàng)作過程頗具戲劇性，當時全劇已經進入了后期制作，就差主題曲，劉歡偶然在餐廳碰到馮小剛，馮小剛讓劉歡說什么也要幫忙。可是那時劇組成員都從紐約拍完回來了，全劇組唯一沒有去過紐約的劉歡，用千回百轉的曲調，將人在紐約的感慨、悲歡、糾結抒發(fā)得淋漓盡致。

這首由劉歡親自演唱的歌曲，也迅速在全國傳唱。1996年，劉歡演唱公益歌曲《從頭再來》，將下崗職工的艱辛奮斗與自強不息唱得扣人心弦。

“先驗”能力很強的劉歡，用歌聲表達大家的心聲。情之所至的背后，扎著長長的馬尾辮、看似放蕩不羈的劉歡，一刻不停地對生活進行不斷的挖掘和體驗。當年，還是法語專業(yè)大學生的劉歡，參加了一次由法國使館舉辦的法語歌曲大賽，以一曲法國民歌《奧維涅人之歌》摘得桂冠，得到了一個到法國旅游半個月的機會。那個時候大家出國多是帶回香水和時裝，而劉歡卻整日的呆在法國小鎮(zhèn)的酒館中把玩，帶回了一段屬于自己的靈感，那首幾乎不為人知的《阿爾卑斯山的小雨》就是劉歡在法國的靈感……

帶著影視歌曲走進春晚

1998年春節(jié)晚會，劉歡在一派歡騰中吼出了《好漢歌》，唱出了“開年大戲”《水滸傳》的頭一嗓子，《好漢歌》一吼10年，至今仍是給觀眾留下印象最為深刻的春節(jié)晚會歌曲之一。借助當時熱播電視劇《水滸傳》的熱潮，《好漢歌》成為劉歡的保留曲目；同時，《好漢歌》走進春晚，又為歌曲本身造勢，使之成為年度最火的流行民歌。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這句歌詞本該提前10年進入大家的視聽范圍，而能走上春晚的舞臺，不僅是機緣巧合，更是時代賦予的福分。

《好漢歌》詞作者易茗，也是電視劇《便衣警察》主題歌《少年壯志不言愁》的詞作者，20多年前，這首歌捧紅了劉歡。“該出手時就出手”原本是《少年壯志不言愁》中的一句，可是后來有關領導有顧慮：“警察怎能隨便出手?”歌詞最終被改成了“危難之處顯身手”，“危難之時方顯英雄本色”的微言大義博得了無數(shù)的掌聲與喝彩，可是易茗心里卻一直對這句被“斃掉”的歌詞“耿耿于懷”。寫《好漢歌》時，易茗無論如何都堅持要把這句歌詞用上，幸好符合劇情，最終成為整首歌的點睛之筆。不過，這首歌得以被確定成為電視劇《水滸傳》的主題曲時又卡在這一句歌詞上，在懷疑中搖擺了很久。當時，《水滸傳》音樂制作趙季平找到劉歡錄《水滸傳》的另一首歌，就當劉歡走進錄音棚的時候，趙季平又偷偷塞給他一首《好漢歌》：“錄錄看，不過這個可能用不了，因為歌詞有點爭議。”劉歡錄完了以后也就沒再管，“心想反正這歌是要槍斃的”。

結果，一個月后，1998年的春晚導演孟欣找到劉歡，說“《好漢歌》上春晚?！庇谑?，“該出手時就出手”成為當年頻率最高的流行語。人們的豪邁之氣被瞬間激發(fā)。

出道20多年來，劉歡的主要作品集中為影視劇歌曲。某改革開放三十年30首代表歌曲評選中，劉歡的作品占了四首。有人說，劉歡唱的歌很多，而且每首歌都很好聽，就是沒有自己的代表作。的確，他的歌聲更多是伴隨著影視劇走進百姓耳朵和內心的，以至于劉歡唱過《心中的太陽》和《少年壯志不言愁》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模樣。在大家的印象中，劉歡就像是影視劇的幕后人員一樣，只有在開頭、結尾的音樂中和片尾的字幕上才出現(xiàn)。其實，一直以來，這才是劉歡最享受的方式，在國際關系學院時，他就喜歡抱著吉他在校園里找一個黢黑的角落里自彈自唱，最多找三五知己把酒對歌。他曾說過，不喜歡演出這種形式，更喜歡在錄音棚的黑暗中演唱……

電視劇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卻裹挾著劉歡一路從幕后走到臺前，進入人們的視野。回顧上世紀80年代，中國電視劇正在探索中，產生過很多經典之作，卻似乎從未像電影插曲和單曲一樣作為主流文化出現(xiàn)在人們的文化生活中。然而進入90年代，影視作品成為一種大眾文化的表達渠道，影視插曲對人們的影響也越發(fā)被關注、被重視，一些電視劇插曲先后走上春晚的舞臺，被作為那一年百姓生活的一個記憶符號。1998年是劉歡第一次攜著影視劇作品走上春晚的舞臺。一曲《好漢歌》無疑將主流文化對電視劇歌曲的認同推向了一個高潮，在他的演繹下，歌曲也開始超越電視劇本身，走向更廣泛的音樂空間。

“我就是好好地對待音樂”

“劉歡，一個在中國家喻戶曉的名字，一個早在1993年的抽樣調查中知名度就已達87％的流行歌手，自1985年奪取首都高校英語和法語兩項歌曲大賽的冠軍以來，一直屹立于歌壇之巔，成為當之無愧的中國流行歌壇‘大哥大?！边@是一段引用率極高的劉歡簡介，極簡、極準確地敘述了劉歡一路走來的地位與成就。其實，當初劉歡從一名法文專業(yè)大學生走上職業(yè)歌手之路，完全是無心插柳之為。

1981年，劉歡從家鄉(xiāng)天津考入國際關系學院法文系，在眾多新生中，劉歡因為唱歌而迅速脫穎而出。學院廣播里放出的古典樂曲，讓劉歡無數(shù)次在校園的小路上徘徊靜聽，不忍離開。而他抱著吉他彈唱的身影，也成為國際關系學院一道風景。曾經有一個說法，學院里的新生入學第一天就都知道“愛唱歌”的劉歡。

錄制中央電視臺《電影世界》文藝晚會的幾首外文歌曲是劉歡第一次正是亮相，圈內人對他有了最初的記憶。劉歡曾屢次回憶當初抱著錄音機轉錄羅大佑歌曲的日子，因為磁帶翻錄次數(shù)太多已經聽不清楚，他們還是自得其樂：“當時就是覺得唱唱歌、與朋友喝喝酒，聊聊文學，是一件很愜意的事，至于做一個職業(yè)歌手是怎樣的狀態(tài)，那是完全想不到的?！?/p>

“我就是好好的對待音樂?！边@是劉歡常說的一句話。音樂在劉歡心目中地位很高，他認為音樂本身是有理念的，它本身應該是一個純美的東西，而不應該是作者個人情感的載體，“我們只能捉住這個東西，把它呈現(xiàn)出來而已。但不能是把自己的生活強加給它?！?/p>

“能留下來的東西，都是具有普遍接受度的那種玩意兒。”2003年，劉歡低調地發(fā)行唱片《60年代生人》，翻唱了很多陳年老歌，他在唱片的序言中寫到：“每個人各自的童年或幸?；蚩嚯y，我們記住了很多，可能也忘記了很多，可是當那些回蕩在記憶深處的旋律飄然而至，心底的詠唱就印證了一代，再癲狂的時代都會留下一些美好，因為有人在，因為有音樂在?！?/p>

不知是否因為劉歡是六十年代生人，成人后反觀童年時所見的“仇恨”與扭曲，更容易沉淀下生活中的純粹與安靜用來回憶和體味。

2000年春晚，劉歡一反熱烈氣質，用一曲娓娓道來的《溫情永遠》讓大家在團圓夜里溫習了真情的暖意。

真摯的是美好的。劉歡是一個真摯的人，對生活、對音樂。一次應邀到湖南電視臺錄制春節(jié)晚會的機會，劉歡用9天時間定情盧璐。經歷一波三折，1988年6月8日，兩人領取結婚證，牽手至今。盧璐曾在2003年出版的《嫁給劉歡》一書中詳述了兩人的情路歷程，這其中，有盧璐為了劉歡所作出的所有犧牲，也有劉歡體現(xiàn)在行動中的對家人的愛。善于“晝伏夜出”的劉歡，每天清晨睡覺之前都會給妻子、女兒做好早餐，還不忘在廚房門口的小黑板上用“象形文字”畫出早餐內容。而遇到各種節(jié)日、紀念日，盧璐更是會提前將精心挑選的禮物準備好……林林總總的細節(jié)，盧璐寫在了紙上，劉歡則融進歌聲。他為盧璐寫的歌曲《璐璐》在自己的個人演唱會“歡歌2006上海演唱會”中首唱，打動人心，《溫情永遠》更是將更多人對生活的感悟加入其中。從當年國際關系學院的簡陋宿舍，到現(xiàn)在能夠擁有自己的工作室，劉歡與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所有人一樣，經歷了條件艱苦、物質匱乏的生活，又經過打拼隨著社會的進步逐步富足。然而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對生活的感悟力卻仿佛在遲鈍，“也許是因為每天都相見／生活有點平淡／也許是由于彼此太了解／覺得不夠浪漫”，永遠有“目標”要去追隨，親情、愛情、友情在忙碌的追趕中消磨殆盡。

“你太累了也該歇歇了／不可能所有事一天做完／還有愛在你身邊”追光燈的燈柱下，劉歡抱著吉他坐在高椅上深情吟唱，沒有過多的修飾與奢華，《溫情永遠》用真摯打動了人們。這首劉歡自己填詞、作曲的溫情歌曲不僅獲得了當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觀眾最喜愛節(jié)目歌舞類二等獎，而且長期高居各大流行歌曲排行榜首位。

2008年8月8日，劉歡與莎拉·布萊曼并肩唱起北京奧運會主題歌《我和你》時，他的歌唱事業(yè)達到了一個巔峰。此前劉歡長期關注并直接參與了北京奧運歌曲征集活動，他說，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有一個基本的認同，那就是開幕式的歌曲應該唱出宏大的氣勢和節(jié)日的氛圍。但那時劉歡也在反思，能不能找到另外一種相反的風格來演繹，來詮釋“所有人在一起”的主題，“那只是一種想法”?！段液湍恪返某鰻t的確證實了劉歡想象中的可能性。

當距離北京奧運會開幕僅剩10多天時間，劉歡認為主題歌演唱者早已確定的時候，他接到了北京奧組委的邀請。雖然此前曾有過1990年演唱第十一屆亞運會主題曲；1993年演唱北京申奧歌曲；1994年參加廣島亞運會以及演唱第七、八、九屆全運會主題歌的經驗，劉歡還是感到了空前的壓力，他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與主創(chuàng)陳其鋼一起討論如何演繹這首歌，第一次錄音劉歡不滿意，按他的話說就是沒有打開，因此，在第二次錄音時，劉歡選擇了一些變化，使歌曲變得更加豁亮。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夢想”段落里，那個空靈唯美又不失力度的聲音向世界傳達了一種態(tài)度。

且行且珍惜，劉歡一路捕捉生活中的美好，低調地盡情地享受音樂。至今，他的本職工作仍是對外經貿大學的教師，他講授的西方音樂史選修課好評如潮。他不愿用過于頻繁或粗糙的演出淡化音樂的感染力。符合他對演出的各種“苛刻”要求外，劉歡一年中三到四個月的演出旺季一般每個月安排兩到三次演出，最多不超過四次，也絕不在兩天之內跑兩個地方參加兩次演出，更不去趕場。他受不了疲于奔命而喪失掉演出本應有的享受。如此純粹地對待音樂，劉歡也獲得了更多的理解、支持和認可。他多次榮獲全國各地電臺、電視臺舉辦的各種評比及排行榜“最佳男歌手”“最受歡迎男歌手”“最有成就男歌手”等稱號和各種大獎，曾有人在他40歲生日之際為他整理出“四十項成績”，似乎仍舊不能完全表達。

數(shù)次用歌聲陪伴全國人民過除夕的劉歡，近年卻鮮有出現(xiàn)在春晚的舞臺上。連續(xù)幾年的春節(jié)，他都隨中央電視臺大型演唱會劇組出訪國外。將自己融化在音樂的濃情和自如中，仍舊是劉歡最為享受和“犯懶”的方式。

文字編輯：孫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