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敏　第一位走上春晚的香港歌星

孫聚成

“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世界上凡是有華人生活的地方，都廣為傳唱著這首感人肺腑的歌曲；凡是飄蕩著《我的中國心》優(yōu)美旋律的地方，人們都記住了那位戴著眼鏡、穿著西裝把這首歌唱遍神州唱響世界的香港著名歌星張明敏先生。

1984年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張明敏一曲《我的中國心》唱遍了中國的大街小巷，也唱遍了所有華人的角落。張明敏的這首《我的中國心》開創(chuàng)了幾個第一：第一次有港臺演員參加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第一次確立了流行歌曲在春節(jié)晚會當中的地位；第一次在春節(jié)晚會上能夠演出兩首歌《我的中國心》、《壟上行》……

里程碑式的港臺歌手張明敏，首上春晚，險遭封殺。導演說“我把孩子請到母親的懷里來過春節(jié)，這有什么不對?”

1983年，中央電視臺第一次在除夕之夜舉辦大型春節(jié)晚會，受到了廣大觀眾的歡迎和認可。晚會導演黃一鶴也開始考慮第二年的晚會該如何創(chuàng)新。為使第二年的春節(jié)晚會再上一個臺階，那陣子黃一鶴茶飯不思，坐臥不寧地尋找著創(chuàng)新的突破口。突然，他記起曾在報紙上看到一篇報道撒切爾夫人要來中國與鄧小平會談中英聯(lián)合聲明的文章，文章里還寫出了香港回歸的有關條款。

歷盡百年滄桑的香港將要回歸的消息，使全國上下群情振奮，也讓作為晚會導演的黃一鶴眼前一亮：能否請香港演員參加內地的春節(jié)晚會?他把這個想法一說，大家都說好。黃一鶴又把這個策劃向臺長匯報，臺長也非常贊成。

黃一鶴按計劃開始行動，可對香港的情況，他很不了解。于是，他想先到鄰近香港的廣東去采訪一下，探探香港演藝界的情況。抱著試試看的心情，黃一鶴與幾個同事一起來到深圳。沒想到，這次還真有了意外收獲。在到深圳的一輛中巴車上，司機從錄音機里放歌曲給乘客聽。先是些港臺歌星的粵語歌曲，黃一鶴他們聽不懂，后來突然冒出了一首用普通話演唱的歌曲，其旋律和演唱者表達感情的方式，跟港臺一些歌手軟綿綿的唱法完全不一樣，洋溢著高亢激昂的陽剛之氣。但歌詞他一下沒聽明白，就聽到“中國心”這幾個字。這是一首什么歌呢?

黃一鶴問司機，司機用廣東話答：“張明敏?！秉S一鶴沒聽懂。司機急了：“哎呀，你自己看啦!”黃一鶴接過司機遞來的磁帶盒子一看，是張明敏的歌曲專輯《我的中國心》。他仔細看了歌詞的內容，相當不錯，就問司機：“這個哪里能買到?”司機說：“這里買不到了，你要想買可以去香港。”當時香港尚未回歸，內地人到香港很不容易。黃一鶴打定主意要弄一盒張明敏的磁帶。為此，他專門辦了個邊境證，到距香港最近的沙頭角去找。他們幾人第一次去沙頭角，對那里不熟悉，轉了半天也沒買到這盒磁帶。

功夫不負有心人，后來他們讓當?shù)匾粋€小伙子去香港地界尋找，終于在一個小攤的貨架上發(fā)現(xiàn)了這盒磁帶。黃一鶴喜出望外，回來一聽，這首歌的詞曲氣氛非常符合黃一鶴對1984年春節(jié)晚會的總體設想，但張明敏的背景他卻毫不知曉，他屬于哪個公司?什么出身?這都需要一一落實，特別是在當時的那種特定社會環(huán)境下，這些因素更是十分嚴肅的內容。

回到北京的黃一鶴無法直接聯(lián)系到張明敏本人，只能委托新華社香港分社代為尋找。新華社香港分社一個姓林的工作人員，經多方聯(lián)系終于找到了張明敏，黃一鶴才稍許放心。上世紀八十年代，正處于中國的改革開放初期，黃一鶴這種邀請港臺演員參加央視春節(jié)晚會的想法，并不能為所有人接受，就連春節(jié)晚會劇組內部都開始出現(xiàn)不同的意見：“中央電視臺搞晚會怎么還要請香港歌星?春節(jié)晚會是現(xiàn)場直播，可不是錄像，萬一他要說出一句不得體的話誰負責?”

1984年春節(jié)是2月1日，在距除夕只有一個月時，到底請不請港臺演員，春節(jié)劇組內部意見仍不統(tǒng)一，黃一鶴心情一直很沉重，連新年夜飯也沒和大家一起吃，他激動地說：“我把孩子請到母親的懷里來過春節(jié)，這有什么不對?”元旦后，中央電視臺領導經研究，認為黃一鶴邀請港臺演員同臺演出的創(chuàng)意，應該得到支持，同意邀請張明敏速到北京參加彩排。黃一鶴得到這個消息，滿面愁容一掃而光，趕緊安排有關事宜。

黃一鶴至今還記得第一次和張明敏見面時的情景。那時，內地有關部門對港臺演藝界不甚了解。張明敏到北京時，黃一鶴不能親自去機場迎接，只能派人去。把張明敏接到賓館住下后，晚上，黃一鶴才帶著助手去見一下張明敏。為了不失氣節(jié)和風度，黃一鶴只能用指尖與張明敏握手。1984年的那次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晚會，是中國內地和港臺演員的第一次合作，雙方有什么習慣和演出要求，彼此都不了解，這讓導演黃一鶴的壓力很大。而張明敏作為從香港到內地的第一位演員，更是人地兩生。剛來時，他基本上是在房間里呆著，連出去逛街都不敢，在生活上也不適應。剛來的那天晚上，他口渴了要喝可口可樂，服務員聽不懂他的廣東話。他只知道黃一鶴的電話，就打電話把黃一鶴找來了。黃一鶴那時沒喝過，不知道什么是可口可樂，又找了好幾個人，但大家都不明白。那時賓館里根本就沒有可口可樂，也沒有冰箱，張明敏沒喝成可口可樂，只好喝了其它飲料。

1984年的春節(jié)晚會上，這位身著中山裝的香港青年登上了舞臺，用國語演唱的《我的中國心》打動了億萬中國人的心。其時，中英香港問題的艱苦談判進行到緊張的第二階段第8輪，隨著他“河山只在我夢縈，祖國已多年未親近……”的歌聲，觀眾的眼睛里都充滿了淚水。

就在這一年的12月19日，中英關于香港問題的聯(lián)合聲明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簽字。

一顆“中國心”，張明敏唱了近萬次，那旋律符合時代對未來的呼喚，唱出了當代中國人的心聲

春晚演出后的第二天一早，張明敏就踏上歸程，在機場的經歷讓他更明白了“一炮而紅”的概念，出關時工作人員見到他都特別親切，紛紛表示“你的歌唱得真好”，同時還有一些追星族索要他的簽名，他感到很驚訝，沒想到節(jié)目的影響會這么大，更沒有想到，他會因為這首歌而成為知名人物。

張明敏1956年生在香港，他自幼喜歡唱歌，一直想成為一名歌手，也為此付出了很大努力。從小喜歡唱歌的張明敏因家庭清貧無緣走進音樂學校的大門，只能在十幾歲時進入工廠承擔起養(yǎng)家糊口的重任，但這沒有磨滅他的理想，1979年，自學成才的張明敏奪得了兩項業(yè)余歌唱比賽的冠軍，引起了唱片公司的注意。

那時的香港歌壇還是粵語歌一統(tǒng)天下，而出身華僑家庭的張明敏卻對國語歌情有獨鐘，所以他的第一張專輯就是翻唱臺灣校園歌曲《鄉(xiāng)間小路》。在沒有老師指點的情況下，他只能跟著葉佳修、劉文正等人的磁帶練發(fā)音，一首歌會聽上幾十遍到上百遍。恰好唱片公司的老板也是華僑，民族感比較強烈，選中了愛國歌曲為發(fā)展方向，但是別的歌手嫌這樣的歌太土而不愿意唱，因此張明敏才擔當起這個重任。1981年他的《我是中國人》專輯獲得了500萬張的驚人銷量，看到人們對這類歌

也很歡迎，張明敏便在公司的安排下沿這條路走了下去，接連又推出兩張專輯《我們擁有一個名字叫中國》和《我的中國心》。

當新華社工作人員受春晚委托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他時，張明敏心里非常矛盾。香港歌壇是粵語歌的天下，作為一名國語歌手，內地應該會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但憑借對內地僅有的一點了解，張明敏擔心內地觀眾會不會接受一位香港歌手。思前想后拿不定主意的張明敏，將心事告訴了家人，沒想到母親聽后立即表示支持。張明敏的母親并不是知識分子，但她有一顆中國心，她知道兒子所唱的歌曲《我的中國心》，最大的市場在內地，而且她說，普通話聽眾最多的也是內地。于是張明敏就到了北京，并走上了春晚。

由此，張明敏開始不斷接到內地參與演出的各種邀請，他也不斷活躍在大陸的舞臺上。凡是有他出場的演唱會，人們都會異口同聲地高呼《我的中國心》，這首歌已成了他每場必唱的保留曲目。張明敏說，雖然沒有準確地統(tǒng)計過唱了多少遍，但是可以毫不夸張說，這些年《我的中國心》他在正式場合演唱的次數(shù)已經有上萬遍了。

張明敏始終把“展示中國心，呼喚愛國情”作為自己的宗旨，《我的中國心》伴隨他東奔西走越傳越廣，他為所有歌迷的簽字也都是“中國心：張明敏”。1997年在慶祝香港回歸大型文藝演出上，張明敏再次演唱了《我的中國心》。這次演唱讓他有了不同的感覺，唱著唱著就覺得很激動，“也不敢動”，因為他覺得這是他參加的演出中最莊嚴、最神圣的一次。在這個載入歷史的時刻，他用歌聲表達了香港人和所有海外華人的心聲。

談到1984年的春晚，張明敏充滿感激之情，他說：“上春晚，演唱《我的中國心》改變了我的整個人生。它不但給了我的事業(yè)一個支撐點，還讓我從一個平民百姓成為一個能參與特區(qū)政府選舉的委員(第一屆第二屆都是)，最重要的是它讓中國心完全融入了我的血液，之后，我人生中的每一個選擇和每一件事情都是由這顆中國心所決定。”

沒有出場費的春晚演出，徹底改變了張明敏的人生之路，“愛國歌手”成了大陸人對他的最好評價

作為首位被春晚邀請的香港歌手，張明敏出現(xiàn)在1984年的春晚本身就成為了一個焦點。一曲(《我的中國心》唱到了全國觀眾的心坎里，因歌曲中所包含的特有的親情、鄉(xiāng)情、祖國深情而廣為傳唱。

春晚演出很成功，但張明敏回憶說，那次演出沒有出場費，但大陸人民的熱情讓他倍感溫暖。雖然《我的中國心》這首歌并沒能讓張明敏掙到什么錢，但他毫不在意，覺得這首歌給他帶來的精神及政治財富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曾經有一段時間，張明敏就連自己的名片上，都印上了“中國心-張明敏”的字樣。

盡管張明敏在內地很有名，可當時香港還沒有回歸，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講普通話，唱國語歌的人在香港沒有市場，因此靠唱國語歌走紅內地的張明敏在香港依然無聲無息。為了生活，他只能又回到電子表廠當工人。

20世紀90年代初，張明敏開始經商，他開辦過卡拉OK廳、酒廊、公共關系公司和廣告公司，結果都以失敗告終。他還嘗試著參加影視演出，曾在1984年拍過電影《笑傲江湖》，飾演一個不出名的小角色。兩分鐘的上鏡時間，讓導演斷言：張明敏，你演不了戲!張明敏自認為也挺沒有感覺，所以至今與影視無緣。

斗轉星移，隨著香港的回歸，張明敏的人生也逐漸改變。經過多年奮斗，如今張明敏成為香港一家上市公司的執(zhí)行董事，并組建了自己的演出公司，開展了自己的商務活動，張明敏深有感觸地告訴記者：“我想我的人生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大的變化，全憑一首《我的中國心》所賜?！?/p>

張明敏深情向記者回憶起他的奮斗歷程，1990年，他參加了全國青年聯(lián)合會，1990年，他還參與創(chuàng)建了香港青年聯(lián)會并連任，7年副主席。從那年開始直到2000年間，他都一直致力于加強內地、香港、臺灣之間的交流，與內地、香港、臺灣的優(yōu)秀青年一起，做了大量的工作。作為香港青年聯(lián)會的組建者之一，張明敏還多次組織香港的青年到內地去，讓出生長大在香港一代的青年更深刻地了解中華民族。他還和內地、臺灣的青年團體聯(lián)系，邀請內地、臺灣的青年到香港來開展各種文化交流活動。在他擔任香港青年聯(lián)合會副主席之后，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親自到學校，一字一句地教學生普通話，向學生們灌輸愛國思想，盡到一個中華赤子的愛國之情。

1985年，在北京青年報的邀請下，張明敏在首都體育場舉辦了首場演唱會，這是香港藝人首次在內地舉行的演唱會。以此為開端，港臺歌曲一時間占領了整個流行歌壇，粵語歌獨霸天下，這是大陸歌壇上第一次粵語歌大流行，大約持續(xù)了兩年之久。

1986年，當張明敏得知北京成功獲得亞運會的舉辦權的時候，他的民族激情立刻被點燃了，他當即就給當時的胡耀邦總書記寫了一封信，懇切地請求到內地為亞運會進行義演。十天后，當接到了胡書記的回信時，張明敏說：“我當時真是十分驚訝，激動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手都摸到天花板了”。之后，他就開始準備義演的相關工作。他甚至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和汽車籌措資金，在歷時一年多的義演中，除了西藏和海南，張明敏走遍全國，舉辦了158場個人演唱會，平均一天3場，那時候一張演唱會門票才不過三角五分錢，但他為亞運會組委會卻籌得60多萬元，在內地創(chuàng)下的個唱次數(shù)的紀錄至今無人能破。

這些年來，無論做什么，他都沒有忘記自己作為“愛國歌手”的身份與責任，仍堅持與音樂人合作創(chuàng)作與演出愛國歌曲，《我的中國心》之后，他還唱了《青年人，中國心》和《新世紀的太陽》、《手心手背》、《澳門，澳門》，一直到《根脈相連》等。

很多年來，《我的中國心》被十多億人傳唱。

很多年后，《我的中國心》將仍然中國人心中的永久的旋律。

文字編輯：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