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抗行
宋江利用梁山泊產權不清晰的特點,剝奪了大多數(shù)人的話語權。
強行推進,取得成功,但經過征方臘,梁山泊拼了個兩敗俱傷。曾經輝煌一時、規(guī)模龐大的水泊梁山,又歸于沉寂。
梁山泊在尋求招安的過程中,梁山好漢并非是上下同心,泊子里有許多不同的聲音。那日“菊花之會”上,經武松、李逵等一叫一鬧,連飲酒都不暢懷,席散各回本寨。而深刻了解朝廷行事原則的林沖,以及卓有遠見的李俊等,也均對招安深表懷疑和擔憂。
但招安乃是既定戰(zhàn)略,既已啟動,又怎會輕易喊停!既然在梁山泊內部,已經不能就招安取得共識,宋江于是改變策略,轉而由暗中實施。
不久,宋江又找到了一個機會。漸近歲終,梁山泊拿得解燈上東京去的一行人,宋江教留下一碗九華燈,點在晁天王孝堂內。次日,對眾頭領說道:“我生長在山東,不曾到京師,聞知今上大張燈火,與民同樂,慶賞元宵,我如今要和幾個兄弟私去看燈熱鬧一遭便回?!北娙丝嘀G不住,宋江堅持要行。
宋江為何不聽勸阻,執(zhí)意要去東京看燈?原來,看燈不過是幌子,宋江對招安并未死心,他這是要親自去踏看招安路數(shù),造成既成之局。
一直受到壓制的少華山一系頭領、神機軍師朱武,這時率先洞察招安關鍵。朱武道:“兄長昔日打華州時,嘗與宿太尉有恩。此人是個好心的人,若得本官于天子前早晚題奏,亦是順事。”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應著此人身上?將信將疑,一試果然成功。這以后,宋江竟把朱武正式同吳用并列大、小軍師。
讀者看過后,大概不禁要問:梁山泊里,明確表示支持招安的并非多數(shù),卻為什么得以成功呢?
原來,梁山泊好漢有一百單八將,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領導群體相當龐雜,眾口一詞肯定不現(xiàn)實,聽誰的?只能聽大頭領的。誰是他們的大頭領?宋江。這就是問題的答案。
或者,我們可以再精簡一下梁山泊的領導群體,假定:關于泊子里的重大決策,地煞星級別是說不上話的,那么,僅天罡星級別的仍達到三十六人之多,還是個巨大的數(shù)目。而且,由于議事規(guī)則不明確,最后也只能是宋江和三兩個頭領說了算。此其一。
其二,梁山泊的產權自始至終并不明晰。因此,在是否反對招安上,宋江所面臨的只會是“沉默的大多數(shù)”。
當林沖火并王倫時,曾經對王倫罵道:“這梁山泊便是你的?”由此可見,這梁山泊并不是特定屬于哪一個人或者哪一伙人的,所以,直到最后招安,它還是個糊里糊涂的“集體企業(yè)”。
表面上,梁山產權歸泊子里的眾兄弟特別是一百單八將好漢所有,但具體到每個人,究竟有多少股權,卻是一筆糊涂賬:
在晁蓋上山之前,杜遷、宋萬、朱貴等人已經在此經營多時,能不能折合成股權?當然不能。如果能折合的話,這三位超級元老中不至于沒一個人進入天罡星級別。所以,他們開拓梁山泊之功從來沒得到承認,基本喪失了話語權。
像桃花山、少華山等山頭,他們帶領手下數(shù)百嘍羅與梁山泊合并,都是燒了自家山寨,收拾所掠奪的金銀財寶來的,這些山頭的本金如何計算?當然無法計算。因為眾山英雄歸水泊,那是為“聚義”而來的,所以要帶資入伙,理所當然應將處置權交給大頭領宋江。
事實上,對于招安,只有原先二龍山的幾個頭領魯智深、武松等反對最激烈。但宋江通過不斷地拉其他好漢入伙,并使他們認同自己的發(fā)展理念,也就減輕了這少數(shù)來自內部的阻力。
宋江比晁蓋,最可稱道的,可能就是他的“聯(lián)合”路線。梁山泊本來就是一個大雜燴,干什么的都有,但要使它變成大規(guī)模的組織單位,就必須擴大領導層,搞“聯(lián)合”。隨著秦明、呼延灼、柴進、花榮、黃信、徐寧、孫立等與舊體制有著千絲萬縷關系的人上了梁山,泊子里的基本力量發(fā)生了成分變化。招安政策遂得以順利推行。
就是這樣,宋江利用梁山泊產權不清晰的特點,剝奪了大多數(shù)人的話語權。
我們知道,由宋江主導的招安,最終在梁山泊強行推進,取得成功,但經過征方臘,梁山泊拼了個兩敗俱傷。曾經輝煌一時、規(guī)模龐大的水泊梁山,又歸于沉寂。到今日,更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