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宮詞研究概況

楊燕麗

摘要：通過對明宮詞作品的收集和整理、對明宮詞作者分化的認識以及對明宮詞創(chuàng)作整體狀況的全面了解，對其價值和風格特色進行綜述。

關鍵詞：明宮詞補史寫史紀事寫實

一、明宮詞的研究價值

當前對明宮詞的研究在史學和史料方面較多，如宮俗與民間風俗的關系，明代的廷杖制度，選秀女和明代嬪妃的歸宿等。但對明宮詞的藝術特色及宮詞反映的當時文學思潮方面研究很少。文學上多選擇文壇名家名作閱讀，忽視對下層士人的分析了解和深入認識?？梢詫m詞為切入點，打開解讀明代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真實面目及明代士人的思想動態(tài)。

明代詩歌的特殊歷史價值與審美價值，表現(xiàn)在明代詩歌作家藝術地展示了明代的政治經濟思想文化以及民風民俗演變的歷史，其中不少成功之作具有“詩史”的性質，有的還能“以詩補史”。而明宮詞“可補二史諸小說之闕”的史詩，尤其是明中晚期的宮詞創(chuàng)作更是以詩證史，以詩補史，詩與史互參，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明承接元宮詞紀實述史而更加深入。明宮詞創(chuàng)作中大多前加小序，交代創(chuàng)作背景；有的于后加注，加深對詩歌內容理解以免錯讀、誤讀而以訛傳訛。朱有墩著《元宮詞一百首》，其意在“備史氏之采擇”：朱權認為“宮詞出于帝王宮女之口吻，務在親睹其事，敘事得其真?！笔Y之翹認為王建后的宮詞，皆“可補二史諸小說之闕”。他們都認識到了明宮詞的史學價值及意義，強調其敘事寫實方面細致深入具體。

明初各宮詞作家的創(chuàng)作多是歌功頌德，歷經戰(zhàn)亂后的世人在當時和平生活中高唱凱歌。中期的宮詞作家則平敘其事兼具粉飾太平，易直之心發(fā)而為治世之音，有些則“竊比諷諫之義。”后期明朝內外交困于風雨飄搖之中，宮詞則多慷慨悲歌、憂時托志有所寄托。宮詞作家都在特定的時代背景中袒露著各自的心靈，形象而生動地展示了明代文人的心靈史。那些處于社會下層中的讀書人也自然受到他們氣氛的影響和感染，從他們作品中我們加深了對明代的社會背景的認識，感受到了儒家思想于普通士子身上顯出的赤子心，體察到了他們的拳拳報國之志，追求風雅在他們作品也有所表現(xiàn)。這是明代其他文人無法替代的，更具有獨特的認識價值與審美價值。

二、明宮詞作者群的變化

明初宮詞作者以王族宗藩高官為主。朱權，由于處境所致，其宮詞多追求文詞，內容涵蓄；朱有燉潛心于文學戲劇創(chuàng)作；朱讓栩長年生活于帝王家，宮詞與朱權仿，但他以宮女口吻記述宮中生活的寂寞，抒寫宮中怨情。此外還有沈定王、趙康王等，他們都有很高的文化藝術修養(yǎng)，可見朱元璋開國之初非常重視子嗣的教育。

明代的宗藩文化相當繁榮，明宮詞的作者中凡屬于朱姓諸王及后裔的，他們的詩作多不涉及政事，用詞典雅。風格溫婉含蓄，以宮中女性生活為主，表現(xiàn)她們宮中的生活情趣或孤獨寂寞之狀，抒其內心凄苦之情。朱元璋建國伊始就網羅各種罪名大殺功臣，將朝廷大權集于一身。明皇室為維護皇權威嚴，對分封的各諸王控制管理森嚴，諸王俱生活在朝廷的監(jiān)視之中，明代的特務組織網眼密布可想而知。

黃省曾宮詞記事明確，側重記述典故禮儀平正典雅。王叔承宮詞是聽宮監(jiān)講述宮中故事秘聞而作。沈瓊蓮宮體諸詩，“時人以為婕好花蕊不足多讓”。曹靜照泰昌元年以良家女子入選宮掖，李白成克京隨內監(jiān)至南京出家為尼，也曾作宮詞。她們俱有宮廷生活經歷，因此感觸自是真切、與眾不同。王世貞在《弁州山房四部稿》中收弘治、正德、嘉靖三朝宮詞，均以寫實的手法記述了宮中事，其中以嘉靖宮詞內容最佳?！鹅o志居詩話》中說張元凱高出王世貞，“于嘉靖中入北京觀宮闕苑囿，親見齊宮醮壇”對嘉靖崇尚道教記述頗詳。

以上明宮詞都是作者依據(jù)親歷而發(fā)自內心之作，他們都有真情實感；有進出宮禁耳聞目睹所作，有一定的真實性比較客觀；有依據(jù)經歷宮廷生活的人講述所作，講述人熟悉宮廷內幕，內容有一定真實性。有一部分是明朝人聽到當時的宮廷傳聞，加上時代生活所感而作，相何時代的人_作品互證，可以結合當時的社會背景，反映出普遍社會狀況。

天啟宮詞有較高的史料價值。朱彝尊評秦徵蘭宮詞：“采摘禁庭瑣語，頗稱詳核?！泵黛渥趯嶄洺蓵诔绲澞逍廾魇?，馮銓作總裁官，事魏丑行各載實錄，毀四、七年卷。每首宮詞后加有注，構成一部內容豐富的天啟朝宮廷史，多記述客魏專權之況。蔣之翹天啟宮詞，與秦多重復而稍早數(shù)月，其詩文注釋略遜于秦，與秦氏互補所記多是諸史不記。

明代宮詞作者前期以宗藩為主，后期的作者則趨于分化，走向下層，身份地位與前期迥異，同時對宮廷生活的神秘，下層所感與之不同，這種獨特背景跟以往的宮詞作者有區(qū)別。此由于明代社會政治教育的狀況造成。明代教育的普及，下層讀書人受教育與上層不同，共同的科目不同的出身使得他們在對待相同的事件時表述的手法各不相同，前期婉約含蓄后期直接。都接受儒家思想教育，詩家的“興觀群怨”之說于他們是適當?shù)?，即使是很憤怒的事情在他們也是“怨而不怒，哀而不傷，溫柔敦厚”?/p>

三、明宮詞前后期創(chuàng)作的變化和原因

明代的詩歌和歷史的分期有多種不同的分法。為了說明問題，將明一代276年分成三期即初明共58年[洪武建文永樂洪熙]；中明146年[宣德正統(tǒng)景泰天順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慶]；晚明72年[萬歷泰昌天啟永歷]。即明初是政局的穩(wěn)定時期，而明中期進一步穩(wěn)定發(fā)展，明末是衰落期?；仡櫭鲗m詞創(chuàng)作，前期時像朱權、朱讓栩等多歌功頌德，粉飾太平，繼承了元宮詞的紀事風格，多記敘宮中生活吟詠風月，借女性之口來抒發(fā)宮中生活的寂寞之情，表現(xiàn)宮中女性的內心凄苦，即使有意表現(xiàn)當時宮廷生活的真實狀態(tài)也是比較隱晦含蓄，用詞謹慎文雅，格調高昂。

金鋪玉戶月流輝，寶座瑤堂映紫衣。圣主觀書居大善，三更龍輦未言歸。

歷經多年的戰(zhàn)亂建立的大明王朝終于讓百姓過上了安穩(wěn)的生活，現(xiàn)在是漢人一統(tǒng)天下，從上至下都很有成就感。明初建國時加強統(tǒng)治及后的“靖難之變”，人們還籠罩在政治的陰影之中，很多人不敢公開寫出有關宮廷生活內幕之作，朱元璋又大力尊孔倡儒，推崇儒家經典，所以風格多溫柔敦厚。明成祖進一步加強政權統(tǒng)治推廣程朱理學，人們的思想受到很大的束縛。

經歷幾十年鞏固后的明朝進入了相對穩(wěn)定而變革發(fā)展的時期，這時人們的思想由守成到變革有了一個分化。明王朝的成果也得到了保證，漸漸對思想的束縛和鉗制放松了，人們的思想開始出現(xiàn)波動，各種思潮暗流涌動，進而影響到整個社會。湛若水、王陽明等所謂的“江門左派”及“心學”，在當時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學術上也出現(xiàn)了前后七子．之爭。宮詞創(chuàng)作也反映了當時此種動態(tài)的變化，由于明王朝加強了中央集權，所以作者的語言仍然是比較隱晦含蓄的，但已經出現(xiàn)了真正紀事寫史的內容，只是記述當時實際情況，不加評論，總體反映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和平之象，玩樂享受寫得較多，反映朝廷政事的內容開始出現(xiàn)。

玉水垂楊面面栽，豹房官邸接天開。行人莫愛纏頭錦，萬乘親歌壓酒杯。

這幾首多記述宮中玩樂生活，朝廷穩(wěn)定使皇帝耽于享受，整天沉迷于歌舞，侍養(yǎng)寵物夜不回宮；嘉靖前后史的意味開始真正顯現(xiàn)。

色色羅衫稱體裁，鋪宮新例一齊開。菱花小樣黃金合，昨夜真人進藥來。

這些都反映了當時皇宮里信奉道教方術，崇奉真人于宮中進行祭祀的情況。明代宮中對真人方士非常器重，宮中盛行煉丹修道、服食丹藥。

明末人們的思想更是一變，黨爭激烈，文化方面的思想約束不很嚴格，有些詩人便公開記述當朝一些慘烈之事，來諷諭時政警醒世人。后期的宮詞作者雖身份駁雜，但都開始關注時政憂國憂民，借宮中事情以抒己懷，寫史的手法一展無遺，以史家方法用詩人的手法來自抒胸中塊壘，有些甚至抨擊揭露當朝腐敗。

中前期的一部分作者，他們所作的擬古宮詞或者前朝宮詞如南唐宮詞、漢宮詞等，其實是借前朝事指當朝，沒有直接地予以表現(xiàn)，而是含蓄地借機表明自己心意，寄意甚深暗含諷諭，盼望國家中興。

明初到明末寫史的風氣漸漸濃厚，手法的使用也越來越直白，作者由于身份、時代不同，所以在創(chuàng)作時心態(tài)也產生明顯不同，開始是不敢寫，漸漸地有所表露但手法很隱微含蓄，后期則比較直接，最后是直接揭露表現(xiàn)，這也是宮詞作者態(tài)度感情由隱到顯的過程。

不同時期的思想和政治情況決定了文人們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自然影響到宮詞的創(chuàng)作目的、主題與風格，他們關注國事諷諭時弊關心時政，更期望君主能夠勵精圖治。有人認為宮詞寫史借古諷今自清始，其實這種風氣的形成當在明朝，明宮詞創(chuàng)作就很明顯地呈現(xiàn)出了這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