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夜未蓃

有人說，放棄該放棄的，是無奈；不放棄該放棄的，是笨蛋。而我就是那個無奈的笨蛋。

從小到大我就明白一個自然法則，從我背上書包的第一天起，我就要努力學習，因為我要升入好的初中，上了初中我就要更加努力，因為我要升好的高中，等到了高中，我就得玩命努力，因為我要考大學。問老師為什么要考大學?老師理所當然地說：去過逍遙日子呀!我頓悟!

可惜事與愿違，小學我傻乎乎地啃著饅頭背九九乘法表，還算有人樣。等到了初中，理智讓我明白，誰再啃饅頭誰就是笨蛋。所以我下定決心再也不啃饅頭了，與此同時，我變得一蹶不振，但卻不輕松。父母看慣了從成績單前頭找我的名字，而今卻成了倒著數(shù)，特別扭。于是抄起竹條就往我身上打，打累了就坐下來數(shù)落我，我搬著小凳子坐在旁邊，低著頭，掐著手指，裝出一臉的無奈，其實心里在想某某電視劇演到哪了。再等到他們罵累了，一轉身又去開電視了，結果媽媽又沖回來扇我兩耳光，大罵“你這死沒長進的”。

對天發(fā)誓，我不想這樣，我也想拿漂亮的成績向他們交代，像當初一樣，不打我，把我當成手心寶?？扇缃瘢乙廊皇撬齻兊呐畠?，因為成績差，變成了臭蟲，人人得而誅之，我就特不是滋味，這讓我更不愿學了，也許這終究是一場會輸?shù)煤軕K的抵抗，但我卻義無反顧，我行我素。

在拿著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單回家時，我突然有些緊張，媽媽看著這張慘不忍睹的成績單會怎么樣?我突然挺想讓她打打我，或許我會好過一點。

也許我終究還是錯的，媽媽只是瞟了一眼成績單然，然后無關痛癢地說：“別讓我多說，自己拿搓衣板?！蔽铱粗莻€特意為我買的搓衣板，欲哭無淚!我恨全天下的搓衣板。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坐在搓衣板上特郁悶地想，一切都變了，一切被丟棄的東西，會腐爛，會從量變到質(zhì)變，學習一樣，我也一樣。

突然我特阿Q地想，要是我突然噌噌噌，成績升得比嫦娥一號還快呢!再混個什么大學，是不是就是成魚翻了N次身呢!于是我就開始做上學、過快樂日子的夢，做著夢我就覺得特爽，于是一個愚蠢的念頭閃過我的腦袋，我想再啃啃那已經(jīng)發(fā)霉的饅頭。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我啃饅頭?我愛吃KFC!我的理智這樣告訴我，可我今天突然特想知道白日夢成真是什么感覺，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竟然啃著饅頭度過了我最痛苦的那個春秋。

開學的那天，我用了三張16K的紙制訂了我將來一年的學習計劃，我把它們特張揚地貼在墻上，然后特瀟灑地簽上我的大名!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我突然有種我上小學一年級，第一天上學的幻覺。覺得世界是那么美好，小烏在我頭上歡快的歌唱，而我卻不再是那個扎著羊角對著云微笑的女孩，很可笑，可是卻很無奈。

也許從我作這個愚蠢的決定一開始就是錯的。我，一個差生，卻在那咬著筆冥思苦想，那畫面一定特滑稽。連我自己都這么覺得，更不用說在別人眼里。當我問前位的一個女生數(shù)學題的時候，她特驚奇地看了我N秒后，才吞吞吐吐地給我說了一遍，我似懂非懂又問了她一遍，她朝我傻乎乎地笑了笑又流利地說了一遍。雖然我還是沒聽懂，但我覺得有些東西在發(fā)生微妙的變化。

但這種變化只發(fā)生在我前座的小A身上，我還是每天生活在諷刺、輕蔑和白眼中。有時候我怪自己總是反反復復，就像當初決定不啃饅頭一樣，可卻淪落到現(xiàn)在為了一個函數(shù)題苦惱一下午，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可我偏偏太倔強，朝著不可能實現(xiàn)的白日夢而努力，沒有理由，沒有借口，只是想找回那些失去了太久的東西，哪怕是感覺也好。

在我連續(xù)兩個月饅頭的戰(zhàn)績下，我的成績卻起伏不大。我拿著成績單覺得昏天暗地時，原來那個不在乎成績的我就成了這模樣么?我開始動搖。有人說：放棄該放棄的是無奈，不放棄該放棄的是笨蛋，而我就是那個無奈的笨蛋。

我的思維太混亂，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看著那些奮筆疾書的同學們卻很悲涼。我慢慢地朝后門走出教室，游走在書聲朗朗的校園，我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校園里真的是很不協(xié)調(diào)，我飛也似地逃到我的小窩——那個廢棄的籃球場，淚雨滂沱，什么也不為只是想哭，沒有人看見，宣泄我所有積壓在心中的那些痛苦、無奈與糾纏。

突然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我抬頭一看，是小A。我趕緊擦去臉上的眼淚，假裝沒事地說：“你出來干什么?”她沒看我只是看了看四周，然后在我身邊坐下，說：“這地方不錯啊!這么好的地方都不叫上我，太不義氣了吧!”我別過臉朝外走，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的軟弱，所以，我選擇逃避?！澳愕降紫腧_自己到什么時候啊!膽小鬼!”小A突然朝我大吼，我整個人都僵在那，沒錯，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騙自己，到最后連我自己都忘記那是個謊言，我突然覺得很生氣，真的很生氣，然后沖回去朝小A大吼：“你根本就不懂，你沒有資格說我!”小A也變得特氣憤說：“你根本就沒有付出，哪里會有回報，你別做夢了!”“沒有付出?我嘗試著努力奮斗，學著積極地去面對生活，甘心飽嘗作為一個差生內(nèi)心痛苦的掙扎與無奈，我彷徨過，我放縱過，我心痛過，卻永遠不會說后悔，你明白嗎?”我像失控了一樣，把我這么多年壓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滿臉，小A什么也沒說只是沖過來抱住我，緊緊的，緊緊的，我能感覺到她的眼淚流進了我的脖子里。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小A的手一直緊緊握著，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在坐進教室之前，小A突然拉住我特堅定地說：“夏樹，我們的人生還很長，但這一年只有一次，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在為夢想而去奮斗的旅途中，我們已不再是為了結果，而是曾經(jīng)走過的路。不要彷徨，我們肩并著肩，走完這段路?！?/p>

雖然我覺得這話特矯情，可是卻特別舒服，我握著小A的手走進教室，朝小A微笑，朝墻上的高考倒計時微笑……

編輯／孟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