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 娃
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但是你永遠不要懷疑父母對自己的愛,所以記恨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無聊、最愚蠢的事。
關于周杰倫和母親葉惠美的親情故事,很多人都熟悉,尤其是周杰倫的那一首《聽媽媽的話》,不知讓多少家庭主婦成為他的“粉絲”,也讓他的母親成為許多媽媽羨慕的對象。
只是從沒有聽他提起過自己的父親,似乎那是一個禁忌,輕易不能觸碰。直到他的導演處女作《不能說的秘密》上映時,我們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竟然邀請自己的父親周耀中在里面扮演了一個角色。2009年的9月,周杰倫為自己代言的牛仔品牌來北京做宣傳,終于可以面對面問他“為什么過了那么久,才讓自己的父親浮出水面?”他略有沉吟:“是的,大概有十多年了,我的生活和父親沒有任何的交集,這中間發(fā)生了很多的事……”
漫長的日子里,這對父子經(jīng)歷過怎樣的愛恨糾結,又經(jīng)歷過怎樣的內(nèi)心掙扎起伏,才能夠超越一切不愉快的往事,再次將手緊緊牽在一起的呢?
破碎的記憶:是父親毀了一個甜蜜的家
童年在周杰倫的記憶里,是金色的。那時候媽媽在國中做美術老師,爸爸在同一學校任生物老師,同是教師的父母,夏天會擁有長長的假期。一家人常常去海邊度假。現(xiàn)在杰倫回憶起一家人在海邊踏浪玩耍的時光,印象最深的,是他和媽媽常常用沙子把爸爸埋起來,只露出一張臉,然后再在爸爸的旁邊用沙子堆出一個裸女的身形,媽媽會很高興地拍下照片,說這是爸爸做壞事的證明,一家人在海邊玩得好開心。
很小的時候,杰倫就顯露出了對音樂的興趣,尤其喜歡鋼琴和大提琴。爸爸媽媽一商量,請了同學校教音樂的同事來教兒子。學鋼琴沒多久,杰倫就有了極強的表現(xiàn)欲。那時候每一次父母和同事們聚會,他就會自告奮勇,坐在他的鋼琴前,煞有其事地演奏一曲。大家都逗他:“杰倫,彈得這么臭,看來將來當不了鋼琴家哦。”他就會神氣活現(xiàn)地回答一“沒關系,我當不成鋼琴家,還可以去當武林高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快樂的童年,因為父親辭去教職經(jīng)商而結束。那時候父親的生意屢屢受挫,心情不好,常常借酒澆愁,回家就發(fā)脾氣。記憶里那個風趣溫和的爸爸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休止的爭吵。最讓杰倫受不了的是有一次爸爸竟然動手打媽媽。他那么小,也知道要保護媽媽,他向爸爸大喊,“你放手!你走開!”爸爸一轉(zhuǎn)身劈頭就給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徹底激怒了倔強的他,他捂著臉,瞪著爸爸,在心里一遍遍地說你等著,我要報仇!總有一天我要報仇!
為了避免不好的家庭氣氛給杰倫幼小的心靈造成創(chuàng)傷,媽媽葉惠美把杰倫送去了外婆家,從那時候開始,杰倫再也沒有和父親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過,他也不愿意再見父親。原本性格活潑開朗的他變得孤僻起來,不愛講話不愛和人交往,惟一的玩伴就是外婆家的那只大黃狗,他經(jīng)常想象自己是大將軍,而把狗狗當馬騎。
14歲那年,爸爸和媽媽離婚,媽媽一個人撫養(yǎng)杰倫,生活一下子變得拮據(jù)起來。別的男孩子都可以玩音響玩摩托車,他最多只能在街邊玩玩籃球。讀高中的時候,杰倫利用假期去餐廳當服務生,想賺些錢去買自己喜歡的磁帶,而不用增加媽媽的負擔。有一次,心情不好的他雙手托著菜盤,邊走邊聽歌。一不小心和一位女服務生撞了一個滿懷。女服務生的手被燙出了水泡,痛得驚叫。經(jīng)理趕過來,毫不客氣地訓斥杰倫:“工作的時候還聽歌?既然這么喜歡聽歌還出來端盤子干什么?”然后不由分說就扣了他半個月的薪水。生性倔強的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是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
18歲那年,杰倫打籃球時不小心腰部受傷,自己悄悄跑去找中醫(yī)師做推拿,結果腰病不但沒好反倒更痛了,媽媽帶他去醫(yī)院檢查,檢查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杰倫患有“強直性脊柱炎”。這是一種無法治愈的頑疾,嚴重者會導致癱瘓。一向堅強的媽媽面對這個結果痛哭不已。為了讓杰倫能夠得到正規(guī)的治療,外婆將自己珍藏多年的一些玉器全部變賣,還為他四處求醫(yī),一旦打聽到有什么藥治這種病有特效,外婆想盡辦法也要買來,親自煎好,再逼著外孫喝下去。年邁的外婆在廚房里熬藥的畫面,深深刻在了杰倫記憶的底版上。
所有經(jīng)歷的這些磨難,以及親眼目睹母親、外婆的艱辛,年少的杰倫都把這一切記到了父親的賬上——如果不是你狠心離開,我們原本是個多么幸福的家庭,我和媽媽也不會吃這么多苦,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那時候父親要來看他,他總是躲起來。媽媽沒辦法,只好拍些杰倫的近照,托人帶給杰倫的父親看。
成名之后:報復自己最親的人是很痛苦的事情
老天偏愛苦小孩。隨著一首《雙截棍》的走紅,周杰倫迅速成為臺灣歌壇新一代偶像的代表人物。出名除了帶來豐厚的金錢回報之外,最讓杰倫高興的,是他終于可以回饋媽媽和外婆對自己的付出,終于可以讓她們分享自己的榮耀了。
杰倫從不掩飾自己對于媽媽和外婆的感謝和愛,他為媽媽寫歌,用媽媽的名字給自己的專輯命名;雖然擁有自己的單身公寓,但是為了怕媽媽孤單,他還是堅持和媽媽住在一起:他選擇女朋友的第一標準是孝順,并且聲明即使以后結婚了也要和媽媽住在一起?!叭绻笥巡煌饽?”他毫不猶豫地說:“那就只有分手了?!彼男⒕?,讓媽媽成為全臺灣最受人羨慕的母親。
他也為外婆寫歌,歌中這樣唱到:“……外婆露出了笑容,說她以我為榮,淺淺的笑容,就讓我感到比得獎還要光榮……”這首歌寫完之后。他在第一時間唱給外婆聽。為了讓外婆高興,他邀請外婆擔當這首歌MV的女主角,他甚至讓外婆陪自己參加頒獎典禮,走星光大道??粗馄糯┲约簽樗喿龅拿利惖耐矶Y服,拉著自己的手,臉上那種滿足的笑容,杰倫說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_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他會經(jīng)常想到父親,他會想:爸爸,你看到我今天的成績了嗎?你為我感到驕傲嗎?你會后悔當初對我和媽媽的粗暴嗎?每次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心頭滋味都非常復雜,一方面會有些復仇的快感:誰讓你當初那么絕情,就那么離我們而去,那么,你也沒有資格分享我今天的光榮:另一方面,他又無法控制自已的牽掛:父親現(xiàn)在怎么樣?過得好嗎?這兩種感受交錯在一起,撕扯著他的心,讓他不得安寧。心底里,他希望父親能來找他,讓他承擔一些作為兒子的義務,那樣他就可以把壓抑多年的委屈和痛苦發(fā)泄出來。他可以當面責問父親:為什么當初你要那樣做?我們原本有一個多么幸福的家庭,為什么你要親手毀掉他?現(xiàn)在你知道來找我了?啊?晚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杰倫的名氣與日劇增,但是父親從來沒有找過他,就像一滴水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父親愈是這樣,杰倫愈是牽掛,他恨父親。但是他又迫切想知道父親過得怎么樣。這種矛盾的心態(tài),被媽媽看在眼里。終于在一個晚上,媽媽找杰倫談心,很認真地對他說:“如果你想去找你爸爸,媽媽支持你。當初你爸爸也有他的難處,你不要記恨他。再說我們現(xiàn)在過得這么好,應該感恩,應該寬容。
你爸爸,是很疼你的……”聽著媽媽的話,杰倫很想哭,很想對媽媽傾訴:媽媽,看我們現(xiàn)在多好,可是,卻再也回不到小時候那種幸福的時光了!可是倔強的他,卻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拍了拍媽媽的肩膀:“老媽,我有你就夠啦!我不想再提那些事?!蹦莻€晚上,杰倫想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他想起那時候父親接他放學,他不肯走路,就騎在父親的脖子上,自己一下子變得那么高,路上遇見同班的小朋友,覺得好神氣:他想起父親帶他去吃鹵肉包,他只愛吃里面的肉,于是每次吃包子,父親都會和他“分工合作”,父親負責吃包子皮,他負責吃里面的餡……往事歷歷,那么清晰,他想著、想著,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喚:父親口阿,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你怎么不來找我呢?
可是當又一個白天來臨的時候,曾經(jīng)在黑夜里那么洶涌的情感又如潮水般退去,曾經(jīng)被思念充溢的心又重新變得冷硬,直到下一個黑夜的降臨,直到那種熟悉的情感再次將他席卷,就是這樣周而復始……對于那樣的日子,杰倫形容為:“一種折磨,記恨的確是一種不讓人愉快的情緒,應該早早放開它?!?/p>
選擇寬容:重來的父愛是那樣珍貴和美好
說來容易做來難。直到2006年的時候,杰倫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么,總是有那么一撮人,指責他不愛國,說他有偏向日本的喜好,為日本電器做代言,有好幾首歌有日本情結:說他支持臺獨,說他曾經(jīng)在接受電視媒體采訪時,指責“大陸人素質(zhì)低”……這些謠言愈演愈烈,給杰倫帶來了很大的困擾,為此他開始嚴重失眠。
有一天晚上,杰倫難得打開電視,竟然看見父親正在接受某媒體的采訪。父親很嚴肅地說,“那些說杰倫不愛國的傳言純屬污蔑行為,我是杰倫的父親,我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什么樣的人,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杰倫的爺爺是福建人,曾經(jīng)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從小爺爺就給他灌輸愛國思想。小時候爺爺給他講抗日的故事,他曾經(jīng)為此感動得不得了,長大以后,大陸有什么自然災害,他總是踴躍捐款,他從來都以自己是個中國人而驕傲。一個藝人成長起來非常不容易,希望那些惡意制造傳言的人不要再以此傷害他人,同時我也希望杰倫的粉絲們能夠明辨是非,不要被謠言誤導,繼續(xù)支持杰倫……”
是父親!是一直和他沒有聯(lián)絡的父親!在看他遭遇別人的誤解時,打破沉默挺身而出,到底是自己的父親啊!那個晚上,杰倫注視著電視里已是兩鬢斑白的父親,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任著淚水一直流、一直流
之后,在媽媽的安排下,杰倫終于和父親見面。這是自父母離婚后他們父子倆的第一次見面,一起吃了頓飯,一切都是淡淡的,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情感激蕩,但是杰倫回想起那次會面時說:“我的心頭,好像一塊大石頭放下了,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以前雖然不見他,但是對他的牽掛總是牽扯著我,現(xiàn)在好了,我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真是太開心了……”
那一年的父親節(jié),杰倫特地安排父親在自己擔任導演的電影《不能說的秘密》中扮演自己的老本行:一位生物老師,作為送給父親的節(jié)日禮物。杰倫是個害羞和內(nèi)向的人,和父親在一起時,總是不知該說些什么,于是他們父子倆的交流大部分是在網(wǎng)上。杰倫的工作很忙,一般上網(wǎng)已經(jīng)很晚了,為了能夠多一些時間和兒子交流,父親經(jīng)常深夜也掛在網(wǎng)上等候兒子出現(xiàn),舍不得去睡。杰倫知道了以后,就對父親說:“你不要死等著我嘛,以后我上網(wǎng)了就打電話告訴你。”那之后杰倫無論在世界的哪個地方,一旦上網(wǎng)就一定會打電話告訴父親。父子倆經(jīng)常聊一些只有男人之間才聊的話題,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
回首父子間走過的這條坎坷情路,杰倫很感慨,他說:“我現(xiàn)在常常勸告我身邊那些和父母鬧別扭的小朋友,你可以懷疑任何人,但是你永遠不要懷疑父母對自己的愛,所以記恨自己的父母是天底下最無聊最愚蠢的事。對于親人之間的不愉快,寬容是最好最智慧的選擇,也是善待自己的方式。因為,當你心中懷著對自己最親的人的仇恨,你將永無快樂和幸??裳?。”